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改观

　　“不出来能行吗？”戴诚儒疲累的敲了敲额头，“天气越来越冷，上了年纪的人最容易贪睡。本想好好睡个午觉，没想到门口的动静竟是越来越大。”
　　“戴老爷您在家就好。”葛锐指着戴长景，咬牙道：“我在门外站了都快半个时辰了，您瞧瞧戴长景的待客之道，不但一口水也没喝到，连门都不让我进。”
　　戴诚儒眯眼盯着葛锐，“进门才是客，你连门都没进，你要我儿如何行待客之道。”
　　葛锐大声道：“是他不让我进门的。”
　　“你想有待客之道，就该以客身份递拜帖。”戴诚儒慢悠悠道：“你连张帖子也不送，直闯我戴府，你要是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也就罢了，可你要见的是我们府上另一位贵客。要真就这样让你闯进去见了，那还真是我们没有规矩，怠慢了客人。”
　　葛锐急道：“要什么拜帖，我认识酌姑娘，她也认识我。”
　　“你与酌姑娘是否相识是一回事，你要进我府见她又是另一回事。我戴家毕竟也是御用瓷器商，府里放的可是要进贡给圣上的东西。虽不敢与皇家内库相比，但凡进出我府的人定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若真有损失，也有迹可查。”
　　“行了行了，戴老爷，你想要拜帖，我进屋就给你写上。”葛锐急切道：“你赶紧让我先进去。”
　　“登门造访皆是先下拜帖再进屋见人，哪有先进屋再递拜帖，本末倒置的说法。”戴诚儒平静道：“况且你要见的人是酌姑娘，拜帖也是递给她的，之后她什么时候见你，我们也会替酌姑娘转告你。”
　　“我人站在门口都不让我见酌姑娘，递了拜帖还能有消息吗？”葛锐眯眼恍然道：“我明白了，戴老爷您是帮着戴长景不让我见酌姑娘了。”
　　葛锐不再理会他们，索性冲着敞开的大门，叫了起来，“酌姑娘……酌姑娘……”
　　戴诚儒面色怒气渐显，沐峰也皱着眉不悦的望着葛锐，“葛公子，凡是都得照着规矩来，你在门口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你闭嘴，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葛锐恶狠狠的指着戴长景，“今天不让我见酌姑娘我说什么也不会走，你要不怕我把事情闹大，你就继续藏着酌姑娘。”
　　戴长景丝毫不惧，“葛公子以为这里是南京城？”
　　“你少吓我，我知道你有人撑腰，不过酌姑娘可是治愈疫症，救灾救民的活神仙，你敢对她不敬，有的是人不放过你。”
　　戴长景态度强硬道：“她想见的人我亲自迎他进门，她不想见的人我也绝不会逼她去见。”
　　葛锐大怒，“你胡说，酌姑娘怎么可能不想见我，我认识她可比你认识还久。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不敬的事情，不敢让她出来见人。”
　　“葛公子……”戴诚儒怒斥一声，“怎么说你也替你爹管着生意，说话行事可得三思。酌姑娘是我府上的贵客，我们只会以礼相待。”
　　“你们把酌姑娘藏在府里不见人，还是以礼相待。”葛锐愤愤的指着戴长景，“戴长景刚刚已经承认了，他对酌姑娘有非分之想。”
　　戴长景理所当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葛锐咬牙切齿的望着戴长景，“你快把酌姑娘交出来，她不能再住在这里。”
　　戴长景冷哼一声，“酌姑娘是去是留，她自有主见。”
　　葛锐双目冒火，他把目光望向沐峰，气道：“酌姑娘怎么说也是你师妹，你就不管她，让她在这里住着。”
　　沐峰眉头紧蹙，戴诚儒沉声道：“正因酌姑娘是峰儿的师妹，我们才更加有责任照看她。酌姑娘在京城认识的人也都在这里了。六小姐住将军府，将军府规矩多酌姑娘不便入住，峰儿那里又都是镖师，更加不便。难不成你要酌姑娘去住客栈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葛锐当即拍胸道：“我立马买大宅，丫鬟奴仆一应俱全，你让酌姑娘出来。”
