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外青山6

这群松鼠乃是祭司养的灵宠，据说祭司可以与之通灵，从而得知野林里具体发生的事情，给他们判分。猎人们不可以伤害这些松鼠，因为就算松鼠死了，祭司也可以看见它生前所见之景。

        祭司的这个技能神乎其神，没有人亲眼见她使用过，但是，从前演武会发生了错漏，祭司确实能在召唤回松鼠之后，将事情真相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些松鼠不常出动，据祭司说，通灵需要大量精力，所以也在演武这种重大的事情里会用一用。

        孟希逸和孟九枝分开后，并没有离去，反而在猎场外守着。自从孟九枝入场，他的内心就十分焦急不安。大部分猎人都入了内场，这高台附近早就没有了什么人影。祭司也回了大帐休息，孟希逸余光一瞥，只看见沈庭宴坐在大帐外面，面向会场，手里正翻着一本书册。

        他还穿着那件洁白的衣袍，轻袍缓带，让人觉得极其惬意与轻松。

        孟希逸走了过去，问：“沈大哥，你今天怎么会在？”

        这个祭司大帐是为了演武临时搭建的，真正的祭司帐并不在这里。孟希逸对沈庭宴的出现十分好奇，这是不是意味着姐姐若是有了危险，沈大哥会施以援手？

        沈庭宴抬眼看他，回答了他的问题，“看个热闹。”

        “什么热闹？”孟希逸问。

        沈庭宴绝不会因为看演武而出现在这里。对于孟九枝他们这群小菜鸟而言，演武是天大的事。对于沈庭宴这种已经进了祭司帐的“老人”而言，演武会就跟过家家似的。

        沈庭宴毫不掩瞒道：“你姐姐。”

        “我姐姐？”孟希逸眼尾一挑，喜上眉梢。

        “对。”沈庭宴点头道，“前天无意中听见周良他们几个要在演武会抢婚，对象是孟九枝，所以特地来看看。”

        沈庭宴这样说，孟希逸心头顿时涌起一种感激之情。

        沈大哥还是关心姐姐的嘛。

        “……自从我姐姐进了周良的小队，就被他百般欺负！特别是前些天他们和狼人起了冲突，本该大家一起去清理战场，却让她一个人去。还有那一天他母亲亲自来找我姐姐，说的话好过分，我姐姐差点气哭了。”

        沈庭宴穿着圣洁的白袍，像极了降临人世听人诉苦的慈悲神仙。孟希逸从小就习惯了孟九枝的保护，现在孟九枝遇到了敌人，他天天胆战心惊，又怕给孟九枝压力，一直憋着没有诉苦。现在一遇到熟人，立刻将一腔苦水全都倒了出来。

        沈庭宴闻言，翻书的手却是顿了一下。等孟希逸说完，他才抬头看孟希逸，道：“我不是来帮忙的。”

        “啊？”孟希逸一呆。那汹涌而来的惜惜之情瞬间停住。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孟希逸问。

        “看热闹。”

        从一开始，他就这样说了。这句“看热闹”不掺半分假。

        孟希逸的心轰然碎了千千万万片。

        他不可置信道：“不会吧，沈大哥，若是我姐姐出事了，你一点都不帮吗？”在他的印象里，沈大哥面冷心热，经常会帮忙的啊。

        沈庭宴的话毫不留情，只两个字，“不帮。”

        其实，要不是余光瞥见孟希逸真的要哭出来了，他差点认真地反问“为什么要帮了”。

        孟希逸不如孟九枝有意思。

        孟希逸却是一屁股坐在沈庭宴身旁的长凳子上，很是失神。

        沈庭宴便不再管他，他继续低头去看书。他虽然目光扫在字里行间，但是他的唇却是微微勾起，看起来好像极其期待某件事，满心愉悦。

        沈庭宴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午后，自己路过了孟九枝的花鸟涧。孟九枝正在拉着一张弓，练习箭术。猎人虽然会选择一样武器精练，但是其他的武艺也不曾荒废。

        沈庭宴偶然路过，余光一瞥，看见孟九枝将箭射歪了。或许这是她手滑造成的一个乌龙，她本来也没怎么在意，打算调好□□重新射一箭。谁知道她耳目皆聪，一转身瞧住了沈庭宴，和沈庭宴还没有收回去的视线。

        沈庭宴的箭术一如孟九枝的刀术，有一种惊才绝艳之感。孟九枝于武艺一事上向来上心，要是沈庭宴真的不偏不倚地路过也就算了，但是他偏偏看了一眼，并且他的眸光里充满了“你不行”这几个大字。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屈辱。

