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外青山7

崖下野林放眼望去，晴空万里，树冠如浪。

        一直到午时，沈庭宴和孟希逸就一直坐在那里，一点没动。沈庭宴时不时从书册里分出点注意力出来，拿起手边的望远镜看看野林里的情况。

        孟希逸等得有些焦急，但是沈庭宴丝毫没有主动共享信息的意思，他只好不停地问沈庭宴孟九枝的情况。

        沈庭宴每一次都惜字如金，“还行。”

        孟希逸都快急疯了，“还行”这两个字让人品，也只能越品越差。在孟希逸心里，姐姐都快完蛋了。

        到了午时，就是要出结果的时候了。这时，周良也该行动了，孟希逸更急了。沈庭宴借着望远镜看着野林里的场景。从高空俯视，孟九枝所躲藏的灌木丛的四周，已经悄悄围上了五个猎人。不远处的树上，还守着一个弓箭手。

        她还伏在那里，好似毫无察觉。

        “希逸。”

        沈庭宴忽然出声。

        孟希逸本来几乎双手双脚地扒在沈庭宴身上了，但他从来没有听过沈庭宴这样叫过他，瞬间激起一阵鸡皮，撒了手。

        沈庭宴弯唇，语气依旧淡淡：“要是你现在能替我去打一杯水，万一你姐姐输了我考虑帮一帮她。”

        孟希逸：“真的？”

        “当然……”

        是假的。

        他只是觉得孟希逸在这里太吵了，影响他观看这演武的终幕罢了。要是孟九枝输了，他能立刻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然而，孟希逸一派天真，相当好骗，立刻扬长而去，屁颠屁颠地为他取水去了。

        ……

        松鼠两只黑珍珠似的眼睛里倒映出孟九枝的模样。

        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仿若死物。一条小黑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游上了她的窄腰，缓缓在她的腰际游走，弄皱了她的衣裳。然而，她恍若未觉。

        这时，一个提着长刀的猎人已经缓缓靠近。这人是周良队伍里的前锋。周良等人只能大概圈出孟九枝的方向，至于她具体在哪里，还需有人去探底。

        薛涛找到了孟九枝。

        他出现在她身后。

        代表着孟九枝生命的小球，正挂在她的肩头，像是诱惑人的禁果一样，吸引了薛涛的视线。一丝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孟九枝的一个陷阱，她故意将空门留下，就等受不住诱惑的人入套。然而，他还是轻轻咽了一下口水。

        薛涛的脚步放得极轻，猎人的藏匿踪迹训练也是平日里的重中之重。孟九枝太过专注，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来了一个人。

        二人的距离不断缩着，孟九枝依然不为所动，她盯着前方，一直在等着她的猎物出现。

        眼看自己和孟九枝的之间的距离就剩一刀。孟九枝腰肢上的小黑蛇还在缓缓游着，蛇这种动物可比人的感官敏锐多了，这条蛇都没察觉到薛涛的到来，更遑论孟九枝？薛涛擅长用长刀，自己颇有几分自得的意味。这时，也忍不住心里想：“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娃娃，刀术厉害不代表什么都厉害，这演武会自己已经参加了四届，经验老到总不会上当，万一现在正是拿下她的好时机呢？”

        薛涛再往前迈了一步，这时，孟九枝好像才感觉后面来了敌人。时间在这一瞬被无限地拉长，孟九枝连头都没来得及转过来。

        薛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那一股欲念。

        长刀挥下！

        得手了！

        薛涛的心随着那一刀落下而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既紧张又兴奋，谁知道他们兄弟几个为了想办法制住孟九枝的刀术熬了多少个通宵商量了多少战术训练了多少次阵型！结果，他就这么轻松地成功了！

        长刀闪着银光劈下，带起一阵风。孟九枝腰上的那一条小黑蛇这才受了惊，整条蛇像个弹簧一样弹起，“嗖”地一声蹿远了。

        胜利的兴奋瞬间袭击薛涛的大脑。

        ……

        长刀劈下的那一刹那，薛涛眼前忽然亮起一道暗光。这道光从孟九枝黑色的衣怀里抛出，当真是如抛出的水一般流畅。只见孟九枝已经刹那间翻过了身，瞬间掩盖了自己肩上的那一颗小球。

        薛涛的刀几乎是贴着孟九枝的脸擦过，接着，“当！”的一声，载阳刀与薛涛的长刀相碰，发出一个极其尖锐的金属碰击声。

        接而，那一柄如水的刀锋从薛涛的刀锋擦过，留下一段听得人牙酸的金属拉扯声。

        薛涛这才从兴奋中夺回一丝理智。

        怎么可能？

        左手，还是反手握刀。

        薛涛的大脑懵了片刻，眼睛仍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刀，和翻身跃起的孟九枝。

        薛涛还没有接受孟九枝反击的事实，孟九枝已经从地上弹起，顺着起来的刀势，劈向薛涛肩上的小球。

        薛涛神经一绷，连忙想要抬刀想要护住自己的小球。然而，孟九枝的双腿已经站在了他的刀柄上，借着自己的重量重重压了下去。薛涛抬不起刀，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幸甚他也有点经验，临场反应过来，立刻撒手弃刀，慌忙向后退去。

