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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物是人非


路上转火车到了上思,过了南平再进巴乃。此时正值盛夏,山里风景极美。原本青槐上飞机时就一直紧绷的神色,此刻也放松下来。就连张起灵眼中,都有了神采。

        他们是傍晚到达的,吴邪特意查了资料,选了驴友们推荐的农家乐住下。主人名叫阿贵,早年也是个猎户,后来旅游业好了,便开起小旅馆兼饭馆子。

        一路舟车劳顿,都有些饿。阿贵带他们安顿下来,就招呼两个女儿去做饭。这种高脚瑶族木楼,地板都是实心木铺成的。踩上去十分凉爽舒适。

        吴邪坐在地板上,倚着柱子,一副骨头都酥了的模样。眯眼看着两个窈窕的瑶家女孩弄着饭菜,感叹道这才是生活。

        胖子原本还嘲笑他容易满足,结果吃饭的时候,多喝了两口甜酒,人就昏了头。同阿贵吹嘘自己是大老板,他不想走了,让阿贵把两个女儿都许配给他,他会好好种地的。

        青槐心里憋着笑,看胖子插科打诨。桌上的炖肉是松鼠肉,她没吃。倒是喝了几杯清冽腻人的甜酒。

        张起灵心里还是有些急切的,他向阿贵问了楚光头提供的那个地址,晚上黑灯瞎火也不便打探,几人一合计决定明天白天再去。

        吃过晚饭,青槐和吴邪帮着两个小姑娘收拾,边打听一些情况。

        胖子吹了阵夜风,清醒了一点。两人回来的时候,他正盯着墙上看。见他们过来,赶紧招呼吴邪过来看。

        那墙上相框里夹着很多照片,其中一张合影里面居然有陈文锦。

        据阿贵说,几十年前有一队考古队来过这里,陈文锦正是领队。他们要进山考察,当时的向导是村里的猎户,叫做盘马。

        吴邪一听就兴奋了,忙拉着阿贵要他仔细说说这件事。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胖子说按字算钱,他立刻就来劲了。

        考古队在山里呆了六七个月,具体做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向导带他们找到一处湖泊,他们便驻扎下来,吩咐他三天来一次。

        后来就出了一件邪门的时候,向导要帮亲戚打草,就提早了一天去了,发现营地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吓坏了,以为是遭了祸害。又不敢说,自己一个人去找,找遍了附近的山都没发现。

        他胆战心惊,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再去,却发现那些人又出现了,营地里热热闹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当时就觉得不正常,以为是山神作怪,也没敢讲,等考古队走了,才说给村里人听。

        张起灵向阿贵询问了去往山里的路线,他表示要过两天等猎户回来,才有人带路。

        几人决定趁着等待的时候,打探张起灵的事情。

        昨天多喝了几口酒,他们睡到中午才起床,青槐倒是起得早,此刻正坐在院里的花藤架下小憩。

        微风吹过,紫藤花飞扬。几片花瓣洒落,掉在青槐的发顶。场景就像一副美人入梦图,似幻似真。

        她闭着眼,神情宁静。花架顶上的空隙投下几缕阳光,洒在她脸上。白皙的皮肤好似被镀了一层金光,配上淡粉唇色。可谓是玉软花柔。

        三人走出里屋,看得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正是审美得到满足之时,美人忽然睁开眼,眸光犀利。她快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右手手腕一翻,朝着花架前掷去。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匕首便陷进了木头里,刀尖上钉着一只不知名的昆虫。

        吴邪和胖子不约而同的颤了一下,默契对视。他们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刚刚居然会觉得青槐是个柔弱的姑娘,果真是美色惑人啊。

        张起灵对此却有些茫然,轻声说了一句。“她的身手好熟悉。”

        吴邪离他近,自然听到了他的话。不由得就想到了那天在吴山居,青槐的身手确实很像闷油瓶。

        她起身拔出刀,见他们仨整齐的站在门口,朝那边喊了一句。“赶紧吃饭,待会还有正事要办。”

        吴邪和胖子连忙应下,进了屋里。

        剩下张起灵没有挪动步子,仍然在那里,淡淡的看着她。他嘴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跟着走了进去。

        青槐眉头微皱,她总感觉张起灵这次失忆,变得好奇怪。有时候看着她,居然会露出怀念的神色。

        吃罢午饭,吴邪借口说要去寨子里转转,阿贵便叫他女儿云彩带路。随意走了走,他将写了地址的纸条拿出来,对云彩说想去这里看看。

        云彩接过纸条看了看,对他们说道。“这个地方倒是不远,你们是想去找什么东西吗?”

