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目送卿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br>1206修文

        徐枝枝看着兄长眼中因为愤怒堆积起来的泪水，心里有些不舒服。

        “兄长”

        方芃皓看了一眼忘玉，小姑娘便自觉退开。他把徐枝枝领到茶厅，合上了门。似乎好生振奋了一下心情，才开口，“枝枝。”

        徐枝枝注意到他膝盖处布上一层浅浅的灰尘，震惊地抬头，他刚跪过。

        在那小王爷来素间之前，她从未见兄长跪过。就算是李萧寒突然出现那日，他们之间行礼也依照的是师生间的礼制。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方芃皓这么生气，竟然下跪后都无法达成一致？

        看着平日清风朗朗，此刻却满脸涨红久久难消怒气的兄长，徐枝枝心里说不出地发疼。

        “明日天亮，我让忘玉准备一些银钱，你带上自己的细软，回南洲去，好不好。”

        他最后那声带着哄求，手里的动作也有些慌乱。

        徐枝枝听出来了，刚才两个男人吵架，是因为她。虽然猜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兄长希望她能够离开素间，离开望京。

        他希望自己远离朝堂，远离李萧寒。

        她猜出应该是李萧寒提出要娶她或者拿自己来要挟他进入朝堂之类，看兄长这怒发冲冠的样子，定是宁死不从了。

        方芃皓希望她去的那个叫南洲的地方，是他的家乡。他十七岁来望京参加考试，一举夺得新科状元甲等，之后就一路被提携，直到进入中书省，成为中书令。前后升迁不到五年，他是朝廷需要的人才，也是李萧寒需要的人才。至于南洲，这七年之内，他都很少回去。

        并非他不思乡怀旧，而是方芃皓少年时，父母就早早离开。如今的南洲住着的是方芃皓母亲的娘家，现在应该是方芃皓的舅舅冯冠贤当家。

        徐枝枝不想去南洲，一是她一个外人，和方芃皓尚且有结拜兄妹这层关系牵着，可她跟那冯府就是完全不沾边的陌生人，她还没有这么厚脸皮，为了自保需要牵连这么多人。

        二是她已下定决心要改变剧情的走向，就轻易不会选择逃避。只要方芃皓内心足够坚定，她也一定会让他坚定，李萧寒也不会再有什么手段可以伤害她。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小女子，不过是一个谋略过人的幕僚，这样的人李萧寒以后会见到更多她坚信，她有办法让这位小王爷认识到自己眼界和手段的不足，知道他的性格不足以支撑他去夺得皇位。

        她一定可以做到。

        徐枝枝冷静下来，帮方芃皓整理有些杂乱的着装。

        “兄长放心，枝枝可以保护好自己。王爷纵使有些桀骜，可是枝枝知道，他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他不会真的伤害我。”她停下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兄长只要不忘本心不，枝枝需要留下来，帮兄长监视自己的本心。”徐枝枝有些紧张，她还没有真正跟面前的兄长说过这样的话。这也是她一直想说的，不要被世俗改变，不要因为爱恨迷乱心智。

        尽管现在那个苦命的嫂子，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出现。但她总有预感，暴风骤雨，都在瞬息之间。

        只是方芃皓听了这话并没有平息下来，看着徐枝枝的表情更加难过和痛苦。他手中攥紧的拳头很久都没有松开。

        眼中的热泪一直绷着，没有落下来。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保护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了，一开始只是代替李萧寒照顾，后来莫名成了异姓兄妹，看着她性格逐渐开朗不似初见时那般怯懦，保护她的想法也开始慢慢变成了私心。

        李萧寒的要求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同意，那么，就只能用他自己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情了。

        他无法强迫徐枝枝回南洲，心里突生他法，暗下决心。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李萧寒都正常上课，没再有那些逾越男女和师生关系的语言行为。这一点让徐枝枝非常欣慰，最起码他还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君子，偶尔纨绔一些，也并不打紧。

        只是素间两个青年最近都有些神秘，方芃皓总是下山，景明也总是跟山下的人通信。有时看着景明小声与李萧寒讲话，她都误以为他们是不是打算用什么强硬的手段。

        比如烧了这间书院，或者绑架她之类的。

        类似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日子平静地过了小半个月。她依旧是带着孩子们抓猫吃果寓教于乐。

        终于，在乡试结束后，秋寒逼近山顶的某日，她察觉到了弥漫在素间的硝烟气息。

        她带着孩子们放风筝回来，看到李萧寒在廊庭静坐，院中围满了各类官员，都是一身圆领官服，和当初她初见方芃皓时方芃皓身上那身是一样的制式。

        她分不清官职高低，但是这群人气质都是一派清爽。

        她不知道这群人是来找李萧寒，还是方芃皓的。不论是来找两人中的谁，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让孩子们收拾东西早些下学，抓着忘玉一顿追问。

        “他们是来找先生的。或者应该说，是先生专门请他们来的。”徐枝枝听得心口猛跳，脑子糊住一般愣了一瞬，然后又清醒过来。

        “你可知道，兄长让他们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徐枝枝皱着眉头，右手细指紧紧抓着忘玉的胳膊，心中暗暗祈祷，不觉间太阳穴也跟着猛跳。

