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往

“慈姐，我要去小卖部，你跟许哥要带点啥不？”

        一下课，大壮就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宋慈和许魏的座位边上，看着跟他们十分熟稔。

        自从那次大壮道了歉，他们三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大壮和他们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因为许魏不搭理大壮，所以有时大壮来找他们聊天也只是跟宋慈说说话。可有时候他们俩的话说着说着，许魏还会突然把宋慈拎回去做题。

        宋慈从书包里摸出钱：“三包巧克力棒，分你一包，谢谢啦。”

        “嘿！慈姐威武！”

        大壮说着就要把钱接过去，结果指尖刚碰到钱的边缘，一只修长的手就伸了过来，直接把宋慈手里的钱给截胡了。

        许魏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宋慈的钱重新装回了她的书包里，然后淡淡地瞥了眼宋慈。

        宋慈可怜巴巴地看着许魏，试图讨价还价：“许魏，买两包行不行？我就吃一包！”

        许魏直接否决了宋慈的提议：“不行，你会牙疼。”

        宋慈讪讪地笑了笑，想起了不久前因为自己多吃了几颗糖，结果牙疼了一下午，从那之后在学校里许魏就对她的“摄糖量”管控得十分严格。

        大壮耸了耸肩：“没办法啦慈姐。你先说服许哥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等考完最后一门试时，他们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校门，去拥抱即将到来的寒假。

        宋慈一回家就往床上一倒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她醒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时宋慈她爸宋正敲了敲她的房门：“小慈，快出来吃饭了。”

        宋慈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把门一开，整个人就挂在了宋正身上：“爸！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宋正拍了拍宋慈的背，笑着说：“爸爸错啦，爸爸给小慈买了好多礼物，等吃完饭小慈慢慢拆开看好不好？”

        “切，我才不稀罕呢。”宋慈从宋正身上下来，撇了撇嘴：“妈妈的礼物肯定又是老爸亲自带着上街挑吧。”

        宋正还没说话，就被从厨房端菜出来的秦珍接了话茬：“不稀罕拉倒，你不稀罕我稀罕。”

        宋慈又蹭到了秦珍旁边，抱着秦珍的胳膊撒娇：“妈！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逛街嘛！”

        秦珍笑着看了眼宋慈：“你跟我们一起干什么，当电灯泡？”

        “爸！你看看你老婆！”

        宋慈气得直跳脚，却只得来了宋正和秦珍更加开怀的笑声。

        宋正一手搂着秦珍，一手牵着宋慈，桌子上还有丰盛美味的饭菜，所谓和睦美满的家庭，也不过如此了吧。

        今天是要去学校拿通知单的日子，宋慈这几个月通过许魏给她不停地开小灶，成绩也算是突飞猛进，所以她对这次的期末成绩十分有自信。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到了，可许魏却迟迟没来，直到老齐把通知单都发完了，许魏还是没来。

        宋慈有些奇怪，她连忙追上要进办公室的老齐，问他关于许魏的情况。

        “许魏啊，他跟我请假了。”老齐挥了挥手里许魏的通知单：“反正还是第一，要不要这个无所谓的。”

        宋慈一听立马说道：“老师，成绩单怎么能无所谓呢，正好我没事，我给他送去吧！”

        老齐看了看宋慈：“也好。”

        他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表格递给宋慈，这张表格是开学时老齐发的填写家庭情况的表格。

        宋慈把这张许魏的表格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拿上了许魏的成绩单就骑上了车出发去他家。

        许魏的家十分不好找，这里的居民楼都很破旧，楼牌什么的基本全掉完了，宋慈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了正确的楼宇。

        宋慈站在许魏的家门口，抬手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十分恶毒的咒骂声。

        “许魏！你他妈居然敢打老子？给你脸了是吧？老子他妈养了你十几年，你连个酒钱都舍不得给老子是吧？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老子早他妈把你卖给人贩子了！你就跟你那婊子妈一个样！我呸！你怎么不去死呢！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话音刚落，里面又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酒瓶碎裂的声音。

