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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追忆


  山上的风一阵冷过一阵,吹得银酌月白的衣袍飒飒作响,戴长景怔怔望着碑上的名字,哑声道:“倘若当日我能选择,我绝不会让弱水做这个决定。”
  银酌低头烧着手中的纸钱,待手中纸钱烧尽,戴长景缓步上前道:“黑云压至,酌姑娘还是先回府吧。”
  银酌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墓碑,没有回话。戴长景走至银酌身边,轻声道:“弱水的死,我也悲痛万分,当初若非我对她……”
  “啪……”
  银酌猛地转身,一记巴掌狠狠的打在戴长景脸颊上,一指指着前方的墓碑,恨声道:“你给我好好记得她,你的命是弱水用她自己的命换来的,你这辈子都记清楚了,弱水不是为你而死,她是因你而死的,是你害死了他。”
  戴长景垂眸静立一旁,她说的没错,弱水是被他的多情害死的。若然他早早就把误会解开,弱水又何至于有此结局。一阵冷风吹过,戴长景突然猛地一阵咳嗽,直咳得面颊通红,直不起身。
  银酌从腰间拿出一个白色药瓶用力丢给了戴长景,目带愤恨,“一日一粒,你按时服下,我答应过弱水会照顾好你就不会食言,你也给我一辈子记得弱水,你之后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弱水换给你的。”
  戴长景心中涌起无限苦涩,他一手按着胸口,强压住心中阵阵的酸楚绞痛,艰涩开口道:“是。”
  初春后的夜风,仍带着凛冽些的寒意。廊上的灯笼被晚风吹得猛然打圈,沐峰有些心急的徘徊在走廊上,直到他看见两个身穿斗篷的身影在后院出现,这才松了口气,急急迎上去。
  “酌姑……”
  银酌冷着脸没有应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回了自己的房间。沐峰转头望向戴长景,借着灯笼的光芒,竟看见他左脸微红。
  “你脸怎么了?”话一出,沐峰已然猜到是怎么回事,微微皱了皱眉,责备道:“你也是的,明知酌姑娘心中有气,还去惹她。”
  “郁结于心,若不让她抒发出来,只怕会伤了酌姑娘的身体。”戴长景定定望着前方消失的背影。
  沐峰又道:“你身体刚好,一出门就到了现在才回来,去看看舅舅吧。”
  “我知道。”戴长景向沐峰叮嘱道:“今天你别回镖局了,就在这里住下。”
  沐峰奇道:“怎么了?”
  “我有话和你说,怎么?你还有事?”
  “有些事情想去查查……”
  “明晚再去查,你去我房间等我,我有些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戴长景叮嘱沐峰后,便去了戴诚儒的房间,戴诚儒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铁盒子递给戴长景,戴长景有些疑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的竟是一枚麒麟镖。
  “当初你迟迟不归,为让六小姐安心,我便把这枚麒麟镖交给了她。”戴诚儒望着麒麟镖,缓缓道:“年前,将军府的人把这枚麒麟镖给送回来了。”
  戴长景抚摸着麒麟镖头,想起当初在扬州登高楼,她在众目之下拿出这只镖,当时的他竟是一点也没想到,手拿麒麟镖的陆姑娘竟就是他一直想退婚的六小姐。此时再想起往日,心中竟再无半点遗憾惆怅。
  戴长景把麒麟镖放入盒内,对戴诚儒道:“这枚麒麟镖是当年爹送给娘的聘礼,您常以此怀念,还是您收起来吧。”
  “我送给你娘的聘礼又何止这一物。”戴诚儒把盒子推到了戴长景面前,“这枚麒麟镖你自己收着,我也不会再帮你安排亲事了,将来你想给谁就给谁吧。”
  “爹,您还在气我?”
  戴诚儒摇头叹了口气,“你娘温婉柔顺,可偏偏你的性子却是像极了我。认准了的事情,便是不管不顾也要做到。什么流言蜚语,规矩礼数通通都可以丢到一旁。”年轻时他离家出走,江湖混闹,气的父亲与他决裂,做的事比戴长景更加荒唐。
  “好在我遇见了你娘,是你娘让我想过起了平淡日子。”戴诚儒把铁盒放到戴长景手中,缓缓道:“我知道弱水的事让你很难受,以后的事,我不会再逼你,无论你什么决定,爹都不会怪你。”
  戴长景心口泛酸,突然发觉父亲似乎苍老了不少,两鬓之间已隐隐有些白发。昏迷那些日子,他虽不能睁眼动弹,可仍有些声音可以听见。他听见父亲在他床边不断唤他,甚至还听见低低的哭泣声。
  “对不起爹,这些年我常惹您生气,是孩儿不孝。”
  戴诚儒笑了下,“你啊,总是惹我生气后再道歉,之后还做让我生气的事。”
  “不会了。”戴长景认真道:“孩儿答应爹,不会再随意离家了。经过这次走镖,孩儿总算明白为何爹会越来越在乎名声地位,结交权势富贵。”
  母亲还在世,父子二人关系十分亲切,父亲常和他说起曾仗剑江湖,豪情盖天的事迹。可娘去世后,戴长景发觉父亲越来越市侩,整日计较黄白之物,完全没了之前的英雄气概。
  直到经过这次镖,看到沐峰满身的伤痕时,他才明白。虽四通当铺无法插手四方镖局,可在外人眼里,二者同气连枝。四通当铺越是结交滔天权贵,拥有显赫地位,外人就越不敢对四方镖局动手。
  “爹,有件事关沐峰的事,孩儿必须告知你。”
  从戴诚儒房里出来时已是夜半时分,戴长景被灯笼点亮的长廊一直走到自己房门前,屋内,果然还亮着灯。
  沐峰见到戴长景进屋,起身有些不耐道:“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都这么晚了。”
