第7章 第7章

王支书刚进屋，就去扶躺在地上的陈金花：“陈大姐，天气这么冷，地上凉，快起来，有话起来说，别着凉了。”

        陈金花好似看到救命菩萨，拉着王支书的手，大声嚎哭，王支书凑近看陈金花，脸肿得老高，巴掌印在她黝黑的老脸上清晰可见。谢有田和谢天国也是满面气愤，大口大口的抽烟。

        “谢墨，还不赶紧过来把你娘扶起来！”王支书见谢墨坐着不动，呵斥她过来。

        “王叔，不是我不扶，实在是不敢碰她，我没碰着她，脸上就有了巴掌印，我要碰了她，怕是骨头都要散架了！”谢墨轻轻拍打着谢大山的背，面上嘲讽。

        “王支书你看这个忤逆不孝的白眼狼，谢家白养了她这么大！她竟然敢打亲娘，连亲娘都敢打，那良心指不定早就被狗吃了，这样的人还留着她做什么？送她去坐牢！”陈金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把谢墨撕了吃了！

        乡下人家发生口角是常有的事，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要送亲生女儿去坐牢的，还真不多见。

        王支书自然是不能真这么干：“谢墨，不管怎样，打老娘就是不对！你赶紧给你娘道歉，事就算了，消了气好过年。”

        “王叔，我没打过她，是她自己动手打自己。”谢墨站起身，凑到陈金花脸上，用手掌比划着：“王叔您看，我的手，可打不出来这么大的巴掌！”

        王支书看着脸上的巴掌印，又看看谢墨的手，谢墨的手很小，只有脸上红印的一半大小，他心中疑惑，大过年的，哪有自己打自己的？要说谢墨没动手，他是不信的。

        “王支书，让您看笑话了。”谢有田给王支书装烟：“她纵然再不是，那也是我们生养的女儿，做父母的，哪会害自己的孩子呢？哎！”

        王支书摆手，说不抽烟，谢有田是后坎沟顶要面子的，事情闹成这样，恐怕真是受了委屈。

        “是啊王叔，老五她性子倔，也没怎么她，就动手了，拉都拉不住。”谢天国也跟着补了一句。

        谢甜见状，赶紧去扶陈金花：“娘，您快起来，五姐要钱，您就给她，免得自己受罪！”

        谢墨冷眼看着他们人一人一句，给她把罪名坐实了，为钱打老娘，这样确实十分合理。

        “谢墨，你赶紧说几句软话，给你爹娘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再跟我写个保证书，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王支书劝谢墨，送自己村里的人去坐牢，这事他是真做不出来：“你要不知道悔改，我真会把你送去坐牢！”

        “王叔，不管您相不相信，我真没动手打她。”谢墨直视王支书：“您就算要押我去坐牢，我也不相信公安局是一言堂，不去查证，不去找证据，就叮咣一下把我关起来。”

        说他是一眼堂？王支书也有些气恼，大半夜的，又是小年夜，他来断官司，还被人说是一言堂！

        “谢墨，你要这样不识好歹，我也不劝你。”王支书扭头跟谢有田夫妇说道：“子女不懂事，你们当大人的总要包容一下，别动不动就想让她去坐牢，孩子脾气急，多多开导才对，别总说气话。”

        “王支书，这个不孝女，我们是没法教了，留她在家里，我怕哪天连命都没了！”陈金花跳起来又哭又喊：“为了钱，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好，既然你们执意要讨个说法，明天我就向上面写个报告，看他们怎么来断这个事。”王支书见他们一家人油盐不进，也不想再浪费口水，他看向谢墨的目光有些同情，这个年纪的姑娘，坐了牢，可就一辈子都完了。

        陈金花见事情板上定钉了，泪眼婆娑：“真是麻烦王支书了，给添麻烦了！这个不孝女，留在村里，我怕到时候祸害到其他人啊！我们谢家要跟这个孽障，断绝关系！还要把这些年养她的吃的米，花得钱，统统都还给我！”

        谢墨清楚，要是服软，确实不会去坐牢，可以后就要被她们一家子变本加厉地吸血一辈子，她不愿意妥协！

        见她还是不听劝，好坏不听，王支书也无法了，长叹一声，准备回去写报告。

        “王爷爷，我看到了，是奶奶自己打的自己。”从角落里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王支书面前，手里还捏着谢墨专门给他做得小木马，“五嬢没打奶奶，我爹还打我娘了，我娘走了！”