        宋慈吓了一跳，她用力拍着门大喊：“许魏！许魏！我是宋慈！快开门！”

        没有人来开门，回应她的只有各种各样难听的咒骂和东西被扫到地上的声音。

        宋慈彻底急了，她连忙去拉门把手，把门用力往外拽，门没上锁，被她猛地拉开了，宋慈一下子没站稳，自己也摔了个跟头。

        她连忙爬起来冲进屋子里，正好看到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抡起酒瓶子就打算朝许魏的脑袋砸过去。

        宋慈顾不上想太多，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个男人撞翻在了地上，然后转身查看许魏有没有伤到哪。

        宋慈的声音十分急促，她语无伦次，尾音都带上了哭腔：“许魏许魏，你还好吗？伤哪了？严不严重？伤到哪了？去医院，咱们去医院！”

        许魏看着眼前一脸着急担忧的宋慈，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一把将宋慈抱进了怀里，轻声安抚道：“没事，我没事。”

        宋慈真的被吓坏了，她肩膀还有些抖，那个原本摔倒在地的男人突然跳了起来，抡起酒瓶就砸了过来，嘴里还骂道：

        “妈的！老子砸死你！”

        两人闪躲不及，许魏只好将宋慈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抬高手臂挡住了砸来的酒瓶，接着一抬脚，直接把男人踹翻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许魏拉起宋慈就往外走，走了老远才放开了她。

        宋慈连忙抓起许魏的手臂想看看伤得怎么样，结果衣服太厚袖子根本不好往上拉。

        许魏揉了揉宋慈的头发，笑着说：“没事儿的，穿得厚。”

        宋慈隔着衣服给许魏揉着手臂，她抬起眼睛，试探地问道：“那是……你父亲吗？”

        “嗯。”许魏顿了顿：“吓到你了吧？”

        宋慈嘟囔着：“我还以为……你又要受伤了……”

        “真的没事，我习惯了。”

        许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以后，别来我家了。”

        宋慈没回答许魏，只是把他的手臂放了下来，垂着眼从书包里拿出了他的成绩单塞给了他，然后摇了摇头。

        许魏捏着通知单，有些艰难地开口：“宋慈，听话。”

        宋慈抬起头，眼眶通红，她倔强地盯着许魏的眼睛：“今天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不跟我说？”

        许魏看着宋慈一副要哭的样子，慌乱地手都不知道该哪放：“不是的宋慈……”

        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呢？可能因为他不想宋慈因为害怕而远离他吧。

        许魏的故事说来很简单，他原本也有个十分幸福的童年，可是他妈在他上三年级的时候出轨跟别人跑了，他爸就开始一蹶不振，整天酗酒对他非打即骂。

        许魏年纪还小，打不了工，爷爷奶奶除了能照顾照顾他也做不了其他的什么了，为了能继续上学，他只好去找家里的亲戚借钱，加上他爸还动不动找他要钱喝酒，一来二去，家里也就欠了不少债。

        并不是每个人在这种成长途中都能遇见贵人，而许魏所渴望的那点安稳生活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

        他遭到了孤立，他被嘲讽是婊子生的小孩，他被不懂事的小孩子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他变得越来越孤僻自闭，他不明白，明明根本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这不公平的一切。

        可是许魏没想到，在他上高中之后，突然有个叫宋慈的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不管不顾地闯进了他黑暗逼仄的世界，给他带来了温暖与希望。

        对于这种变化，许魏一边恐惧着躲避，一边又希冀着靠近。

        当人看到一束光的时候，他会渴求更多的光亮；当许魏感受到宋慈给他的温暖的时候，他就想离宋慈更近一点。

        以前他觉得这人间如同炼狱，可现在他觉得，只要有宋慈在，不管多难的坎他都能迈过去。

        在许魏眼里，宋慈是那么地美好，那么地温暖又那么地善良。

        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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