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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转性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地。
  邵宜相觉得扬州是个好地方,在这里住了几天,睡得好,吃得好,丫鬟又服侍周到,鸟语花香,风景宜人。若不是想着尽快和三哥会合,她倒想多住几天。
  五哥曾说过扬州小吃远近驰名,邵宜相正在屋里想着小吃,敲门声突然响起,她起身开门,一见门外的人,顿时眉开眼笑,“你怎么来了?”
  沐峰腰背笔直站在门外,道:“今晚扬州有灯会,长景要去凑热闹,陆姑娘可有兴趣。”
  “好啊。”邵宜相双眼发光,拽着沐峰的胳膊就往外走。
  夜幕降临,青石铺设的宽阔大街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各种明亮的彩灯挂满了大街小巷,街上人头攒动繁华热闹。一阵敲锣打鼓,街上行人纷纷都朝两边涌去,空出中间大路。
  邵宜相站在明月楼上,伸长脖子往下看,她此刻站的位子是最能看清整条大街的位置。很快,她看见街尾陆陆续续转来许多大型花灯,花灯上面以花瓣点缀,耀眼明亮,彩光迷离。各个花灯由四人抬架,一路从街尾抬到街头。
  邵宜相兴奋的望着各种花灯,好奇道:“今天既不是元宵又不是过年,怎么会有灯会?”
  戴长景放下手中酒杯,正欲解释,沐峰已经开口道:“这是扬州风俗,每年都会举办一个灯会,从中选出花灯王。”
  邵宜相紧接着问:“选出花灯王之后呢?”
  沐峰顿了顿,神色有些尴尬,邵宜相细想一番,当即明白。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是有名的烟花之地,登高楼能以文试搞噱头,青楼自然也能用灯会搞名声,扬州的花灯王就好比是青楼的花魁,借此声势,招揽客人。
  街上花灯各式各样,多彩缤纷。戴长景提着酒杯走到沐峰身旁,低声道:“你从不爱凑热闹,怎么今天突然想转了性。”
  “连续赶路大家都累了,热闹一下也好。”沐峰声音平淡,目光不由自主望向身旁的邵宜相。她仍带着笑,兴奋不已的望着楼下川流花灯。
  邵宜相指了指楼下,拽着沐峰胳膊道:“花灯上面都有不同的字,是什么意思?”
  沐峰道:“是曲艺坊的名字。”
  “怡红院、群芳阁、红袖香、妙人班……”邵宜相转头问沐峰,“你觉得谁会夺冠。”
  “各有所长。”
  邵宜相轻轻一笑,“我倒是觉得红袖香最有机会夺冠。”
  戴长景蓦然想起三年前,自己也是坐在这里喝酒看花灯,当年得魁的是楼外楼,也不知那个人是否还好。但随即他又勾起唇角笑了笑,仰脖喝了一杯酒,那样聪慧机智、洞察人心的女子,怎会过得不好。
  川流人海中,沐峰突然看见一人,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他快步走到戴长景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快看,清风玉露院的花灯……”邵宜相回头,却见身后没了沐峰的身影。她疑惑的望向戴长景,“沐峰呢?”
  戴长景回答道:“沐峰有事先离开了,陆姑娘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明明是他叫我来的,自己却走了。”邵宜相咬牙垂眸,又见一桌丰富饭菜,沐峰的碗筷似乎没有动过。
  邵宜相转头继续去望街上花灯,戴长景却看出她的兴致明显减了大半,眸光暗淡,闷闷不乐。他心中生起一股郁闷感受,拿过酒壶连连喝了好几杯酒。
  游会一结束,邵宜相就回了分局,甚至连夺魁是谁也没兴趣知道。月光柔和,淡淡银光洒在庭院,戴长景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望着手中的香袋,想起陆姑娘之前行为,总觉得这只香袋意义非凡。
  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戴长景闻声望去,沐峰从廊下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一见戴长景就拱手道:“少爷。”
  “洛旻?你不是跟着三哥赶路,怎么会在这里?”戴长景心中一惊,“难道出事了?”
  沐峰对洛旻道:“你已经连续赶了几天路了,先回房休息吧。”
  洛旻朝二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戴长景望向沐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突然离开就是因为见到他了。”
  沐峰点头,“我一见他就知道出事了,找了个清净地方才弄清楚,三哥带队一路往北走,途径济南,突然有黑衣人埋伏。虽镖队无误没有损失,但三哥不放心,让洛旻折返接应我们。”
  戴长景越听越觉得奇怪,见沐峰神色异常平静,他明白了沐峰的意思,问:“你准备怎么做的。”
  “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
  夜黑风冷,邵宜相走到窗边正欲关窗,瞥见回廊上有一人走过,她立马放下窗户赶到门口,胸口急剧跳动,等待着他敲门。
  敲门声很快传来,邵宜相欣喜不已,立即开门,淡色月光照在沐峰刚毅的脸上,他有些愕然的望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开门了。
  邵宜相沉下来,故意揶揄道:“难得见到少镖主,真怕一眨眼又不见了。”
  “对不起陆姑娘。”沐峰凝视着邵宜相,又道:“多谢你。”
  “你也是的,就算有事要做也吃些东西,我若不把那些糕点放你屋里,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吃了,凑合一晚。”
  沐峰低眉笑了笑,不语默认。
  “酌姐姐说长期饮食无规律,会引发胃病,你别以为只是小事,难受起来让人坐立不安,而且很难根治的。这里的桂花粉糕清甜软糯,非常可口。”
  沐峰轻轻一笑,“我以后会小心,一日三餐按时用餐。”
  “你不是要小心,是要放在心上。”话一说出,邵宜相就绝不妥,涨红了脸急忙道:“我只是怕你以胃病为借口赖在扬州不肯走,扬州景美人好,任谁都想多住几天。”
  沐峰反问:“陆姑娘不希望多留几日吗?”
