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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琴声独鸣


  戴长景在房内换了身衣服,他心中有些不安,踱步到厅院,只见明月之下,一人身段婉约孤站在院前,月光温柔的照在她身上,她披了件貂绒斗篷,只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明月、清风、月光、美人,眼前画面美得就像一幅画,只是画中人眉头微蹙,长睫下清澈灵动的双眸担忧的望着前方。
  戴长景呼吸一滞,深深吸了口气后,缓步走到邵宜相面前,轻声道:“沐峰许是被什么事耽误了,陆姑娘还是先回房吧。”
  邵宜相坚定的站在原地,低低道:“他答应过我会在夜幕之时回来的,就一定会做到。”
  戴长景静静站在邵宜相旁边,晚风吹得她衣裙轻摇,望着她精致的侧脸,若他与沐峰易地而处,不知陆姑娘是否也会为他独立中宵。
  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邵宜相双眸发亮,紧紧望着前方回廊,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从回廊转弯处出现,朝他们走来。
  邵宜相有些激动的望着朝她而来的沐峰,却不想他竟走到了戴长景面前。邵宜相气愤不已,跺了跺脚,转身回房。
  戴长景见沐峰面色沉重,立马带他回了房间,确认屋外没人后,他关上门问:“怎么了?”
  “我知道是谁夜袭了官船。”沐峰面色难看的望着他,沉声道:“是赵露赵师兄。”
  “赵露?”戴长景沉思片刻,“没听说朝廷里有这个名字,他也是云水门的弟子?”
  “他是大师傅的弟子,下山已逾十年。”
  “你十年没见过他?你确定真的是他?”
  沐峰面色阴沉晦暗,“赵师兄后背处有三颗红痣,一定是他。”
  后背处?戴长景觉得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毁了那艘船后去了衙门附近,我看见官兵把一个黑衣人拖了出来,扔进了乱葬岗。”沐峰闭目调整呼吸,继续道:“官兵走后,我查看了那个黑衣人,我本不敢相信,直到我看到了他背上的三颗红痣……我查过他的尸体,是背部中箭失血而死。”
  “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昨夜的人?”
  “埋葬了赵师兄后,我闯了县衙。”
  “糊涂,县衙重兵把守你也敢闯。”戴长景起身怒斥,“走镖多年,还这么冲动。”
  “我没真闯进去,官兵太多我根本没机会。我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个衙役孤身一人出来。我劫持了他,从他嘴里知道昨夜官船被袭之后,县衙内所有衙役都出动了,就连他一个管牢房送饭的都去了渡口。他亲眼看到……看到赵师兄从河里被人捞出来,当时赵师兄已经背部中箭,撑了一天就咽气了。”
  戴长景问:“那个衙役呢?”
  “我给了一锭银子,放他走了。”
  戴长景有些担忧的在房中来回踱步,那人只是管饭的衙役,他拿了钱不会随便说话,只是人心难测,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赶到京城,你别想太多,早点休息吧。”戴长景按了按沐峰的肩膀,略一沉吟后,又道:“你去见一下陆姑娘吧,她等了你一晚上了。”
  铿锵高亢的琴声在房内回荡,琴声逐渐高亢,陡转间一声激响,琴声戛然而止。邵宜相从琴桌前愤然起身,她走到门口望了望,回廊上空荡寂静,沐峰竟还没来找她。
  邵宜相坐回凳子上,气愤的砸了砸桌面,“大木头,臭木头,烂木头……”
  “陆姑娘。”
  低沉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邵宜相心口猛地一跳,转过身去,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深邃的五官在明亮月色下更显立体。
  “你现在才来。”邵宜相气愤走到门口,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站立在门槛之外。她冷声吩咐道:“进来。”
  沐峰微微一怔,始终站在门外不曾动摇。邵宜相不满的瞪着他,坚持道:“进来。”
  “陆姑娘若有话……”
  邵宜相无语叹气,拽过他的胳膊用力拉进房内,强行把他按在凳子上,“坐好了,不准动。”
  沐峰坐定后,邵宜相打开桌上的砂锅,从里面舀了碗汤递给沐峰,“你连夜赶回肯定没吃过东西,这鲫鱼汤我用砂锅煲着,还热着呢。”
  沐峰抬眸深深凝视着她,灯火摇曳下,他竟可以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邵宜相被他看得脸上发烫,低头轻声道:“快喝吧。”
  沐峰双手接过汤碗,他心中烦乱,根本没有胃口,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碗,歉声道:“对不起陆姑娘。”
  邵宜相见他眸色晦暗,不由问道:“你有心事?”
