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虽说这屋子里处处透着诡异，但又真的查不出来任何不对的地方。

        七八月份，雨永远不会迟到，终于下了下来。离开屋子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雨，正屋的抽泣声也不知什么时候淡去，络绎不绝巡查的仆役，也倦了，整个顾府都静了下来，一场大雨仿佛要冲刷尽一切，但那还挂在西边院子里的红色灯笼，还亮着，它会永远亮着，直到大家都开始遗忘。

        雨水冲刷这韩婉的眉眼，让她有些看不清前面，而且她又开始咳得不行，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她的手，然后雨小了，并不是，是雨被涂连的外衫挡住了。

        客栈的门被关的死死的，金光大步走上前，猛敲大门，还不住地抱怨道：“这什么世道呀，都付过钱了，哪有客栈晚上都不让人进去。”

        雨伴着金光沉重的敲门声打着这木门，金光的脸越来越沉，韩婉看着都怀疑再没人开门，他都要发火砍门了。

        “请问是哪几位客官，说一下名字。”门里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小小的光隔着木门的缝隙钻了出来。

        金光乐了，没想到这小镇的客栈竟这般新奇，原来白天要他们登记自己姓名，他就奇怪得很，竟是晚上这般用途，这晚上就是不收客了，他毫不留情地开口：“你金光大爷。”

        门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门鞘被打开，店小二笑脸相迎地将四人放了进来。

        “几位客人，真不是小人特意消遣你们，现在我们这儿不太平，”店小二絮絮叨叨地把几位迎入屋内，没有张望，又迅速地把门给关上，“这四年来，我们镇上陆陆续续地有姑娘离奇死掉，只是近几个月，大伙才把这几件事联系起来，大家都不敢晚上出门了，也不敢随意给人开门。”

        涂连闻言立刻拦住这店小二，他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是因为这几位姑娘的死都有联吗？”

        店小二嘿嘿一笑，但也不吭声。

        岁岁立刻向这小二眨了一下眼，这千娇百媚的姑娘，苏得小二都要麻了。

        这店小二脸上泛出一丝红晕，但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这位姑娘，这话可说不了太透，小人可是要养家糊口的。”

        金光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有的就是钱，从从荷包中掏出几粒碎银子，哐地一下砸在了桌板上，小二忙不迭地举着煤油灯凑在桌上，捡了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哎呀，爷真是散财童子，那我就全部说出来。”

        他乐呵呵地将银子塞进怀中，抬起头正要讲。

        一容貌清秀的女子忽地现在他的面前，吓得他面色一变，跌倒在地，连声惊呼：“鬼呀鬼呀。”

        幸亏声音还没溢出来，就被狠狠堵住，店小二的喜还没宣泄出来，现在是又惊又恐，脸上的喜悦和惊惧交织在一起。

        “是这些死去的姑娘都变漂亮了吗？”韩婉有些后悔，她本就脑子晕晕乎乎的，一时冲动，竟害得这小二如此惶恐，她是真的很想在这次历练中有一个精彩的表现的。

        店小二小心地打量了这四位客人，抓紧了自己手心的碎银，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阮岁岁一改之前娇笑的面容，凑近店小二的眼睛，一脸严肃：“我们是宗派派来查此事件的，你待会儿会被放开，不要发出声音。”多次下山的历练，还是让她学会了不少人情世故。

        韩婉立刻领会了师妹的意思，毕竟共同生活了这么久，该有的默契还是会有的，她刻意做了一个花哨的手势，最后手一抖，画化为光点散去。

        店小二的眼睛里都发出了狂热的光，连点头，松开对他的束缚，他一把抓住离开其中一位仙人的手，唇角动了动，因为激动好一会才说出声来：“真是活神仙呀，有了你们我们这真是有救了。”

        阮岁岁托起他跪在地上的身体，安抚道：“我们就是为此事下山的，你先说说到底哪几家最近发生了？”

        “城南的李家，以及他家附近的宋家，城东的顾家，这是最近的。”小二扳着手指算着，这几年发生的惨案历历在目，有不少人家已经搬离了这座城市，可是这就像瘟疫一般，你搬离了这这座城市，其他城市也照样发生。