        这时候，孟九枝还不会冷笑、嘲讽、阴阳怪气。她很实在，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张着爪子问：“你看什么？”

        沈庭宴已经跟她做了好几日邻居，知道此女不好惹，只道：“路过。”

        路过是真的，有点傲慢也是真的。

        “你笑话我？”孟九枝道。

        沈庭宴确实有一些，但是他并不想承认。所以，只淡淡地道：“没有，你只是手滑而已，下一箭会更好。”

        谁知道，他的这虚伪至极的话，像是温温的一股油，脉脉地淌到了孟九枝面前，燃起一团火。

        那个时候，孟九枝还是会直接较劲的。他们俩之间只相差两岁，准确的说是一年零五个月。孟九枝不怕他。

        沈庭宴被迫留下来陪她拉了一下午的弓。他几次想走，都被挠住了。

        那个下午，沈庭宴难得地教别人什么东西，而且还是认认真真的教的。天才有的时候被称之为天才，就是在某些事情上的领悟力比别人高，看到的东西比别人多。沈庭宴给孟九枝指出了好几处缺点毛病，又提出了增进的意见，根据孟九枝的奋斗能力，他估计她的箭术最起码比台下的这群凡夫俗子要好。

        这不是对孟九枝笨拙的箭术和菜鸟般的奋斗有信心，这是他对自己有信心。

        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刺破了沈庭宴在阳光下的短暂回忆。

        演武会正式开始！

        沈庭宴第一眼就看见了孟九枝，银色的发饰闪闪发光，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孟九枝一骑绝尘，骑着马压着身子，跑向了树林。

        一开始的混战是最难把控的，一人招架不住一群人，谁也不知道冷箭会从哪里放出来，为了保险，最好不要在平地停留，贪恋一开始密集的小球。

        当然，既然有人会这样谨慎地想，也会有人夜郎自大，想要尽早捞一点分数。平地上顿时乱做一团，只有五成左右的人，头也不回地向着野林奔去。

        孟九枝一鼓作气，冲进了密林。一进了密林，她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攀上了树枝。

        这时，跟在她后面的那个人没有想到她立刻勒马离去，微微一顿，拉起缰绳，坐骑仰天长鸣。孟九枝立刻从树枝俯冲而下，载阳刀如水一般从她的腰间泼出，以一股难以抵挡之势刺进了那个小球。

        那个人未及反应，就出了局。

        “谢了！”

        孟九枝的牙在阳光下白如陶瓷。

        载阳一闪，收刀入鞘，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演武会上的小球会越来越少，孟九枝率先进入野林，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多伏击几个人。她擅长用刀，几乎都是近战，抢占先机对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快到晌午的时候，孟九枝已经拿到了三分。以往的演武会上，活着拿到五分，就有了做小队长机会。为了保险，孟九枝必须得活着拿到七分，才能稳操胜券。场上可以抢夺的小球越来越少，到了午时再不有动静，孟九枝几乎可以算作以“三分”的成绩结束这次演武了。

        然而，她仍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等。

        就在她等待的时候，周良拿到了四分。他在密林里慢慢走着，一边戒备着随时偷袭过来的人，一边寻觅着对手。

        周良并非是毫无目的的乱晃，他在前几日就和弟兄们计划好，早早锁定住孟九枝的方向，几个人四散而开，从不同的方向包围住孟九枝。

        演武不允许群攻，当然，这样的现象也极其不易出现。演武会看最终的成绩确定猎人在部落的地位，没有一个猎人愿意稍稍放水居于人下。

        来帮周良的人以前都是跟周良一队的，有一两个听周良号令惯了愿意帮忙，还有两三个是他拜托来的。因情况特殊，周良要在这里抢婚，宣誓他对孟九枝的所有权。所以，不少人有不嫌事大，看热闹之嫌。

        众人跟孟九枝一队，对她观感不差，甚至都有些喜欢她这样的少女。他们愿意将她吸纳进来，只可惜，孟九枝不愿意融入进来。所以，他们也乐得看她哭鼻子的样子。

        他们几个人商量了许久如何让自己一行人的动作看起来不似群攻，从而躲过祭司养的那群松鼠。又早早在小队里不停地找孟九枝麻烦，或挑衅或开玩笑或冠上例行训练的美名探孟九枝的底，从而研究出压制孟九枝的方法。

        如意算盘已经打了许久，今天终于可以用上了。

        周良这般想着，仿佛孟九枝已经被他抓住了，内心登时兴奋起来，身上的血脉好似都在涌动。

        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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