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6章

林之垣从浴室出来，房门恰在此时被人拍响。

        林府其他人因他的吩咐，从不会在夜里过来打扰他。唯独那个刚来的……

        他揉着额角，上前将门打开。训人的话还没出口，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向他。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垂眼看去，青栀闭眼靠在他怀里，似是睡着了。

        浓厚的酒味钻入鼻中，他敛起眉，语气不好：“喝酒了？”

        她努努嘴，双手胡乱地扑腾两下，又没动静了。

        他再次唤她名字，可惜她除了刚开始还有点反应，之后都一动不动。

        无奈摇头，林之垣只能打横将她抱起，打算把她带回她的住处，以免明早被人看到，坏了她名声。

        谁知他刚跨出门槛，青栀忽而睁开眼睛，直愣愣盯着他瞧。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问：“酒醒了？”

        她没回话，眼睛一眨不眨，一脸傻气。

        他忍不住叹气，这是还醉着。

        “林大哥，喝姜茶。”她说。

        他回头望去，哪有什么姜茶，怕是她在来的路上没拿稳，掉地上了还不知道。

        林之垣哄着她道：“我喝完了，现在送你回房，你自己走得了路吗？”

        她点点头：“能！”

        他试探地将她放下，结果她跟没骨头一样往下滑，眼看着就要扑到地上，他一把将她捞起：“你现在说的话真是一句也不能信。”

        青栀摇头晃脑，眯着眼睛看他：“咦？怎么会有两个林大哥？”

        还不等他说什么，她又拔高音量：“大胆！林督主岂是你能冒充的？！快快现出原形！不然我凑得你满地找牙！”

        他抓住对方摸向自己脸的手，凶她：“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了。”

        她眨眨眼，嘴角渐渐往下弯，声音委屈：“你凶我。”

        他软下语气：“你乖乖的，我就不凶你。”

        “你凶我！”豆大的眼泪霎时往下掉，她抓住他的衣领，“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领口瞬间被泪水浸透，他手足无措地拉开双方的距离，一边抬袖替她拭泪，一边温声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她抽噎片刻，泪眼汪汪地看他：“那你以后不能不理我，不能躲着我，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他继续哄道：“都依你。”

        青栀喜笑眉开，抱着他的胳膊亲昵道：“我就知道林大哥对我最好了！”

        “现在可以回房了吗？”

        “不行！”她又开始闹了，“我不要回去！”

        “乖，听话。你这样被人看到不好。”

        “我不！我要和你待在一起！林大哥，你不是说你不会再躲着我吗？”

        林之垣头疼起来，干脆再度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院外走去。

        出了院门她倒是安静下来，靠在他的肩头，视线始终不离他。

        他无意间垂眸，对上她的视线，脚下就是一顿。

        青栀突然捂嘴咯咯笑起来：“你的心跳得好快呀！”

        他略有些狼狈地撇开脸，不再看她。

        没成想她大胆地摸上他的脸，感叹道：“真是好看。”

        过去她就时常喊他“漂亮哥哥”调侃他，林之垣是真没想到她喝醉了还想拿这话打趣他。

        他无法腾出手，只能尽量偏头躲开她的手：“别闹。”

        “真好看！”她重复着，自言自语道，“我以后也要挑个像林大哥这么好看的夫婿，往后出门都会被街坊邻居羡慕嫉妒恨，那真是太有面子了，嘿嘿嘿……”

        林之垣蓦地停住脚，怔怔看着她，好半晌才开口：“你……”

        他咽下想问出口的话，苦涩一笑：“是了，你将来是要嫁人生子的啊……”

        青栀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歪歪头，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可惜我找不到像林大哥这么好看的夫婿，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孤独终老啊？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当老姑子，会被我娘骂死的！”

        “不会的，”他勉强提起嘴角，“林大哥会帮你找个好人家，你不会孤独终老的。”

        “像你这么好吗？”

        “嗯，像我这么好。”

        “你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

        “没有你这么好的人，你骗人。”

        林之垣看着在睡着前依旧喃喃着“你骗人”的青栀，长叹一声：“我林之垣说到做到。”

        青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对于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完全没有记忆。

        她敲敲脑袋，想驱赶走头疼，反倒让它变得更疼了。

        零零碎碎的记忆在此时涌入脑海，她猛地放下手，一脸震惊。

        她她她她她……昨夜好像跑到林大哥面前撒酒疯了？！

        青栀懊恼地洗漱好，往厨房走去。

        路上遇到其他人，她无精打采地和他们打招呼，引得他们纷纷侧目。

        “青栀姑娘今日脸色很不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督主是不是吩咐过，今日不要让青栀姑娘去送饭了？”

