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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一惊,才反应过来似的用手背蹭了蹭脸,不知何时起,竟哭得满脸水泽,再看师傅往日那身纯白无暇的白衣现下尽数被鲜血染得斑驳,生生压下了喉头翻涌的酸涩,甚是难看的扯出一个笑,“师傅,我背你回家。”

        当我再度腾上这三十三重清净天时,已然不再是一年前那个柴桑山上的精灵,而是带着周身淡淡银色的光芒,飞升了上仙。

        我背着师傅一头扎进了深夜中静谧的清净宫,噼里啪啦吵醒了椒梳,椒梳一副惺忪睡眼在撞上浑身是血的师傅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色吓得煞白,急急飞身去请三重天的药仙娘子,竟然连鞋子都忘了穿。

        椒梳走后,我却再也憋不住内心的巨大动荡,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既有为自己不长进反而连累师傅的羞耻,还有为伤的这般重的师傅的心疼,若不是为了护着一个我,师傅也定然不会被这小小天雷所伤,再有,再有便是,在第二道天雷即将落下之际,在我以为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之时,脑海里竟一片空白,在那片空白之中,唯独一人的容颜渐渐清晰,遗世独立。

        那人对我暖暖一笑,轻声唤着:小樾儿、小樾儿,渐行渐远。

        正在我陷入迷惘神思昏昏然之际,椒梳已然请了三重天药仙娘子急急跑来,后面还跟了另一个高大男子,一身玄衣似乎要与这沉沉的深夜融为一体。

        椒梳引着药仙娘子向师傅的床榻奔去,那玄衣男子却快速向我走来,直到我的眼前,才看清来人竟是前些阵子在西天梵境得以相认的沧溟老兄。

        却见沧溟急急蹲下身子,双手附上我的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我刚才于睡梦中惊醒,心口蓦然一疼,你我生活一处十万年,我怕是你出了事,便赶忙出来寻你,正巧遇上了椒梳。樾儿,你这满身的伤,是怎么了?”

        我甚无力的抬了抬眼,虚虚解释道,“我没什么大碍,九道天雷我只受了一道,其余的,其余的尽数是师傅替我承的。”说罢深深望了一眼仍旧昏睡的师傅。

        沧溟闻了我这话,手中暗自一紧,顿时闻得一阵骨骼摩擦之声,我有些错愕的望着沧溟,不知这个当口却是谁将他惹着了。

        “樾儿放心,若是再有下次,便是拼了我毕生修为,都不会再叫你受一点伤。”

        我被他这话说的心头一暖,便是晓得在这天上我不是没人牵挂的人,遂对着他挤出了一个笑,“若是沧溟日后有难,我定然也会不移余力的助你。”

        沧溟愣了愣,伸出手理了理我的发,“傻樾儿,一年前我没有能力护着你,让你被人带离柴桑山,如今的我,却是谁都奈何不了的,又怎会连累于你。”说着顺便狠狠瞪了一眼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师傅。

        我干干笑道,“师傅他对我分外关怀,此次若不是他,我便就该灰飞烟灭于那九道天雷之下了,如今师傅替我受了八道天雷,助我位列仙班,这恩情,我是一生都还不尽的。”

        沧溟看了看我,没再言语。

        这夜,我对沧溟道自己并无大碍,让他自去歇息,这夜,我趴在师傅的床榻前,守了他一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梦中我在一片荒凉之地历劫,师傅飞身前来将我护住替我受了九道天雷,之后,灰飞烟灭。我尖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正在我暗自心惊之时,却有一双微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将那上面被冷汗沾湿的碎发整了整。

        “师傅,你醒了!你身上痛不痛?”我蹭的一下从床头跃起,伸出一双爪子在他身上左摸右摸。

        却见师傅好笑的看着我,“你道我这青衡上神是白做的?不过小小天雷,无碍的。”

