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站桩扎马

“平心静气，手腕也要用上力气。”萧问端正执笔，示范给她们看。

        夫人应婉怡带着春杏春桃悄然走来，立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三个孩子。

        她也清楚地觉察到了，芙儿自从大相国寺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几个月前，长子博鲲说每日里教芙儿三五个字，她写了两个便哇哇大哭起来，说是手酸手抖，怎么也不肯再拿笔。

        从前叶芷兰跟自己斗嘴的时候，孩子们是从来不参与的，这一次，芙儿伶牙俐齿地回怼，她也是头一回见。

        应婉怡定定看着女儿。

        芙儿真的是长大了些，竟愿意安安静静地念书写字了。她悄然走过去，瞧见芙儿描红本上的那些个歪歪扭扭的字，无声地笑了。

        萧问一抬眼，见是夫人来了，赶忙行礼。

        “不必多礼，萧问看的什么书？”夫人温软的手抚在女儿白皙的脖颈上，不急不缓，像抚慰小猫一般。

        “阿娘，痒痒！哈哈哈！”上官芙缩着脖子笑起来，露出满口珍珠贝齿。

        “回禀夫人，小的在看孙子兵法。”萧问一揖，将书本呈上。

        “你也不过才十岁，这兵法，看得懂吗？”

        萧问摇头，“晦涩难懂，其中许多典故闻所未闻。”

        “倒是个实诚孩子，不明白的地方，待将军回来了你可向他请教。哦，博鲲他们过了晌午便从书院归来，问他们也可。”

        “多谢夫人！”萧问抬起头，感激地望着夫人。她讲话柔声细语的，语调像极了已经去世的母亲。

        大哥博鲲和二哥博鹏从书院归来，歇了午觉，未时在花园中习武。

        偌大的将军府花园长廊回旋，枯木花草盖着雪被，远处劲柏苍松翠绿，残荷立于池塘薄冰之上，近处一树红梅绽放似火，暗香浮动。

        回廊东边，开辟出一块较大的空地，一旁摆放着兵器架子，上头立着□□刀剑，专为将军与公子们平日里习武而备。

        日子久了泥地被踩踏夯实，正是练武的好地方。萧问提着木桶立在花园门前，远远看着公子与亲卫交手。

        上官芙带着春芬老远就瞧见身子单薄的萧问，“哥哥，你往哪里去？”

        萧问转过身，垂眸道，“小姐，萧问打些水，正要去打扫书房。”

        他一边说着，双眸却不由自主地往校场那边看去。

        “哥哥，桶先放下吧，芙儿带你去认识我的两位哥哥，哦是三位。”在上官芙心里，是不愿承认上官博良这个哥哥的。

        她撒腿奔向校场，甜甜地叫着，“大哥二哥！芙儿来啦！”

        博鲲回过头，瞧见是小妹来了，笑着应道，“小芙儿，来大哥抱抱！”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等着胖嘟嘟的小妹妹扑进怀中。

        大哥眉眼像母亲，气质清俊文雅，不过十二岁的年纪，个头却比同龄孩子高出半个头来。

        上官芙扑过去，一把搂住大哥的脖颈，笑得眉眼弯弯。

        前世爹爹和二哥战死沙场，大哥是这个家中唯一男丁，为了这个家，他拼命想要建功立业，数次请命奔赴沙场，即便是身受重伤也咬牙奋战。

        怎奈新帝重文轻武，大哥他们那一批成长起来的武将并不如前朝那般受到重视。

        “大哥哥，芙儿一日不见你，就想你了呢。”

        上官芙抱着哥哥的脖子，仔细瞧着他清俊的面庞，伸出小胖手将他额前的一缕碎发归拢。

        “好芙儿，哥哥身上出了汗，你不嫌弃么？”

        大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又抱着她转了个圈圈，便将她缓缓放下。

        二哥博鹏一个箭步跳过来，伸出手指在上官芙额上弹了一下，笑道，“小胖猪，回回见了都先叫大哥抱，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哥么？”

        小胖猪？

        若是在前世，上官芙定要上前踢打二哥两下才肯罢休。

        如今一想到他和爹爹，上官芙便忍不住鼻子发酸。

        十一岁的博鹏生得虎头虎脑，相貌随了父亲，长大后更是魁梧威猛，力大无比，只是性子莽撞些，儿时顽劣，常欺负伙伴。

        上官芙伸了小胖手要二哥抱。

        博鹏假意蹲下身子，却突然伸手又在妹妹油亮的发髻上弹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胖猪，二哥哪里抱得动你？你若再这样吃下去，当心将来长大了横着走，到时候怕是无人敢娶啦！”

        上官芙眼中泪光闪动，无视二哥的玩笑，上前抱了他的胳膊，仰头说道，“二哥哥，擦擦汗吧，当心着凉。”