        “对啊！我差点给忘了！咱们快告知青栀姑娘去！”

        “诶等等！用不着我们去！”

        “啊？为什么？”

        “你没看见青栀姑娘往厨房去了啊？潘叔会和她说的。”

        “青栀姑娘你来得正好！”潘厨子冲站在门外的青栀招手，“快来把这醒酒汤喝了，督主吩咐给你做的。”

        她闻言脸色一僵：“督、督主吩咐的？”

        “是啊！”潘厨子点点头，“督主还说了，今日你就不必去东厂送饭了，好好歇着。”

        是不用去了。

        青栀觉得自己已经没脸面对林之垣了。

        她喝完醒酒汤，朝着喊她吃饭的潘厨子摆摆手，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处，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还是曲管家在外头敲门才将她喊醒。

        接过曲管家送过来的饭菜，她犹豫着问：“督主他……有没有说什么？”

        曲管家不明所以：“督主没说什么。”

        她又问：“就是……有没有说……有没有说以后我不要再去送饭了……之类的话？”

        他恍然大悟，安慰道：“青栀姑娘不必担心，督主没这么说，你还是可以继续去东厂的。”

        青栀干笑两声，心想她怕得就是这个。

        胡乱应付两句，她端着饭菜回屋，唉声叹气起来。

        明日她该怎么办啊……

        青栀提着饭盒鬼鬼祟祟地来到东厂外头，正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那边的守卫冲她热情地打招呼：“青栀姑娘又给督主送饭来啦！”

        “呃……”她被吓了一跳，“啊对，对。我、我是来给督主送饭的。”

        “青栀姑娘里面请！”

        “多、多谢。”

        接着她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路上只要遇到人，他们都会精气十足地冲她打招呼，与前两日完全不同。

        她茫然又忐忑地敲响林之垣的房门，意料之外的，对方的态度很寻常，似乎那日醉酒的事从未发生过。

        她舒了口气，正要提着空食盒回去，身后的人突然喊住她。

        她回头，听到对方道：“让徐子慎送你回去。”

        “啊？”青栀连忙摇头道，“奴婢认得路，用不着别人送。”

        他坚持道：“让他送你回去。”

        徐子慎就是先前去探查的番役，他站在林之垣身后，眼神暧昧地游离于两人之间。

        被督主点名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接着他了然地暗自点头，督主这是担心青栀姑娘呢！怕她回去的路上有危险。

        他当即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督主！属下一定将青栀姑娘安全送回林府！”

        他等着督主投向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结果看到对方甩给他个冰刀子，冻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却怎么也想不通督主为何这样。

        青栀无奈同意让这个人送自己回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徐子慎先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开始没话找话：“青栀姑娘觉得我们督主人怎么样？”

        他一提起林之垣，青栀就来劲了。她道：“督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对！我也这么觉得！”他仿佛找到知音，激动道，“我们东厂里各个都觉得督主人很好，外头的人那是眼瞎，听风就是雨，乱传假消息！”

        两人相谈甚欢，恰好此时路过一群纨绔子弟。

        “哼！林之垣那狗贼，迟早有一日我要将他的头砍下，挂在城墙上！”

        “呵，你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

        “那阉人有多得圣宠你还不知道？昨日你可刚被他收拾过，这几日最好老实点，否则……”

        “怕什么？顶多被我老子禁足。那阉狗作恶多端这么些年，迟早要遭报应！”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这街上可到处都是东厂的探子，我可不想回去再被我爹压着跪祠堂了。”

        “你还够不够义气？你兄弟我遭难，你居然只想着自己？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这不是怕吗……你也知道我爹可不像你爹，严重了可是会家法伺候的。”

        “你们……你们再胡说八道林督主的坏话，我就……我就……”一道发抖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开口说话的女子身着丫鬟服饰，他们不认识这人。

        倒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他们的老熟人——林之垣的走狗之一，徐子慎。

        他们呦呵一声，正想上前调戏调戏这姿色不错的丫鬟，谁知道她像不要命似的抄起边上的木棍就朝他们冲来，嘴里还喊着：“我就让你们尝尝被打的滋味！看你们还敢不敢说林督主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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