        “听秋生说，是要请各位大人上书，恢复先生的官职。”徐枝枝瞬间觉得一顶惊雷将自己从头劈到脚尖。

        怎会如此！按照书中的走向，方芃皓是在妻小被欺压致死之后，在李萧寒的帮助下，通过百官联名上书恢复的官职。那至少应该是一年以后的事情，怎么提前到今日。

        嫂子尚未出现，方芃皓哪里来的动机恳求各位官员为自己求情？

        而且是他求别人！方芃皓一身傲骨，就是不愿屈身强权才非要买这山头建此素间

        她突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转头看向一旁静坐着看院中一切的李萧寒。她好像看到面前这个清朗如玉小王爷忽然蒙上了一层烟雾，她看不清他的容貌，更看不清那副皮囊下的心了。

        晚间徐枝枝一直坐在自己的厢房里，听着院里十数人和方芃皓你来我往交谈甚欢，谈论的内容大多都是两年以前，有些人遗憾，有些人惋惜，大多数人都愿意帮助方芃皓。

        她明白，这些官当然都是好官，但这件事，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书中定了，太子最后会承袭皇位，不论是谁助他，他必能得皇位。那又何必方芃皓强迫自己加入，违背自己的本心。又何须李萧寒牺牲自己，为他那个霸道的兄长铺路。

        原本缺乏关键动机的线索最后还是要走向那个注定的结局吗？徐枝枝拧着眉，下了决心。

        等院中众人都下山去，时间也逼近午夜。徐枝枝避开忘玉和李萧寒，敲响了方芃皓的房门。

        “兄长。”她已经做了决定，现在的目的就是劝兄长同意。

        “你不想委身朝堂，又何必委屈自己非要回去呢？”徐枝枝看着此刻的方芃皓，两个人都非常冷静。

        方芃皓叹了一口气，徐徐开口道：“如果返回朝堂可以保护你和素间，也无不可。”

        “那枝枝如果愿意回南洲呢？”徐枝枝说出这句话时注意着方芃皓的表情。

        当她看到他眼底闪过的晶莹时就知道有戏。

        “或许是枝枝之前考虑得不周全，这些天思前想后，去南洲也许的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枝枝可以试着做生意，后半生不见得会比在素间住着差劲”

        没等她说完，方芃皓便笑了，“我原以为你是瞧上了王爷，原来不是吗？”

        她没有回答，私心里她明白，自己是喜欢这位小王爷的，她相信她，并且想要帮助他，不让他白白成为太子夺权的工具人。但是她无法把这些话直接了当地告诉兄长。现在二人之间有隙，她夹在中间，只会多说多错。

        “既然你也想清楚了，那么明日我就让忘玉准备，我差人送你回去。”他想到什么又继续说道：“我会准备家书，你和忘玉凭着家书，定可以在舅父那里讨个住处。”

        方芃皓雷厉风行，未到寅时就已备好车马，准备送她下山。

        徐枝枝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带的，装了两身衣物，便坐上马车。天光晦暗，静晨无声，她撩开车帘看素间，心中有些不舍。

        她也曾想象过离开素间的光景，却不知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已经有些依赖方芃皓在自己身边护她，未来的路就需要她自己去走了。

        放下车帘时，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好像墙边有什么东西被吹起来，有很快没了踪影。

        忘玉和秋生一路陪她，饿了停下吃些干粮，困了秋生和忘玉轮换着帮她盯梢。就这样一路颠簸，第七日凌晨，三个人才赶到南洲城门下。

        城门口已经围了一些菜农，赶着辰时开城门。她们跟在菜农后面进城，不多时已经天光大亮。

        顺着街道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冯府门口。

        “姑娘等奴，冯府的下人识得奴。奴先去看看。”说着忘玉就带着那封家书下车去敲门。徐枝枝透过马车的小窗看着，那门内出来一个小厮，确实像是认得她，看了看家书，又看了看马车。作了个揖带着家书进门去了。

        忘玉乖巧在门边候着，不多时门里又出来个中年嬷嬷，将门打开后出来迎徐枝枝下车。

        “小姐随奴进去吧，老爷夫人等着呢。”

        徐枝枝跟着嬷嬷，身后跟着忘玉和秋生，一路通过一些精致的亭台，徐枝枝看着这些叫不上名字的建筑，心中暗叹，虽知道冯家大户，却没想到是如此大户。

        好在冯冠贤和他夫人孟歆瑛性格都和方芃皓很像，平和温柔，没有她想象中的刻薄模样。

        见礼过后冯冠贤就吩咐嬷嬷给徐枝枝安排厢房和侍女。徐枝枝还未起身，腿还曲着。就远远听到了尖细娇软的声音：“今日家中来了什么贵客呀~”

        随后，就见到一张美得自带锋芒的脸。

        徐枝枝知道，这就是自己那个苦命的嫂子，冯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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