　　戴诚儒反问：“葛公子是要在京城长住？你始终要南京的，酌姑娘也只是个客人，到时候宅中无主，你就不怕刁奴欺客，这才是对酌姑娘的不敬。”
　　“我……”
　　“再说酌姑娘住你的宅子又算什么？她是峰儿的师妹，我儿替表弟照顾师妹。”戴诚儒加重了语气，“理所应当。”
　　“什么理所应当，酌姑娘能住你们戴府，怎么就不能住我的宅子了？她在南京的时候就住过我府上了。”葛锐颤抖着指着戴长景，怒道：“戴长景好歹你也算是读书人，孔夫子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葛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出自孟夫子。”戴长景纠正道。
　　“我管是谁说的，你快让酌姑娘出来。”
　　“她若真的出来，你要跟她说什么？你吵着闹着要酌姑娘离开我戴府，但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离开之后她能在哪里安身？”戴诚儒面容阴沉，“京城虽是天子脚下，但地痞流寇也不少。即便她真住了你的宅子，你能保证那些江洋匪寇不会动你宅子的主意？在南京大家还敬你三分，你上京来也一定带了不少护卫保镖吧，你要酌姑娘为你冒险？”
　　“我……”
　　“我戴家在京还是有些地位，别说是官府就连内务府的人都要时刻留意我府上安全。”戴诚儒完全不给葛锐说话机会，“我虽然金盆洗手了，但毕竟是江湖出身，江湖上还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我戴府头上。”
　　戴诚儒顿了顿，上下审视了一番葛锐后，自信笑道：“我儿子虽不才，但怎么说也是读圣贤书的人，讲究礼义廉耻，懂得进退有度。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全天下有几个读书人有我儿子这样的天资。”
　　葛锐听的快要吐血，邵宜相也惊讶戴诚儒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戴长景无视教条礼规，口出狂言惹怒天下儒生。流连三教九流、青楼作坊。如今在戴诚儒嘴里，反而成了谦谦君子，彬彬有礼。
　　“我儿子乃是举人出生，他的同窗好友可都是在朝为官的。能在我戴府出入的人，也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戴诚儒骄傲仰面，“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葛公子就不用担心我府上的安全了。”
　　葛锐一脸不屑，“不过是个举人，连进士都不是，您竟还把他说的天下有地下无。”
　　“我儿子是为了家中生意，这才放弃了科举。”戴诚儒冷眼望着葛锐，“葛公子要觉得进士容易中，倒也可以为葛家门楣争一下光。”
　　葛锐冷笑，“别说是进士了，就算是状元也不在话下，我……”
　　“那就等葛公子高中状元再来我府上。”戴诚儒接口道：“到时我定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亲自迎你进府。”
　　邵宜相掩嘴轻笑不已，三年乡试、三年会试、三年殿试，就算葛锐真是文曲星转世，一轮轮考下来，再回来时，恐怕银酌的儿子都要考乡试了。
　　“葛公子雄心壮志，不中状元誓不休。你在我门前的豪言壮志很快就会有人传去南方，相信会有不少好人家上门提亲。”戴诚儒对着葛锐继续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还是尽早回南京吧。若回去的晚，恐怕你娘已经替你定下了婚约。”
　　葛锐震惊，低头思量，想起之前母亲命媒人寻好亲事的事，要是戴诚儒真让人回去挑拨几句，别说母亲了，恐怕连父亲都会替他下聘定亲了。为防万一，还是写封信回去最好。
　　“好，我现在就回去写拜帖，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葛锐匆匆转身离去，邵宜相掩嘴在沐峰耳边轻声道：“难怪大公子这般能说会道，原来是尽得你舅舅真传。”