        闻及此,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归位,噗通一声安安稳稳的落回了胸膛里。

        正在我一身轻松的离了师傅的卧房往外走之际,却被椒梳一脸严肃的拦了下来,我不禁心下狐疑,“椒梳,师傅都无碍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六界众生皆欠你钱的表情,这样可不好,容易显老的。”

        却见椒梳喟然长叹了一声,“你这个丫头,能不能让仙上少费点心啊,仙上昔日里那般尊贵的人,竟被你连累成这样,你啊你,真真是个没长脑子的。”

        我一愣,有些不甘的辩解道,“我只知是我道法不精连累师傅代我历劫,却不知这没长脑子从何说起。”

        椒梳登时把眼一瞪,胡子一吹,摆出一副细数我罪责的形容,“原本仙上便算出了你天劫的日期,想着待到那一日便将早早准备的金钟罩借与你用,这金钟罩是仙上的始祖赠与他的法宝,危急时刻可以做一个很好的保护障,仙上便是早早料到以你的那丁点修为必然承不住九道天雷加身,便想着届时让你躲在这罩内,他在外全力对抗天雷,以他的修为,那天雷定然是伤不到他至此。若不是你前日嘴馋喝酒灌醉了仙上,还粗心的弄丢了他的金钟罩,又怎会连累他以血肉之躯将你护着。”

        闻言我脑子嗡的一声,椒梳却喋喋不休的继续对我的控诉,“仙上万般皆好,唯独一个不胜酒力,却同你对饮了那么多的酒,第二日日上三竿后才转醒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急急去寻被你弄丢了的金钟罩,寻了大半日终于在后院水池中找到,却不知仙上为了携带方便,将那金钟罩变得堪比石子大小,被水池中的锦鲤吞进了腹中,那锦鲤在仙上的水池中已生活了数千年,仙上不忍将她剖腹,正在犹豫之际,却闻南方的天际落下了一道天雷,仙上便丢了锦鲤急急的赶了过去,哎,就那么生生的受了八道天雷,还与你说他无碍,真是,真是让老奴我好生心疼。哎,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哎,真是亏了仙上就要将自己一颗心全掏在你身上了,老奴我求你,不要再让仙上这般费心了可好?”说着竟滚下两行浊泪。

        我木木的戳在原地听了椒梳的一段话,甚至不知他何时离去的,师傅竟对我关怀至此,那他为何要骗我自己的伤势无碍,我有些迷惘。另外一点迷惘的,便是,我此刻胸膛里的一颗心,为何如此这般疼,这是我活了十万年从不曾有过的,竟在短短两日体验了两次。莫不是着了魔怔。

        此后的日子,我便愈发的发奋起来,每日的修习都超额完成,师傅偶尔在旁看着我满意的笑着,“小樾儿终于也有了上进心,不错不错,为师很欣慰。”

        看到师傅开心,我便更加卖力的修习道法。

        忽有一日沧溟来清净天寻我,说是看看我身上的伤如何了,我豪爽的拍了拍胸脯对他道,“至今已经痊愈的不能再痊愈了。”闻言沧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也荡漾起了暖暖的笑。我趁着他高兴便将早先便想同他商量的事与他讲了,“沧溟老兄,实不相瞒,我是有一事想拜托于你。”

        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未问我究竟是何事,而是仅仅回了一个字,“好。”

        我诧异道,“你都不用问是何事的吗?”

        “不管是何事,樾儿提的要求,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被沧溟的豪情仗义所鼓舞,情不自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你真是太够意思了的微笑,“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求沧溟老兄做我的另一个师傅,教我一些能让法术精进的快些的内功心法。”

        沧溟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怎么,樾儿闲青衡上神教的不好?”

        我忙摆手,“师傅教的自然是好的,只是前些日子他替我承了八道天雷,虽然嘴上说没事,可我却知道他是在骗我,故而不能让他再度劳累,此次不仅是给了我一个教训,一定要好好修习道法,万不能再连累师傅,也想让师傅知道,他劳神费心的徒儿,长大了,懂事了。这个忙,于沧溟老兄而言,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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