        孟九枝的足尖在他弃去的刀上一点，倾身向他飞来。薛涛没有了武器，已经是待宰的羔羊。

        这时，一箭自远方射来，仿若裂石穿空，直碰孟九枝的小球。

        孟九枝人在半空无法躲闪，她反手握刀，一心追着薛涛的小球，现在倒是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射程里。孟九枝放弃追逐薛涛的小球，她伸出右手捂住自己的小球，一面尽量在空中拧身，一面让自己尽量垂悬，能尽早落地，错开那一箭。

        那一支箭射程不错，孟九枝尽力而为，却没有躲闪过所有。这支箭在她的手背上划过，下一瞬血如泉涌，瞬间覆盖了她的手背。

        孟九枝落地。

        她疼得眉心蹙起，脚下却没有停，一刀戳在了薛涛的小球上。

        薛涛，出局！

        “呼——”孟九枝送出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内心不停抽动的疼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声音轻松地不得了，又仿佛有些沉着。

        “四分。”

        薛涛早就愣住了，又被她那刻意的神情一吓，一时没控制住，一屁股坐在了灌木丛里。他的大脑早就停止了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地回放着孟九枝翻身、摔刀、压身、追球的动作。

        薛涛直直看着孟九枝，头一次觉得孟九枝的长相这么凌厉，素白的皮肤确实为她多增添了几分脆弱，像一朵绰约在崖间盛放的白蔷薇。但是，现在更多的，他会想起她那美丽怒放的花瓣之下，全是黑色的荆棘，一如她现在狂舞的黑发。

        孟九枝并没有离去，她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周良等人缓缓走到了她的对面，包围了她。

        周良率先笑道：“九枝，你右手受伤了。”

        孟九枝当然知道自己受伤了，她在心里疼得龇牙咧嘴，面子却是绷着。周良这么一说，孟九枝笑了笑，不在意地甩甩手，道：“小伤。”

        不是小伤。

        她没有将左手的刀换回右手。

        周良了然，心说虽然出局了一个薛涛，但是孟九枝的右手不能用了，这对他们是有利的。虽然胜之不武，但是谁说抢婚一定要有武德？他道：“那就好，等演武结束，我给你包扎一下。”

        胜利在前，他也不吝啬自己的温柔体贴。

        “……”

        孟九枝头一回沉默了，也没笑出来。她已经习惯周良用小队长的威严压榨她了，今天早上那点关心，她就觉得自己被雷劈麻了，此刻更甚。

        良久，孟九枝才道：“周队长，要不你还是对我凶一点吧，那个让我一个人去清理战场的气势我就很喜欢。”

        周良挑眉。

        孟九枝很少跟他说这么多话，还谈及了自己的喜好。

        他微微惊讶道：“你喜欢我这样？”

        这什么口味啊？

        孟九枝点头道：“是啊。”

        周良坏笑道：“那行。待会我欺负你千万别哭。”

        孟九枝差点翻白眼。不过，两句话之后，右手的痛感降低了许多，孟九枝现在觉得右手有点麻。她面上不显，心底却有些不快，只道：“开始吧。”

        周良擅长用枪。

        他找来的帮手也都是用的长兵器，专为克制孟九枝的刀。当然，现在他们还没有群攻，因为此刻一齐上实在是太明显了，容易引起祭司的注意。

        周良一个人先上。

        两人交锋两轮，周良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发亮，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道：“对，就是这样，他要将这个女人拿下。”

        周良和孟九枝对战了十个回合，孟九枝的动作很快，下腰之后便拧身而去。周良只差一点便能碰上她肩头的小球。周良的眼睛因为紧张而发红，他这一枪远去，必须得往前迈几步才能收回。孟九枝却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第二个人见之不好，立刻冲了上来应援。孟九枝用左手以一敌二。

        又一箭自远方射来。孟九枝闪身避开，有些不耐地对周良道：“周队长，都已经这样了，要不然大家伙还是一齐上吧。”

        孟九枝的力气还差一些火候，但是她胜在身子灵巧，如水蛇一般，总能绕过他们的攻击。周良几番交战下来，也已经渐渐没了耐心。他想看孟九枝这朵花被摘下，甚至被拔下花刺，挫去锐气。

        四人一齐攻上，几乎是密不透风地将孟九枝封在包围网里。刀剑无眼，现下众人却是一点都不顾及颜面了。这二人全都用的是长杆兵器，他们能够轻易地碰到孟九枝的小球，可是孟九枝的刀要碰到他们的小球，必须近身。孟九枝在包围网里左支右绌，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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