  沐峰沉默无语,邵宜相也不再问了,瞥眼看见沐峰右手袖口破裂,她拿过一旁的针线筐,握上沐峰的胳膊,不由他拒绝,径自动手缝补,“堂堂沐少镖主,连袖子破了都不知道,让别人看到了,还不被人笑话。”
  沐峰望着邵宜相一针一针帮他袖子缝补好,胸口一阵强烈波动,他突然开口,语气郑重道:“陆姑娘,我向你保证,在和镖队会合前,我绝不离开你。”
  邵宜相轻笑,“你说的话我可记下了。”她用力扯断绣线,望了望袖口,对自己的绣工还颇满意。
  沐峰深深望着邵宜相,沉吟片刻后,道:“陆姑娘,你可否为我弹一次琴。”
  “嗯。”
  邵宜相起身坐到琴桌前,琴弦响动,琴音悠扬婉转,顺着无边夜色缓缓流淌进戴长景耳里。他靠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明月转了转手中玉萧,本以为这首静心曲琴萧合奏才是最好的,没想到琴声独鸣也别具风味。他垂眸望了望玉萧,不知琴与萧是否还有机会再次合奏。
  众人赶了许久的路终于到了扬州,一进城,贺林辰就抑制不住仰天大笑,“我终于回来了……”
  沐峰冷瞪他一眼,“那些搜捕你的军兵说不定还在,少张扬。”
  贺林辰听闻急忙捂嘴,谨慎的打量四周。果真看见有一大群人大步朝他们走来,他吓得立马缩回了沐峰身后,沐峰神情紧张的望着前方,待看清来人后,这才放松了警戒,微微松了口气。
  “少镖主,你们总算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浓眉粗狂的中年男子,他一拱手,身后所有人都齐齐向沐峰和戴长景抱拳拱手。
  “原来是范镖头。”贺林辰心有余悸的从沐峰身后走出来,见沐峰和戴长景二人颇为恭敬的向他拱手,立马站直了身子向他行礼。
  “范镖头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沐峰突然眼睛一亮,“三哥来过?”
  邵宜相本一脸疲惫,听到三哥,立马来了精神,忙问:“三哥也在?”
  “邵镖头的确来过,只是休息了两天就带镖走了。”范智哲恭敬道:“临走时他让我时刻留意少镖主和少爷的行踪。”
  邵宜相失望的低下头,沐峰对戴长景道:“你先带林辰回家,见到贺伯伯替我道声好。”
  贺林辰一听要带他回家,兴奋的一跃而起,拉着戴长景就往家跑。
  四方镖局在扬州设有分局,范智哲安排了房间让邵宜相休息,她连夜赶路早就累的筋疲力尽。幸好扬州分局并不像南京的四方镖局那般刻板、固执,房屋摆设精致清雅,桌子上白底青瓷花瓶上插了几束鲜艳欲滴的玉兰花,满室清香芬芳。
  丫鬟准备好了洗澡水让邵宜相沐浴,宽大浴桶里水汽氤氲,热气蒸腾。薰炉里特质的香料、温热适宜的热水令她倍感惬意,多日疲劳一扫而光。
  高床暖枕,暗香浮动,这一晚是邵宜相连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清晨一缕缕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房内,邵宜相推门而出,金色暖阳舒适的照在身上,她伸了伸懒腰,目光突然定在前方梨花树下。
  枝叶繁茂的梨花树下,戴长景玉冠束发,腰系玉带,一身绫罗临风而立,气质潇洒出众。站在他对面的弱水,面颊红晕,发梢上的一对流苏白玉簪微微颤动,清丽可人,娇俏秀丽。
  邵宜相定定的望着金童玉女般的二人,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是在从前她恐怕早已眼睛发红,怒上胸口。可现在心情却格外平静,安之若泰,甘之若饴。
  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边响起,她转身望去,沐峰穿过回廊,正负手朝她而来。他一身藏青素服,英伟挺拔,气质磊落。邵宜相嫣然一笑,心中疑虑尽出,神情愉悦,盈盈向他走去。
  沐峰见到她,不由眉间舒展,笑问:“陆姑娘昨晚休息的可好?”
