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手艺

　　戴长景突然胸口一阵疼痛，紧按着胸口蹲在地上一脸痛苦，银酌反手扶过戴长景，问道：“你晚上的药还没吃，你的药放哪了？”
　　戴长景胸痛难掩，用玄铁扇指了指腰间，银酌会意，在他腰间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药瓶，从瓶子里倒出药丸，塞进了戴长景嘴里。
　　吃了药，戴长景才略觉舒畅一些，银酌扶着他起身，好不容易寻到一间还亮着灯的屋子，二人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级略大的老者，见到他们，疑惑道：“二位是何人？”
　　戴长景吃力道：“老人家，我和内子乘船遇到水贼，求老人家可怜收留……”
　　“快别说了。”老者急忙扶着摇摇欲坠的戴长景进门，和银酌合力架着戴长景来到一间空房，屋子很小，但里面有两间床，把戴长景安置在一张床上后，对他们道：“这间房间是我两个儿子的，他们出海打渔了，要几天后才能回来，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戴长景感激道谢，银酌送老者离开后，关上门拉过戴长景的右手，掀开他的袖子，确认他手臂上的黑线并没有再延伸，这才安心，放下他的手，庆幸道：“幸好药吃的及时。”
　　戴长景躺在床上，无力道：“酌姑娘先在此委屈一晚吧，待到了明日，我再送姑娘回家。”
　　银酌点头，转身在另一张床上躺下休息。戴长景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胸口的疼痛感逐渐消散。戴长景在床上辗转难眠，睡惯了高床暖枕，躺在冷硬的石头床上一时无法入睡。
　　戴长景索性翻身起床，透过窗外月光，看见另一张床上的银酌微阖双眼，睫毛浓黑，肌肤胜雪，鬓边垂下的发丝微有凌乱。他轻声慢慢走到银酌身边，伸出手想要替她捋平鬓边发丝。突然间一声滔天雷声，银酌从睡梦中惊醒，看见戴长景就在眼前，猛地起身，惊道：“你干什么？”
　　“我……”戴长景的手僵在空中，道：“我想替你盖一下被子。”
　　银酌扯过被子向里面缩了缩，目带警惕的望着戴长景，戴长景向后退了两步，歉疚道：“让酌姑娘受惊了，抱歉。”
　　磅礴大雨猛地砸向窗户，戴长景站在远处，道：“我不会再过去了，酌姑娘安心睡吧。”
　　“你不用管我。”银酌慢慢放下警戒，望了望被砸的砰砰响的窗户，“我睡眠浅，一有风吹草动就睡不着，你顾你自己就行了。”
　　“原来如此。”戴长景心中涌过一丝惊喜，“难怪姑娘收起了我送你的风铃。”
　　银酌奇怪，“你怎知道的。”
　　戴长景如实道：“我送红玉珊瑚到姑娘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姑娘把风铃放在了抽屉里。对了，姑娘可喜欢那株珊瑚树？”
　　银酌点头，“我很喜欢，多谢。”
　　“姑娘喜欢就好。”戴长景坐回自己床边，“也是我没顾虑周到，我以为姑娘随身带着银铃铛，一定会喜欢风铃，没想到反而扰了姑娘休息。还有姑娘房里的琉璃珠帘，也极容易引起声响，等回到家，我立马让人把珠帘拆了。”
　　“琉璃珠帘七彩缤纷的确很漂亮，我很喜欢，就放着吧。”银酌靠在墙上，低头望着身上的银铃铛，低低道：“这串银铃铛是小时候在我师父家找到的唯一玩物，所以我一直带在身边。”
　　借着微弱屋外微弱星光，戴长景看到她眼里的落寞，他替她心酸，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一阵安静后，银酌突然开口，“对不起。”
　　“啊？”
　　戴长景疑惑的望着她，银酌声音平淡道：“早上我心情不好，只好对你发脾气。”
　　“终究是我误了姑娘的事。”
　　“六小姐告诉我，你为弱水伤心了很久。”银酌垂着头，轻声道：“而我一直以为你对弱水只是花言巧语，从未在乎过她。也从没顾及过你的感受，终日在你面前提起弱水。”
　　戴长景垂下目光，怔怔道：“弱水为我而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风猛烈吹啸着门窗，屋内又变得一片安静，戴长景缓缓抬起头，小心的打量着银酌的脸色，问：“赤红血蟒是不是对酌姑娘十分重要？”
　　银酌靠在墙上望着手上的银铃铛，许久之后她才道：“赤红血蟒的血有极大的药用价值，尤其是在其清醒时取得的血水，配合馥舌草，是最好的镇痛神药。”
　　“仅此而已？”
　　戴长景借着窗外亮光望着银酌乌黑的眼眸，她为赤红血蟒如此失神，仅仅只是作为一位医者对药材的看重？
　　屋外的雨水逐渐变小，噼啪的雨落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戴长景听见银酌那里隐隐传来一些声音，似是她又躺了下去，然后，听见她轻轻嗯了一声。