        吴邪对她说随便看看,她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再多问。

        那地方在寨子靠上一点的地方,是一栋很古老的木楼。黑瓦黄泥墙,只一层,比起其他的木楼小一点,看上去荒废已久,混在寨子的其他房子里,十分不起眼。

        张起灵盯着眼前的木楼,神色茫然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邪胖子假装拍照,然后给了点钱将云彩支开。胖子把一边的窗户翘开,几人爬了进去。

        木楼里面有点暗,结构简单,进门的房间和灶台连在一起,墙上挂着很多工具,都锈了。

        木墙隔着另一间房没有门,只有旧帘子挡着。张起灵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四周,似乎有点犹豫。不过只过了几秒,他就撩起了帘子走了进去。

        青槐想起他失忆后从西沙回到长沙,看到自己住的地方,也是这幅表情。她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股霉味,没有窗户大白天也非常暗。空间十分局促,一圈架子靠墙放着,上面有些书和盒子。木板床和木头桌子,还有一个小衣柜。所有的东西上都有一层薄尘。

        胖子走近衣柜,打开翻了翻。自言自语道。“小哥,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种地的,而且还是一个非常穷苦的种地的。”

        张起灵没有答话,仔细观察着这个房间,脑海依旧一片空白。

        写字桌的玻璃下,压着几张照片。吴邪记得楚光头那张塌肩膀的鬼影照就是从这拿走的。

        玻璃上蒙着灰尘,看不清照片内容,吴邪用袖子擦掉一些灰。底下漏出的一张照片,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张起灵走到书架前,小心翼翼的摸着那些书,神情似乎有些疑惑。

        他目光集中向了那张床,立即蹲了下去,往床下看去。底下一片漆黑,青槐打起打火机递给他。

        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很多的蜘蛛网。他在木头地板的缝隙中模了一会,忽然把手指一钩,抓住了一块地板掰了起来。断裂声传来,整条的木地板被他掰下来一块。

        几人一时间不知道他要干嘛,胖子还在翻衣柜,他将头伸出来叫道:“小哥,你这是要拆房子啊。”

        不一会儿,他已经在床下的地板上掰出一个大洞,然后把手伸到洞里,从里面拉出一个黑色的铁皮箱。

        吴邪和青槐见状,忙帮他一起拖,这铁箱很重,三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箱子提到床上。

        还没搞清楚这铁皮箱怎么回事,却听见胖子忽然叫到。“小哥,你这怎么还有女人的衣服。”

        只见他将柜子深处翻出的衣服扔到床上,确实是几套女装,看样子是八十年代的款式。其中有件看不出年代的罗裙,浅蓝色衣衫放了这么久也未褪色,依旧鲜艳明亮。还有一件白色披风,衣摆绣着蔷薇宝相,领口处的毛还是上好的狐狸毛。

        吴邪做的是古董鉴定生意,古着也接触过。这两件他一摸就知道造价不菲,比博物馆里那些从地里挖出来的要值钱得多。

        他觉得奇怪的是,闷油瓶既然手里有这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要住个这么破的房子。

        青槐眼里是藏不住的震惊,她幽幽开口。“这是,我的衣服。”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张起灵猛的看向她,皱着眉,眼神中满是不解。

        吴邪听青槐说过他们之间的过去,此时脑子一抽,就问了一句。“小哥不是从西沙回来就把你赶走了吗?那你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

        张起灵一怔,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当时青槐在医院跟他说了许多事情,却没提一句她自己,原来,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淡淡道。“你的身手,是我教的。”

        青槐低垂着头,没有回他的话。

        胖子一心扑在柜子里,跟挖宝似的。连头都伸了进去,还真叫他从隔层里翻出来一个小木箱。

        青槐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在雪山里送给张起灵的首饰。

        箱子只有一个搭扣,没上锁。打开的瞬间,胖子惊呼一声。“我靠,小哥你藏了这么多好东西。”

        吴邪凑过去一看,里头都是女子的步摇簪子手镯手钏什么的。看制作工艺,怕是战国之前的东西了,确实价值连城。

        这让他更奇怪了。小哥明明有这么多好东西,却过得穷困潦倒。

        脑中灵光一闪,他不确定的问道。“青槐,这也是你的东西吧。”

