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尴尬

　　她脑子此刻当机。

　　谁能告诉她，当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长得过分帅气的男人，对着你说他需要上厕所并且还是需要你帮助的时候，应该做什么反应？

　　面对他，郁子期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支支吾吾又转身奔去门口，结结巴巴地喊:“李～李哥~”

　　呵，他只是不知道这地方应该在何处出恭，要不他也不会和她说！但看她如此窘态，他倒也释然了。

　　出了门口，空荡荡的走廊，灯光明晃晃的，消毒水气味儿扑面而来，郁子期总算回过神，却没有看到李哥。

　　其他人还在医院门口，远着呢。她懊恼自己不让他们跟上来。

　　默默回病房里，郁子期没好意思看他：“那个，你现在很急么？能忍忍么？我的保镖去给你安排护工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白绍庭顿时感觉胸口卡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难受，脸色更是铁青。

　　白绍庭深呼一口气，然后轻轻地说：“不行。”

　　…………

　　人都有三急，这是人之常情。郁子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扭扭捏的。但是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帮个男人上厕所？？说起来都觉得可笑，而且还是个陌生男人。他俩也才刚见没多久吧，也不是可以帮上厕所的交情啊。

　　这不是颜值可以解决的问题了，超纲了！！

　　也真是令人头大！

　　头大郁子期觉得他可能是憋急了，干脆地就从床底下拿了个尿壶递给他：“你现在不方便下床，用尿壶吧！”

　　说完也不去看他，头转向一边。

　　他没接。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他幽幽地说：“我不是伤了腿，我自己去。”

　　接着又挣扎着要下床，郁子期气急：“你……”看他费劲吧啦又疼得惨兮兮的样，郁子期不得不忍住了。

　　唉，这种事情，人家也是事出无奈嘛。

　　放下了那个令人尴尬羞耻的尿壶，郁子期先帮他把贴在身上，绑在手上的仪器都全取了下来。慢慢扶住他，又跑去找了新拖鞋，拆给他穿上。

　　白绍庭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说不来什么感觉，眼下只能接受她的帮助，不得已而为之。

　　他忍着伤口的疼痛，一步一步慢慢走。郁子期扶着他往洗手间去，让他半靠着自己，不一小会就出了细汗。也顾不上姿势亲密而害羞，只想快点送他到门口。这人又高又重，她快没力气了。

　　进了门口，白绍庭停住了。

　　郁子期纳闷：“又怎么了？”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卫生间里面，又微微侧过头看着郁子期。

　　？？？？

　　“怎么了，进去呀？”郁子期觉得自己今天因为这个人，心情不上不下，就卡在中间，要气不气的，郁闷至极。

　　“这个，该怎么用？”

　　…………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淡定又认真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家里的阿萨和阿金都不会让她担心这个问题。他怕不是生活在哪个旧社会？？

　　但是世界上也还有很多贫穷落后的地方，别说马桶，可能温饱都没能解决。这么一想，郁子期便不再深究。

　　郁子期和他一块站在洗手间里，刚刚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窘迫万分，双颊爆红。

　　主要是得教他上厕所了？

　　喵喵喵？？？

　　她深呼吸又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她决定不能把这个男人当成正常人来看待！

　　郁子期羞耻度已经爆表，顶着一张爆红的脸，还得一本正经指着马桶解说：“这个是抽水马桶，马桶你知道吧……用好了，就按这里冲水，要多按几次冲干净了。旁边这有洗手液，有纸巾。结束后要记得洗手。底下有垃圾桶，废纸扔桶里……”说着，还示范开关水龙头，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耐心地教着小朋友。

　　白绍庭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呃……我先……先出去了，你好了吱一声。”郁子期着急忙慌把门带上后，忍不住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她要疯！

　　呵，郁老师活这么大，还是第一回遇到如此刺激的（尴尬）的事情…

　　片刻，白绍庭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表情木然，里面的他清晰可见：他的发被剃了，已经短得不能再短！他不由自嘲一笑，难怪总有些不对劲。自古皆是皈依佛门，才会落发为僧。可他从未有过远离尘世，遁入空门之心。

　　不过，这里和他生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发饰，穿着，言语都不一样，完完全全的陌生。

　　强撑着洗了把脸，白绍庭心里平静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床上喝粥的人，郁子期悄悄深呼出一口气，莫名其妙伺候别人。

　　有点累，心累。

　　原本救下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哪知道这个人奇奇怪怪，没家人没朋友也不知道住在哪，问啥都是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和他沟通有障碍。过来的意图是想着看一眼，给他通知家人就不管了，可是眼下，好像不太实际。