　　雨声渐止，屋外狂风也渐渐停了下来，只有雨水顺着屋檐的滴落声，滴滴答答，不绝于耳。戴长景重新躺回石板床上，听着屋外雨滴声，过了许久，才渐渐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时，屋外另一张床上已没了银酌的身影，戴长景大惊，急不可耐的起身开门，屋外一位花白老者见到他，指着桌上的早餐笑道：“公子起来了，快吃早餐吧，你娘子可吩咐了，说你三餐要是按时吃的。”
　　戴长景急问：“老人家，我夫人去哪了？”
　　老者取笑道：“瞧你，一起床就急着见你娘子。今早你夫人起床后问我讨了些米，我就和她闲聊了两句，她知道我女儿产后身子一直很弱，就去见我女儿了。临走前还交代，说公子醒后一定要把早餐吃了，随身带的药也要按时吃。”
　　命他按时吃药，这的确像是银酌会说的话。戴长景又问：“老人家，你女儿女婿家离这可近？”
　　“我姓顾，你叫我顾老爹就行了。”顾老爹道：“倒是不远，就在村前头。不过你夫人是千交代万交代，让我一定要看着你吃药。我见公子的气色的确不太好，你还是快些吃药，若是再像昨天那般，那可就要吓坏你夫人了。”
　　戴长景听话的坐回了长椅上，舀过一碗粥，喝了一口，发现这碗粥浓稠得当，香软爽口，赞叹道：“顾老爹好手艺。”
　　“这粥是你夫人早上做的。”顾老爹奇道：“你竟连你夫人的手艺都尝不出来？”
　　戴长景有些吃惊，望了望手中的粥碗，里面除了小米外还放了些南瓜山药，健脾润燥，最合适秋冬之时食用。
　　“也是，公子和夫人应是富贵人家，想来夫人也难得下厨。”顾老爹道：“不过我见你夫人可用心了，南瓜山药都是切的很小，说是这样煮出来的粥才能完全配合大米，也最养胃。”
　　戴长景暗暗欣喜，或许这也是她第一次为人洗手煮羹汤。
　　“哦对了，旁边那碗桂花糕也是你夫人做的。”顾老爹称赞道：“公子好福气，你夫人手艺都可以进城做大厨了。”
　　戴长景忙拿过身旁的桂花糕尝了一口，软糯可口，香味浓郁甜而不腻。他突然想起，弱水曾说过酌姑娘曾教过她厨艺，当时他没留心，如今想来弱水厨艺这般好，那她的厨艺定是在弱水之上。
　　屋外碧空如洗，空气中都带着芳草的味道，戴长景向着顾老爹指引的方向走去，于街尾池塘畔，望见一身红衣的银酌正蹲在池畔的桂花树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下一朵红色小花，清风吹的她衣衫飘扬，乌亮浓密的头发被她束在了一侧，头顶上还落了几朵微小花瓣。
　　银酌听到声响，转身望去，见到戴长景，起身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戴长景道：“我听顾老爹说酌姑娘为她女儿调理身体，就问明了方向寻来。”
　　“也没什么大碍，有些血亏，得多喝些补血的东西，注意修养。”
　　戴长景有些好奇的望了望树下的红色小花，“酌姑娘这是在看什么？”
　　银酌解释道：“这是赤华花，其形似碗红似血，多生长在池畔边，我只在我师父的手札见过，一时看见了，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可有什么功效？”
　　“可帮肠道蠕动，肃清肠胃淤塞，也能预防胃病。”银酌又道：“对了，我之前打听过，这里四面环海，只有一条栈道通向外部，可前不久栈道因年久失修，出现了裂痕，官府虽派人维护，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修复好。若想离开此处，就只能靠撑船离开。”
　　戴长景微皱眉头，“顾老爹说现下虽晴朗，但空气中仍有些闷热，是大暴雨的预兆。他们是渔夫，靠海生活，最会辨天气，我们若冒雨离去，极有可能被海浪卷走。”
　　“这么说来，我们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二人边说边回到顾老爹住处，发现院里多了两个七八岁的孩童，顾老爹见他们回来，笑道：“二位回来了，哦，他们是小虎和小丫，隔壁院的，每天这个时候他们娘要去给他们打渔的爹送饭，就把孩子放我这里照顾。饭菜都准备好了，二位快进屋吃饭吧。”
　　“多谢顾老爹。”戴长景拿出一锭银子递到顾老爹手中，顾老爹连连摆手，戴长景又道：“栈道还未修好，我们还得打扰顾老爹几日，您若是不收下，我和我夫人可没脸再住下去了。”
　　顾老爹只好收下银子，更是拿出好酒好菜招待。因银酌之前帮顾老爹女儿调理过身体，颇有成效，大伙都来向她调理身体。戴长景也没闲着，帮顾老爹修葺失修的屋顶之外，还帮着附近孤儿寡母修补破损的房间。也只有到了晚上，才是二人最悠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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