        …

        房间内，只有韩婉一个人呆在房间内。

        刚才一进房间，岁岁就强硬把她压到床上，说虽说是夏天，但夏夜依旧清凉，而且外面还下着雨，为了她的身体，还是晚上呆房间里，然后和金光跳出窗外，一路奔向城南，红色的裙尾在夜空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现在，客栈里只留了她和守在门口的涂连两人。

        他执拗地抱着剑，守在门外，其实只是一把钝剑，外门弟子本只能用木剑做练习，这次是例外特意给了他一把铁剑，只是，韩婉嗤笑了一口，自己毕竟在宗派呆了十几年，多多少少还是修炼过的，起码比现在还是炼气的他要强上不少的。

        她沏了一杯茶，勉强喝了一口，茶很浓很苦，完全抵不上她以前的，但提神。

        费力地端了了两把凳子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外，涂连蹲坐在那儿，抱着一把钝剑，一刻也不敢放松。幼时，他在书上有学习到过男女大防，不愿和师姐共居一室，但他又担心师姐，就硬是守在门口。

        不过，他突然想到刚才握住直到到了客栈才松开的手，脸上有了几分烫，师姐的手很软。

        敲门声打断了涂连的旖旎的回忆，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如潮水般退去，用冰凉的剑身拍了几下自己的脸，痛斥自己这该死的念头，细微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地凉，你也要注意身体，我给你端了凳子。”

        涂连把视线放空，瞥向别处，不敢冒犯师姐，迅速地从打开的门处接过凳子。

        不过，韩婉也没有在意，她今晚心绪难平。

        修道之人其实已经不需要每日睡眠，但是在剑宗的每一天，她都会按时小睡至天明。

        但是她今晚不想睡。

        她靠在厚厚的门板上，清凉的木门隔着裹着的被子，还能感受到稍许。

        “你想家吗？”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特别想家，可能是因为离家太近了，她眼神放空，怔怔地看着，却不知道实现该停在哪处。

        门外的涂连愣了一愣，低顺着眉眼，他没有家，他是被村子里的老头捡到，老头死了他就没有家了，然后他来到剑宗，他觉得剑宗是他的家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剑宗既有着渴望靠近的冲动又有着逃离的欲望，这不是正常对家的感情。

        “我现在没有家。”思维百转千回，最后吐出来的只有这一句话。

        韩婉沉默地听着涂连的回答，不知何时眼睛里泛着水花，也许是感同身受，她屈膝坐着，头埋在膝盖上，许久才开口道：“剑宗是我现在的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找到一个家。”

        涂连心里泛起涟漪，他取姓于老人，取名于黄连的连，教书先生说，他命苦，父母亲将他弃于村口，命苦如黄连，老人就取名为连，希望他名字苦点，命就不要那么苦。

        可是，老人在五年前也去世了。

        这是在那之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愿意陪着他。门被打开一个小缝，里面探出一根小拇指，探探索索，涂连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指勾了上去。

        他心底不知怎么地泛起了一起涟漪，像荡漾的水波一般越荡越远，泛到了另一个人的心里。

        …

        天已经微亮，窗口处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我的天，我俩差点命丧黄泉，可吓死我俩了。”阮岁岁面色难看，抱着腿被割伤还在流血的金光，一脚踹开了窗户，雨水的打淋以及逃命的仓促使得两人狼狈不堪。

        涂连刚从楼下端上一些豆浆油条到楼上，韩婉正将油条塞进嘴里享受早饭，被这突然的惊吓吓得吞也不得咽也不得。

        “你们怎么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在发凉，这事态实在是不想简单的小妖作祟，先将两人扶到床上。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哎，这位爷，你怎么坐在门口，你们不是开了两个房间，“小二的眼球咕溜转了一圈，立马心领神会，他在这客栈呆了好些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哦，我知道了。”

        涂连也不懂他懂了什么，他刚把自己的碗筷送下去，一上来刚坐下，只是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小二，打盆热水来，”韩婉走出门，强装镇定地吩咐道，然后一脸严肃，“进来吧，把你关门外一宿，也该洗个澡了。”

        小二立刻暧昧地笑了笑。

        热水送来。

        金光正躺在床上，不住地闷哼，温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伤口，血液还是时不时地往外渗出来。

        阮岁岁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她沉着一张脸说：“就如涂连师弟说得一般，那些镜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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