  “这是我这几天睡得最好的一晚。”邵宜相伸出一指,强调道:“比在四方镖局睡得还好。”
  “之前委屈姑娘了。”
  “你知道就好。”邵宜相轻轻一笑,“我之前还以为扬州的分局和四方镖局一样,房间除了床和桌子什么也没想,却没想到高床暖枕,清香雅致。”
  “各地分局都由分局镖头主事,只要不坏了规矩就行。”
  邵宜相灵动的双眼转了转,笑道:“这样说来,分局岂不比南京的四方镖局更好,丫鬟漂亮,规矩又少。你就不怕镖师都去了分局,不愿待在南京。”
  “天地苍茫,人各有志。他们是去是留,镖局从不干预。”
  邵宜相点头赞道:“随心所欲,果然是云水门的弟子。”
  沐峰神色僵硬了一下,轻声道:“我已下了山,不再是云水门的弟子。”
  邵宜相面带愧疚,咬唇低声,“对不起。”
  沐峰摇了摇头,随即释然道:“陆姑娘果然聪慧,一眼就明白云水门的意思。”
  “云在青天水在瓶,你虽下了山,但处处依着门规行事。”邵宜相眨了眨眼睛,俏皮道:“你若真想再回你师门,也不是不可能。”
  沐峰双目发亮紧紧的盯着她,邵宜相顽皮的笑了笑,攀上他的胳膊,掩嘴在他耳边轻语。沐峰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待她说完后,他眉间紧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不行。”
  “怎么不行。”邵宜相瞪大了眼睛,“上山就无下山路,下山便断师门情,我可没破坏任何一条规矩。”
  “这怎么可以,岂非……”沐峰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邵宜相替他说了下去,“耍赖,强词夺理对吧。”
  “我怎样都无所谓,只是这样做摆明是逼师父就范,不行,绝对不行。”
  “你下了山就是断了师门情,可又没说断亲子情。你把你师父认作干爹,收不收你当义子,就是你师父的事,他收没坏规矩,不收也没坏规矩。”
  “不行,从始至今,就没有下过山的弟子再上山的。”
  “那是他们自己不回去的,下山便断师门情,可没说下山就无上山路。”邵宜相蹙眉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太古板了,守着规矩不肯变通。我问你,明明说好上山就无下山路,可为什么还是有弟子下山?”
  沐峰沉声道:“人生在世并非孑然而来孑然而去,父母生育之恩大如天,哪怕高堂过世,也并不是完全没了牵绊。”
  “所以无论是留在山上还是选择下山,都是由云水门弟子自己选择的。你被后面的规条束缚,却忘了云水门真正的创立之本。”邵宜相认真道:“云在青天水在瓶,意喻随心所欲。”
  沐峰脸上浮现犹豫神色,片刻之后,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还是不行,这样做师父会为难的。”
  “他只会为难一时……”见沐峰神色坚定,毫不动摇,邵宜相无奈叹息,“算了,当我没说。”她虽这么说,但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
  沐峰凝望着她,轻声道:“对不起陆姑娘。”
  邵宜相不满的撇了撇嘴,“我为你这般思量你却不领情,一句话就想打发我?”
  沐峰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她,邵宜相璀然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头,“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沐峰当即道:“我答应。”
  “我还没说你就答应了?”邵宜相笑意盈盈望着沐峰,“你不怕我提出过分的条件。”
  “陆姑娘不会。”
  邵宜相脸上笑意更深,凝望着沐峰,柔声道:“你答应我,将来若有烦心事就来找我,我帮你弹琴解忧。”
  耳边清风拂过,沐峰深眸似海定定的望着邵宜相,她脸颊泛红,双眸期盼的回望着他。许久过后,沐峰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虽然是意料之内的答案,邵宜相仍兴奋难掩,展颜大笑。沐峰唇角微翘望着她,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戴大哥,你看。”
  弱水朝前方指了指,戴长景遥遥望去,廊边海棠花纷纷扬扬洒满一地,阳光透过稀疏树枝落在廊上二人的肩上,他们迎着阳光,浑身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相视而笑,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有人来请他们去大厅吃早餐,众人离去,戴长景瞥眼看到满地海棠花瓣中,静静躺着一只杏色香袋。他上前捡起香袋看了看,香袋上的并蒂海棠绣的精美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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