　　沐峰有些怔然望向戴诚儒，戴诚儒也把目光转向沐峰，不满道：“平时也不说话，偏就今天话多。”
　　临近年尾，正是映莲小院内的十数株红梅开的最艳丽的时候，花蕊吐香，幽香浮动。戴长景在小院里的凉亭下担忧的来回走动，双眸紧紧地盯着前面紧闭的房间。邵宜相倒是十分悠闲地坐在凉亭里，吃着下人端来的糕点水果。
　　邵宜相被戴长景慌得有些头晕，忍不住道：“大公子别再晃了，你还是坐下歇会，沐峰说完要说的话就会出来了。”
　　戴长景急切问道：“沐峰究竟会和酌姑娘说什么？”
　　邵宜相吃了口糕点，耸肩道：“不知道，当初遇到他三师叔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关上房门可是说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话。”
　　“两个时辰？”戴长景气道：“他要在酌姑娘房里待两个时辰。”
　　“我都还没生气呢，你气什么。”邵宜相吃着糕点道：“沐峰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许久未见，大公子倒是越来越小心眼了。”
　　戴长景打量了会邵宜相后，小心试探道：“沐峰与他三师叔谈论了两个时辰，恐怕六小姐也不会乖乖的在外等候吧。”
　　邵宜相拿糕点的手顿了顿，戴长景说的没错，她的确偷偷溜到门口想听听里面在聊些什么。可刚到门口没多久，一个字都没听到就闻到一股异味便昏睡了过去。后来沐峰告诉她，是他三师叔察觉有异，便燃了能使人昏迷的药香。待她一觉醒来，三师叔早没了踪影，一路回来，也没打听出二人究竟在里面说了什么。
　　这样的糗事，她自然不会承认，强辩道：“沐峰和他三师叔说话我怎能去打扰，说的又是关于酌姐姐的事我自然知道避讳。”
　　戴长景察觉她变化的神色，直言道：“怕是六小姐有心偷听，却是无功而返。”
　　邵宜相不悦的瞪着戴长景，道：“以前大公子善解人意，与人为善，如今倒成了事事计较，不给人台阶下了。”
　　戴长景反击道：“以前也觉得六小姐虽任性了些，但也是顾全之人，如今有了沐峰撑腰，倒是更加刁蛮专横了。”
　　“你……”
　　邵宜相面色涨红，愤愤的扔下了手中的糕点，戴长景也等不下去了，大步走到紧闭的房门口，抬手正欲敲门，房门突然被打开，沐峰见到门口的他也是一愣，皱眉问道：“怎么了？”
　　戴长景朝里屋望去，圆桌旁，银酌背对着他，无法知道她此刻的表情，只看到她右手捏着一封信，微微颤抖，戴长景轻唤了一声，“酌姑娘……”
　　沐峰把戴长景向后推了几步，轻声道：“别打扰酌姑娘了。”随后转身，将房门关上。
　　戴长景向沐峰询问究竟和银酌说了什么，沐峰却表示此乃云水门门内之事，无法向外人阐述。戴长景气极，便把沐峰赶了出去。
　　沐峰在送邵宜相回将军府的时候，一路上皆是绷着脸，一直到了将军府的门口，眉头还深深缩着，邵宜相看不下去，道：“好了，大公子不过说你两句，看把你愁的。”
　　“蓁儿……”沐峰顿了顿，皱着眉向邵宜相问道：“你说，舅舅和长景在门口和葛锐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邵宜相噗嗤一声笑出来，“还能有什么意思啊？”
　　“你是说……”沐峰低声试问：“长景……他对酌姑娘有意？”
　　“也就你这块木头还看不出来。”邵宜相敲了敲沐峰的头，“大公子对酌姐姐早上了心，我看的出，你舅舅也看的出。”
　　“这怎么行。”沐峰板脸正色。
　　“怎么不行？”邵宜相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我们这一路走来，大家都在议论活神仙的事，都说她是戴府的人，现在酌姐姐还管戴府的账簿。我看，别说是戴府上下，就算是整个京城，都认为酌姐姐是戴府女主人。要不然葛公子也不会这么着急，让酌姐姐离开。”
　　沐峰听完她这一段话更是愁眉不展，心中焦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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