  “这里虽好但我还是想尽快和三哥会合。”邵宜相撅嘴小声道:“实话告诉你,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本想乘爹娘发现之前赶回去,可是没想到一路上会发生那么多事。家里人肯定已经知道我偷跑出来,我想尽快回去免得他们太担心我。”
  “陆姑娘放心,我会尽快带你和三哥会合的。”
  邵宜相再见沐峰时是两天后的夜晚,她因沐峰的突然离开气的怒火中烧,大发脾气。丫鬟奴仆不敢叫她出房,只好一日三餐端送到房内。
  凌乱高昂的琴音不断从房内流出,邵宜相气愤难填的弹着琴,宣泄心中不满。竟没想到沐峰就这样扔下了她,连声招呼也不打。
  猛烈的敲门声突然传来,邵宜相愤然起身开门,却见门口的弱水满脸紧张的望着她,喘着气道:“陆姐姐,沐师兄回来了。”
  邵宜相愤声气道:“回来就回来,难不成还要我去迎他。”
  “不是,不是……”弱水大口喘气,抚着胸口道:“沐师兄他……他受伤了。”
  “什么……”
  邵宜相大惊失色,不等弱水解释,急忙朝门外跑去。她赶到沐峰房间时,范智哲和洛旻正守在外面,拦住了急欲往里面冲的邵宜相。
  “沐峰怎么样……让我进去。”邵宜相心急如焚,房门紧闭他不知道里面究竟什么情况。
  房门突然打开,戴长景和背着药箱的大夫从里面出来,邵宜相箭步冲向房内,范智哲想出手拦截却被戴长景一个眼神阻止,朝他摇头。
  戴长景对范智哲道:“吩咐下去,分局上下要守口如瓶,沐峰受伤的事情绝不能外泄。”
  “是,少爷。”范智哲领命,带着大夫一起离开。
  戴长景脸色难看的望着洛旻,怒声道:“你老实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沐峰会重伤昏迷。”
  “我……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洛旻慌张无措道:“我本是和少镖主一起出城的……随后……少镖主……突然有黑衣人偷袭,少镖主连续中了两掌。”
  戴长景厉声大喝,“你给我说清楚了。”
  洛旻定了定神,回答道:“我和少镖主出了城就一直往北走,谁知昨夜少镖主突然折返,好不容易赶在宵禁前进了城,却突然碰到黑衣人偷袭,他用暗器袭击,十分狡诈。我们虽躲过了暗器,但少镖主连中他两掌,若不是官兵听闻动静赶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为何和沐峰出城,又为何折返?”
  “少爷不知道?”洛旻略感惊讶,“我以为是少镖主和少爷一起商量好的,少镖主还一路做了记号,不是留给少爷的?”
  “留记号?他在等谁?”戴长景突然眸光一亮,“难道是他。”
  “是谁?”
  “没什么。”戴长景目光不禁闪烁一下,随后道:“你先回房去。”
  洛旻离去后,戴长景回到房里,屋内邵宜相坐在床边,她紧紧握着沐峰的右手,目不转睛望着沐峰的脸,眼圈通红,“你别吓我了,你答应过我的,天南地北,只要是我想去的你都被陪我去,你堂堂少镖主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戴长景心中猛地一抽,这样的话,他也曾答应过,不知她是否还记得。他走到邵宜相身边,轻声道:“陆姑娘。”
  邵宜相急忙抬头望他,“大夫怎么说,沐峰什么时候能醒。”
  “陆姑娘放心,沐峰只是轻伤无大碍。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邵宜相摇头,她紧紧望着沐峰苍白如纸的面容,“我要陪他,我怕他半夜会出事。”
  “我会陪着沐峰的。”
  邵宜相仍是摇头,紧紧握着沐峰的手。
  戴长景只好道:“大夫走之前留了药方,叮嘱过熬药的火候一定要掌握好,不能出错。镖局里的人我始终不放心,想劳请姑娘帮忙熬药。”
  “对,二哥说过熬药火候非常重要。”邵宜相喃喃自语,立马起身道:“药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在范镖师那……”
  话还没说完,邵宜相已似风一般跑了出去。
  戴长景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关紧门窗后走到床边,压低声音道:“都走了。”
  沐峰睁开眼睛从床上起来,他望了望自己的右手,紧绷面容稍稍有了些缓和。
  “怎么样,没事吧。”戴长景有些担心的望着他,为了逼真,那两掌他用了六成的力。
  “无事,用铁皮挡着,多休息两天就好了。”沐峰摸了摸胸口,神色严肃的望着戴长景,“他怎么说?”