　　“你是说你不记得了？”郁子期颦眉，“可你头部只是外伤，没撞坏呀，你怎么会忘了？”

　　郁子期难以置信。

　　床上的人不语，默默舀了一勺粥，修长的手指持着白色调羹，慢条斯理地进食，神色平和，动作优雅又不失清贵。

　　再加上那张脸，赏心悦目

　　郁子期怎么看他这样子，也不像失忆的人：“你不会是讹上我了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郁子期心里不快，神色淡淡的。

　　白绍庭闻言，放下手中的调羹，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跟你素不相识，帮你也只是顺手。既然你不想说，也没什么。但我不喜欢别人忽悠……”

　　“抱歉，姑娘。”郁子期还没说完，他突然出声打断。

　　郁子期停下来看着他。

　　“在下很感激姑娘出手相助……”顿了好一会，他又继续说：“我不是成心想忽悠你，也绝无恶意。我确实无父无母，身边也没有朋友。只是，你这里和我所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我自己实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的，我答不上来。”

　　听到他说了一大串话，郁子期还有点愣住：“那好吧。”

　　白绍庭思量着，她既是他的救命恩人，还特意照顾了他。不管她为的是什么，在这里一切都未知，他也愿意相信她，不想瞒着。

　　“在下姓白，名绍庭。”

　　郁子期听不惯他说话的方式：“你都是这样说话的吗？文绉绉的吗？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别人听了以为你在调戏人~”

　　白绍庭面色有片刻僵硬，随即恢复正常：“好。”

　　“你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姓郁，郁子期”

　　白绍庭：“好。”

　　他突然这么“乖巧”，郁子期未免觉得有些好笑。

　　“给你请了护工，他会照顾你的。其他的……算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吧，你有事可以告诉李哥，或者打电话给我也行。”郁子期晚上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过去要一个多小时，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也想早点去。

　　白绍庭点点头：“好。”

　　又问，“电话是什么？”

　　郁子期的表情瞬间垮下来，现在21世纪的人，不知道马桶怎么用，难道还不知道电话？？

　　哦，她忘了自己不能把这个男人当成正常人。收了收脸上的表情，克制地挤出一丝笑容：“那个就是电话啊。”指了指，病房里的座机。

　　他茫然地看着郁子期，脸上少了高冷倨傲，他看起来还挺像小奶狗的。

　　郁子期脸一红，找出纸和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号码给他。

　　“你有事可以打这个号码找我。”

　　“啊，你肯定不会用吧。”郁子期拉长电话线，把电话抱到他床上的小桌子。

　　白绍庭盯着面前的东西，又看看郁子期。

　　明明很好奇，却装作很淡定不说话，有点可爱。

　　郁子期让他拿起来放在耳边，交代他声音从哪里出来，又对着哪里说话。

　　接着教他按照号码拨号：“等通了，它就会响“嘟”的一声，如果没通就会连续“嘟嘟嘟”的响。你打过来了，我手机也会响的。”

　　说着，郁子期的铃声响起来，她一滑屏幕接了。对着手机讲：“我接了，就能通话了，你现在听到话筒里的声音了吧。”

　　白绍庭心里震惊，暗暗称奇。听着两个声音，他也来了兴致对着话筒开口：“姑娘…”

　　郁子期为了配合他，给他体验一下，还特地到外面去接。

　　这一来，白绍庭对着电话好奇得不得了，对郁子期手机的“小盒子”也很感兴趣。分散了注意力，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郁子期莫名相信白绍庭，觉得他没说谎。他好像很多东西都不懂，不是愚笨，而是压根没接触过。她隐隐觉得他是不属于这里。但她也没想深究，她尊重每个人的隐私。

　　于是，走之前她嘱咐了他很多，以免他太奇怪了，会让别人多想。

　　郁子期还给他打开了电视，教了他使用遥控，白绍庭又惊又奇。

　　帮他把床摇下来，还把遥控递给他：“你不想看这个，也可以换台，看累就关掉。”

　　“医院有时间限制的，到了休息时间就不能看了。不舒服就按铃通知护士。晚上护士也会过来查房，你态度别太吓人了。”

　　“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郁子期絮絮叨叨的，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但是能怎么办呢，人是她带回来的，还啥也不知道。

　　白绍庭目送她出去，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又陌生又空荡。还有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关掉了嘈杂的声音，他缓缓闭上眼，敛住那一抹锋芒，开始思考目前遇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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