        博鹏一愣，他早做好了被芙儿踢一脚的准备，怎料到这肉嘟嘟的小妹竟上来黏糊自己。

        “咦？芙儿几时转了性？”

        博鹏不好意思再闹，伸手捏了捏小妹粉嘟嘟的小脸蛋儿。

        一旁手握□□的上官博良冲三人翻了个白眼儿，撇撇嘴，走远了些。

        上官芙招手唤了萧问过来，对大哥二哥道，“这是新来的小哥哥萧问，可否让他随哥哥们一同习武？”

        “萧问拜见大公子二公子。”萧问大步上前，深深一揖。

        “这小弟就是上次救了妹妹的那位么？也太瘦弱了些！”

        二哥博鹏笑着上前，伸出有力的拳头在萧问胸前捶了一把，打得萧问软软后退两步才勉强站住。

        “哈哈哈！”上官博良凑过来嘲笑道，“病死鬼，就你这样的，我一拳便能揍扁，不信试试？”

        上官芙生了气，抬头冲上官博良叫道，“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你等着，终有一日萧问会打败你的！”

        上官博良翻了个白眼儿，将手中□□“噔”的一声立于地上。“打败我？真是痴人说梦！捻死他就如捻死蝼蚁那样简单！”

        姨娘这房，大的小的讲话一贯刻薄。大哥博鲲看不下去了，扭头对上官博良道，“罢了，习武便习武，说那些做什么！”

        他亲切地拍了拍萧问的肩膀道，“你身子骨弱，先从站桩扎马步开始罢！”

        上官博良撇了撇嘴，走到亲卫身旁继续练起□□来。

        大哥接过小厮福祥递来的汗巾，对萧问道，“来吧我叫你要领。”

        上官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兴致勃勃地观望。

        春芬递上一罐子蜜饯儿，上官芙从中挑了杏脯，晃着小短腿儿与她一起慢慢吃。

        萧问抱手站了片刻，双腿已颤颤发抖。大哥回过头去，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上官芙见萧问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劝道，“哥哥，你歇歇吧！”，她知道习武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两位哥哥只当是芙儿在喊自己，回了一句：“不累！”又继续与亲卫过招。

        上官芙从石凳上跳下，捏着杏脯递给萧问，他摇头，依旧保持站桩姿势。

        “哎呦……妹妹竟对个下人这么好？！只因他生得俊么？”

        听这娇滴滴的声音，知道是上官雪来了，上官芙心中生厌头也没回，反身回到石凳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一只孤鹰在阴沉的天空中自由翱翔，许久才将双翼扇动两下。

        “怎么，妹妹眼中只有下人，没有我这个姐姐么？”上官雪带着丫鬟走过来，冲着诸位哥哥盈盈福了福。

        上一世的上官芙并不关注母亲和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觉得那些都是大人的事情。

        母亲只叫自己莫搭理她们，即便是她们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上官芙也只是一笑便过去了。

        越是这样，上官雪越觉得这个妹妹是个好说话的，长大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话也是没个遮拦，让人看了不少笑话。

        想到这儿，上官芙从石凳上跳下来，笑眯眯地对上官雪道，“爹爹从前时常说，咱们家不比那些个世家，生下来便享受荣华富贵。爹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常说对士兵和下人也要体恤才是。不知姐姐今日说这话，是拿爹爹的教诲做了耳边风么？”

        上官雪一怔，愈发看不懂面前这小丫头来。

        自打那日从大相国寺回来，她迎面便将母亲和自己一通嘲讽，母亲没占上风，还抽了自己两下。

        五岁的小丫头罢了，怎会这般厉害。

        上官雪矛头一转，目光转向萧问，嗤笑道，“就你这小身子骨，练也是白练，瘦的跟个鬼一样。”

        萧问垂眸行了礼，叫了声四小姐，又规规矩矩站他的桩。

        上官芙瞧着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中暗自赞叹。

        “姐姐，萧问是我的小厮，还轮不到你来说他。”上官芙眯着眼睛一笑，将蜜饯儿罐子递过去，“吃吗？”

        上官雪一愣，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迟疑地伸出手去。

        还未触到罐子，上官芙又道，“哦，我忘了，姨娘可不让你吃旁人给的东西。”紧接着又将罐子抱了回来。

        上官雪面色一白。

        春芬在一旁嚼着果脯，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努力忍着。

        “哥！”

        上官雪一跺脚，也不扭着腰肢走路了，大步向上官博良跑去，低声诉苦，上官博良不时地回过头拿眼睛剜上官芙。

        上官芙只当是没看到，与春芬两个有说有笑。

        不急，真正的交锋还在后头，待我慢慢长大。

        静谧的日子过得飞快，还有一个月便是新年。

        夫人要去庄子和铺子巡视，顺带着也给庄头和掌柜的们发些赏赐，以犒劳他们这一年以来的辛勤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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