  戴长景没有回答,走到桌边坐下后向他指了指前面的凳子,沐峰会意坐下后,戴长景缓缓道:“我躺在床上那半个月,隐隐能听到一些声音。那天你在我房间和酌姑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沐峰有些始料未及,戴长景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沉声道:“我暂不与你谈镖局以后的事,我问你,吸血引毒的方法是六小姐找出来的,倘若你真用了这个方法,你要六小姐之后如何面对自己。”
  沐峰心中内疚自责,“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不光是六小姐,还有酌姑娘,你逼着她违背先师誓言,有曾想过将来她该如何自处。”戴长景满脸严肃,“你为了你的心安理得,却要两位姑娘一辈子活在内疚痛苦中。”
  戴长景语气激动,连连咳了两声,沐峰为他倒了杯水,低低道:“这事是我不对,蓁儿也把我训斥过我。酌姑娘那里,我也会去赔罪的。”
  “你就是仗着六小姐太在意你了,无论你怎么伤她,她都不忍心离开你。”戴长景重重放下茶杯,“六小姐对你情深义重,你若再敢让她伤心,别说她五位哥哥,就连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绝不会。”
  戴长景渐渐缓和了神情,又道:“酌姑娘那里,你让六小姐多去开解开解。”
  “对了,这是那日酌姑娘交给我的。”沐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戴长景,道:“你醒后就一直忙着弱水身后事,我也一直没机会把这个交给你。”
  戴长景心事重重的接过沐峰手中的纸,沐峰奇道:“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看样子似又是一份名单。”
  “不错,上面是一些在朝官员的名字。”戴长景抬头望向沐峰,“酌姑娘可跟你说过什么?”
  沐峰摇头,“那日我看见信号就立马出城寻你,正好看见她背着你,当时她实在太累了,把这个交给我后就晕了过去。之后,我也没心情问她详情。”
  “我告诉你,这张纸是从弱水送给酌姑娘的流苏碧玉簪里找到的。”
  “怎么会这样?”
  “那日酌姑娘突然遭到遇袭,我察觉到是她所戴的玉簪所致,拆了玉簪就发现里面的东西。而且袭击酌姑娘的人,明显是为了这份名单来的。”
  沐峰忙问:“是什么人,你有没有头绪?”
  “那人摆明是为了名单,而名单是藏在玉簪里的。我与酌姑娘相遇本就是偶然,弱水把玉簪送给酌姑娘更是偶然,可就仅仅一天时间,他就能知道玉簪已到了酌姑娘手上。”
  “这般神通广大?”沐峰皱眉细想,又觉不对,“弱水一直在戴府,这支玉簪又怎么到她手上的?”
  “当天金府内所有东西都被皇长孙查抄,带回去一一检查,而弱水回来时所穿的还是那身凤冠霞帔,头上戴的就是流苏碧玉簪。”戴长景眯了眯眼,“金博凌果然精明,他明知婚礼是场陷阱,为以防万一,把最重要的放在了最不会被查到的地方。”
  “如此重要的事定是只有金博凌和他心腹所知,可金府上下全被带走,无一例外。金博凌也无法跟外界联系,那他们是怎么知道名单在簪子里?”
  突然一个念头在戴长景脑海闪过,他心头涌上无限惊恐,额头沁出冷汗。沐峰见他面色这般难堪,忙问:“究竟怎么了?”
  化身黑风兄弟的阿义、阿柯是金博凌最重要的心腹,而那日婚礼上,戴长景就看出阿柯的畏缩,若是他说出了口,此事便极有可能被身为皇长孙贴身护卫的邵梧知晓,难道真是被邵梧泄露了出去,而邵梧究竟又是在替谁做事?
  戴长景正色望向沐峰,“这几日你可有见过四哥?”
  沐峰微微一愣,未想他会这么问,“此事与四哥有关?”
  “你先回答我。”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沐峰道:“我听蓁儿说邵四哥似是已有大半个月没回家了,我本想早些回镖局,安排人打听邵四哥的事……这样一算,他消失的时间正是你遇袭的日子。”
  戴长景脸色逐渐凝重,他向沐峰叮嘱道:“有些事情我还不敢肯定,明日你和我去趟将军府,我要和师父好好谈谈。”
  “好,明日我回了镖局,就马上命人去查邵四哥的下落。”
  “行了,你回房休息吧。”
  沐峰离开后,戴长景神情黯淡,回忆起南京后山那晚,他与弱水第一次见面,那时弱水便已对他不离不弃,如此深情的女子,竟因他的玩世不恭,随性放恣付出了一切。
  戴长景心中自咎难言,如是说得对,纯良天真,温良柔弱的女子他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徐徐晚风吹得树影重重,映照在窗户上。戴长景恍惚记得那日也是这般晚风清凉,他感觉脸上微凉,凉风钻进衣领,听见有人推门而入走到他的床边,轻缓的脚步声应是位女子。
  “我知道你听得见。”银酌声音平淡,“你别怪我,沐师兄他是云水门弟子,我绝不能让他出事。他以为能凭内力可抵挡毒素,但其实只能抵挡一时,那些毒素会顺着他的经脉流向心脏。内力越深厚就会流的越快,到时候他必死无疑。”
  戴长景缓缓回过神来,从怀中取出白色药瓶,一日一粒,里面的数量足有半年之多。看来,她是准备离开了,待半年后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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