  “果然有问题。”戴长景道:“他只口不提你让他先离开的事,只说昨夜你突然折返,之后就在城内遇袭。”
  “我故意留下记号引他疑心,之后更是让他先行折返。他若心中无鬼,就不会一直跟踪我。”
  “我让他知道你和神秘人有约,他若真为那张羊皮纸而来,一定会在神秘人来之前有所行动。”戴长景有些疑惑道:“当日你想的是以静制动,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想过了,以静制动实在太费时。我们还要尽快追上镖队,引蛇出洞是最快的方法。”
  “你真的认为他和那张羊皮纸有关?”
  “他离开镖队的时间就是我们得到那张羊皮纸后的第五天,这里又是扬州,我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洛旻性格冲动简单,他知道你和神秘人互通消息,心中有鬼一定会联想到那张羊皮纸,你突然重伤昏迷,就是他偷取羊皮纸的最好时机。”
  沐峰眉峰紧皱,“如无意外,今晚应该就会行动。”
  夜黑如墨,安静的庭院只有窸窣的虫叫声,黑衣人穿过庭院,小心的闪入庭廊,来到一间房门口。他确认四下无人,轻推房门走进里屋,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双目紧闭,呼吸匀顺。
  黑衣人先在床上搜索一番,无果后又走到衣柜前一阵翻找,一件衣服不慎从衣柜掉落,他快速伸手抓住滑落的衣服发出细微风声。急忙望向床边,却发现此刻床上竟空无一人。
  黑衣人浑身一震,转身立马冲出屋外。庭院内戴长景笔直的站在月光下,他唇角微勾,笑问:“这么晚还练功?”
  黑衣人后退一步,正欲朝另一边离去,却发现沐峰已从另一边而来,他面色铁青,下颌紧绷,双目中带着勃然怒气。
  黑衣人转身向后,发现范智哲一步一步朝他而来,目光警惕森然。他额头冒出冷汗,他已被包围的无路可退。
  “洛旻,少镖主一向待你不薄,你竟敢叛变。”范智哲狠狠的盯着黑衣人。
  “少镖主……”洛旻扯下面巾,目光心虚的望向沐峰,“你知道了?”
  沐峰语气带怒,“洛旻,你在镖局已有两年,我本不因疑你。只是你不知道我曾和三哥有约,这趟镖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人折返。”
  “少镖主,我……”
  “你不用再说了。”沐峰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你在我镖局两年,无论你今晚为什么这么做,我都当没发生。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不会再外传。”
  “多谢少镖主。”洛旻激动的望着沐峰。
  沐峰仍是面色铁青,“从今天起你再不是四方镖局的人,至于你背后的人……好自为之。”
  “少镖主……”
  “马上滚。”范智哲冷声呵斥,“你敢闹事闹得人尽皆知,就是你自找的。”
  洛旻望了望沐峰,他一脸严肃不容置疑,洛旻只好朝他欠了欠身,大步离开。
  邵宜相心绪难宁的在房内来回走动,她熬完药本想给沐峰送去,却遭到了范智哲的阻止,她自然是不愿意,但范智哲坚决不让她靠近,就连戴长景也劝说她先回房间。她机智聪慧,看出二人古怪,只好回了房间。
  邵宜相惦念沐峰,不知他的伤是真是假,又不知他情况如何,现在怎么样了。烦躁不安的在房内急的团团转。
  烛光摇曳,房门上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头一紧,急忙打开房门,门口沐峰脚步一滞,停在了门口,“陆姑娘。”
  邵宜相跳过门槛,拉着沐峰将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前前后后仔细一番观察,确认他的确没受伤后这才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她又蹙眉狠狠盯着他,气鼓鼓的转身回房。
  沐峰跨过门槛,走到邵宜相身后,轻声道:“对不起,陆姑娘。”
  “你除了对不起还会和我说什么。”
  邵宜相愤然转身,眼泪瞬间流下。沐峰怔了一下,忙掏出手帕递给她。
  邵宜相拿过手帕拭了拭泪水,委屈道:“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
  “我知道……陆姑娘是关心我。”沐峰凝望着她,愧疚道:“是我不好,总是惹姑娘伤心。”
  邵宜相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沐峰,许久后,她吸了吸鼻,低低道:“算了,我宁愿你是骗我的,也不希望你真的受伤了。”
  沐峰胸口一阵灼热涌动,他感到自己心剧烈跳动。微凉刺面的风拂来,沐峰深吸几口气,努力控制心中的冲动,平静道:“不早了,陆姑娘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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