        她薄唇紧抿,眼中闪着些许泪光。轻阖眼皮,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没想到张起灵会一直将这些东西藏在自己住处。墨脱分离之后,她再也没去过长沙。原以为张起灵失忆,长沙租的那处房子肯定要换住户,这些东西只怕也被处理掉了。

        却没想到,原来他一直将她的物品带在身边,小心保管。

        “这些东西,留着做什么。”她喃喃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悲凉。

        吴邪走到写字桌边,将他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抽出来。“恐怕,小哥还不止留着这些。”

        他将照片举到半空中,黑白色的合照便展露在几人面前。

        照片中的年轻男女,是张起灵和青槐。

        二人并肩站在码头边上,微转过头,神色温和。单看照片,满是岁月的宁静与美好。

        张起灵脸色一瞬间就白了,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捂着脑袋神色痛苦。

        青槐上前扶住他,将人扶到床边坐下,刚一松手却又被他抓住。他眼底一片茫然,不确定的说道。“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他接着开口,淡然的语气中竟然透出几分哀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槐拿他没办法,微叹口气。“我们之间的事情,一时半会说不完。还是先看看你藏起来的箱子里有什么吧,回去我再告诉你。”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张起灵也没纠缠。但他坚决不让他们打开这个箱子。

        胖子问他为什么,他只说感觉很不好。

        好吧,张起灵的感觉,应该也是正确的。

        四人决定先回去,免得云彩疑心。铁箱子暂时藏起来,晚上再来搬。

        于是胖子爬到床下,把箱子再次推进那个洞里,然后把那些木板草草盖上去,掩上洞口。

        这时,忽然传出敲地板的声音。

        胖子和吴邪对视一下,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看床底下。发现盖着那铁箱的木板碎皮,竟然在动。

        原以为是只老鼠,却没想到是个人。穿着破烂,身手却矫健,抢了箱子就要跑。胖子和吴邪没拦住他,箱子还被摔开了。

        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定格在胖子的脚下。他们吓得半死,还以为是炸弹。

        没想到里面装的只是一个铁块。张起灵拿起来颠了颠,断定只有外层是铁,真正的东西被包在里面。

        一时也推断不出个所以然,青槐提议回去找点硫酸融了外面的铁皮。

        胖子跃跃欲试道:“硫酸好办,我去化肥站要一点来。”

        张起灵将铁块放回箱子里,翻上盖子,胖子立刻抱起来。

        青槐招呼他们回去,吴邪不肯,他想起楚哥说的照片还没看呢,又立即起身往窗户走去。

        刚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张起灵一下拉住了他。吴邪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顿时一愣。

        一边高脚楼上方的山坡上,站着几个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满脸阴霾地看着他们。

        几人只好佯装路过,尽量自然的离开。凭借着记忆绕了几个弯路回到阿贵家里。

        阿贵不在,他的大女儿云朵,正在编簸箕,见他们回来,问道。“几位老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邪回答太热了吃不消,她点点头没有再搭话。

        胖子同云朵打听了一下木楼的事情,她并不多疑,告诉他们以前有个老太婆住过。

        青槐思考了一下,觉得张起灵易容成老太婆,隐居小山村这事可能性不大。云朵说的以前,时间跨度不明确,也许是更早以前,也许是他离开之后。

        吴邪心说难道闷油瓶以前是和一老太婆同居的?他那空白的十五年搞不好是在那里被关着当小白脸,那未免太悲惨了。

        胖子也打听了他们在木楼里遇到的那个蓬头垢面男,她说那是个疯子,在她出生之前就在了。也不知道是谁,村里人都叫他“阿玉儿子”

        让人奇怪的是,今天他们看到的那个人狂奔如牛,一点也不像老人。

        在阿贵家休息了一下,吴邪还惦记着那些照片,决定再回去看看。

        吃过午饭后,四人一起前往木楼,结果门前的古树下,聚集了好几个老人在聊天。

        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翻进去,四人只好在旁边干等着。大热天的,就这么等了个把小时,那些人却越聊越欢。

        就连不怎么怕热的青槐,脸上都晒出了红晕,脑门一层薄汗。

        最后胖子受不了了,他提议去找个水潭泡泡。吴邪被他劝动,二人看着张起灵,等待他的决定。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青槐,她虽穿着牛仔短裤和短袖衬衣。但出了一身汗,背心湿了一大块。

        她此刻眉头微蹙,抬起手扇了扇,显然有些不耐烦。被晒出的汗一缕缕划过额角。

        张起灵没说什么,同意了他们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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