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心

我们在“不可说书社”打听到了一些信息，但信息仍然十分有限。我们从书社出来后，太阳已经西斜，接近酉时二刻了，便回到了酒楼。

        我和玄生找了个位子坐下，小二前来殷勤的问我们需要吃点什么。我们随意点了些牛肉、小菜和一壶酒。

        我便开始沉思起来，我细细回忆着和那位高人的谈话：小城主继位，叔父宰辅监国，五年后，小城主理应主政，却这么巧，小城主掌权后的几天内，莫悲就来到楼兰。并且百年后，现任楼兰城主是那位叔父的后代，而不是小城主的后代。

        “会不会是当时的宰辅和莫悲勾结，架空小城主，而后宰辅夺城主之位。”我问道。

        “这种猜测，有些道理。”玄生回道。

        “只是在那之后，楼兰城掌权的也并非是那宰辅的后代，而是太宰莫悲。但是，宰辅后代空有楼兰城主之名，当时宰辅与莫悲勾结，应该没想到会是此种结果吧？”我感叹道。

        “菜来了——”，小二的脸上早就堆起了笑容，帮我们把菜放在饭桌上。

        玄生正要动筷子夹菜，却又把筷子放回了桌上，说道：“嫣儿，我们离开瀚澹城已有半月了。我收到了昨日我父亲的来信，信中提及了神官以及神官夫人。嫣儿，给你父亲母亲写一封信吧。他们很想你。”

        “他们——也会想我吗？”我有些迟疑，拿起酒壶往我杯中倒酒。

        “他们自然不只是关心你每日练功习咒的，只是从前，你在父母身边，自不会去担心你的安危。现在你离父母有百里之远，他们自然甚是牵挂。”我继续拿起酒壶往玄生杯中倒酒，玄生看着我，我却有意闪躲。

        “有些道理。”我放下酒壶，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快吃吧，在城中书社跑了这么些天，一定累坏了。今天吃完好好休息。”玄生只是拿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嗯嗯。”我又往我眼前的酒杯斟满酒，又是一饮而尽。

        约半个时辰后，饭闭。我和玄生各自回房间。我站在窗前，酒醉微醺，望着高悬的明月，点点闪烁的繁星，内心思绪万千。

        “宰辅暗中谋划所求，最后成空。”我在心里说道。

        “不求怎知成空。”灵怪在我脑海中，回到。

        “只是这番谋划可怜了城中百姓和首陀氏。楼兰城苛捐杂税、强制征兵，百姓不堪重负；首陀氏只能一生孤苦、街头乞讨、无翻身之法。”

        “他们在等你来。”

        “我又能做什么？”

        “命运如此安排，你从了心，便是从了命。随你的心去做吧。”说完，它在我脑海中隐去。

        我又向城的远方望去，街上灯光点点，屋中明暗交杂，还有袅袅炊烟，耳边传来阵阵欢笑声。我走向书桌前，坐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拿起笔，写到：

        父亲母亲安好，见字如面。嫣儿与玄生结伴同行，已过晟城，安全抵达楼兰城。楼兰城古怪，百年前谜团未解，致使如今城内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嫣儿怕是需要在城中多逗留些时日，以救楼兰城百姓于水火之中。嫣儿万事自会多加小心，父亲母亲切勿挂念。

        毕，放好笔，我走到窗前，吹了个口哨，我南荣家豢养的信鸽便飞到窗前，我把信纸卷好，放进信鸽腿边绑着的小圆筒中，又把它放飞，目送它飞去，连带着远去的还有我的一腔愁绪。

        写完这些，并无困意，借着微微的酒醉，我想单独去这楼兰城街上赏一赏人间烟火，于是把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收拾好，又披了一件披风便下楼出门。我还从未好好体会过平常恬淡的烟火人生呢，远观一番，也算是经历过、品味过了。

        我刚走出酒楼大门，就看见了相互嬉戏追逐的孩童，手挽着手于这街上赏灯的佳偶。我慢慢走着，一条水渠映入眼帘，水渠之上架了一座木头做的小桥，有一对恋人站在桥上，其中女子指着水渠，我顺着那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水渠之中有许多的莲花灯。我环顾四周，才发现不远处的水渠边有两位女孩在放莲花灯。

        我走进细细看着，那莲花灯上有字条。等莲花灯漂到我身边时，我拿起放于莲花灯中的字条，上面写着：希望兄长从军平安归来，我们能一家团聚。我看着这张字条，思绪又涌上心头。

        我一路走着，街灯越来越亮，路越来越繁华。我路过了零食铺子，里面男男女女皆是打包糕点带回去给妻子女儿品尝的，有的丈夫挽着妻子的手，铺子里的糕点任妻子挑选；我路过了一家酒馆，里面有壮汉们喝着小酒、大口吃着牛肉和兄弟们划拳，玩的不亦乐乎；我路过了两幢相邻的房子，一边传出萧声，一边传出琴声，合鸣共乐；两幢房子中间是首陀氏一家搭建的帐篷，虽有些破旧，但是里面也有烛光，小孩的父亲抱着小孩给他指着天上的月亮，小孩的父亲和小孩都笑着。

        我环顾了四周，目光所及，一派和乐，很难想象他们都是被楼兰城重负剥削的百姓。我也抬头看了看月亮，不管身处何种境地，天上总会有着一轮明月照亮人间，就算没有月亮，天上仍会有星星。就算是至暗的黑夜，等一等总会等来黎明的破晓。这人间的欢声笑语、烟火生活，也许我不曾真正体会过，但却将由我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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