        柱子很怕，她害怕再也见不到五嬢，更害怕再也见不到娘，说着说着放声哭了起来。

        屋子一下安静得只听得到柱子的哭声，陈金花几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动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想打骂柱子，又碍于王支书在，动手就不打自招，真是进退两难。

        “王叔，柱子这么小，他总不会说谎吧？她是自己打自己，他们全部都在诬陷我！这种恶意陷害他人，要不要拉去坐牢？”谢墨轻声问，眼眸却狠厉：“他们这家人，我也不稀得跟他们有任何关系！”

        她把柱子拉到怀里，安抚着他，给他抓了一把县城里买的核桃酥，止住了他的哭声，哄着柱子去自己床上睡觉。

        柱子出去后，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柱子的话不大可能是假话，他这么小个孩子，还能说谎吗？王支书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世界还真有人自己打自己，还要嫁祸给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到底是是为什么？

        “陈大姐，这……这算什么事？”王支书转头问陈金花。

        陈金花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再问就是指天骂地，骂谢墨如何如何不孝顺。谢有田也是脸都没地方放，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王叔，柱子平时跟五姐亲地很，总喜欢帮着五姐说话，小孩子喜欢学嘴，当不得真的。”谢甜开了口，几句话便把事情再次反转了一下。

        谢有田两口子跟着点头如捣蒜，都跟着附和。谢天国没出声，那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他也骂不出口。

        王支书见这一家子，又找谢墨问了事情的始末，最后来到谢大山面前，希望听听他的看法。

        谢大山看了屋子里的这一出闹剧，心中悲切，无奈地苦笑，他本本分分一辈子，没对不起任何人，老了老了，却闹出了这么天大个笑话。

        “老爷子，您说说，这情况怎么解决？”

        谢大山思虑良久，他没几天活头了，可墨丫的人生才开始，不能让人耽误了墨丫的前程。

        “分家，我带着墨丫单独过，以后也不需要老大一家给我养老。”谢大山缓缓说出他的决定：“当年分家的时候，老大家承诺给我养老，就把这祖屋给了他们，现在我不要他们养活了，我也不要这房子，家里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补两百块钱给我。”

        陈金花一听这老头子临了临了的时候，竟然还要讹他们两百块钱！从地上爬起来，叉腰就骂：“爹！您别是老糊涂了，想要两百块钱，还想跟这个丫头片子过日子，别是看上她这狐狸精转世的了吧！”

        “咳咳咳！”谢大山一听这话，咳得差点背过气去，大声呵骂：“谢有田，你就是这么对你老子的？”

        谢有田“啪”甩了陈金花一巴掌，他听着这话也觉得太难听了！陈金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脸瞪着谢有田！

        王支书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啊！真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往常可真没看出来！但是他还是得劝劝老爷子被糊涂，这谢墨往后可是要嫁人的，别耽误了人家。

        “老爷子，您可要想清楚了，谢墨要是嫁人了你怎么办？”

        “王叔，这个您就别担心了，有我谢墨一口吃的，就绝对不饿着爷爷，我才不会像他们一样，给爷爷吃两样饭！”谢大山还没说话，谢墨先承诺了下来。

        她有十足的信心能带爷爷过上好日子，就算不去考大学，她靠着木匠的手艺，也不饿不死人，等后面行情好了，做什么都能赚点小钱，还愁没吃没喝？

        谢大山跟着点头，谢墨要是不离开这家，迟早要被他们活吞了！

        “要断绝关系可以，谢墨，你把这二十多对你的养育费用都算给给我们！”陈金花歪着嘴，恶狠狠地说道。

        “呵！”谢墨看着她冷笑：“我从四岁就开始干活，四岁那年你让我去小河边洗衣服，我栽进河里，差点没了命，八岁，你不让我上学，十二岁，我跟着爷爷到处做木工，给家里补贴家用，不做木工就上工，拿得工分不比成年男子少，这十几二十年，早就还清了！”

        “王叔，这些年我挣得工分，您都是清楚的，我挣了多少，您也清楚，您给评评理，我到底还清了他们的养育之恩没有？”谢墨转身问王支书：“他们两口子，平日里对我怎么样，同样是女孩的谢甜，她过得什么日子，我过得什么日子？我相信您心里也有数！”

        “可再怎么样，你们到底是一家人。”王支书也为难，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未出嫁的女儿要带着爷爷分家。

        “王支书，就分家吧。”谢大山疲惫地闭上眼睛：“谢墨跟他们不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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