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大楼即将倒塌。

        耳边是机械警告声。

        借爆炸掩护越上高墙。

        滑下楼梯，靠近了红外搜索器指定的地方。

        巨大的锁链封锁了大门。

        苏瞬息摘下右手手套。

        大楼地底响起刺耳的警报。

        “滴滴——滴滴——”定时炸弹急促的警告声。

        炸弹引爆。

        碎石冲天。

        两人被震向远处废墟堆，烟雾中，燃烧的大楼只剩下残基。

        弗里一抹眼前的灰，“真讨厌，这家伙……”

        他们眼下就是这种复杂的心情，知道他没事，又不希望他总是遇上这种绝境。

        两人望着远处燃烧的大楼基座。

        监控中心高空墙上的投影一片模糊。

        “栩大人，监控全被炸毁了。”

        瓦耶·栩看着墙上的一片模糊。“这种情况下，都有信心救人吗……”

        “调整无人机视线。”

        他们找到苏瞬息的定位，向残楼跑去。

        废墟堆里，防护空间的金色渐渐褪去，恢复了自然色。

        耳机的通讯功能渐渐恢复。

        监控中心探测到了残楼里的生命迹象。随后听到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来接人吧。”

        两百多人的监控中心，工作人员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显示屏。

        “这是……空间辅助能力吗……”辅助官忍不住说道。

        院长办公室。

        通过远程辅助系统听到了苏瞬息的声音，佩乐呼出一口气，“这些家伙总是要把人吓死。”

        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扛住了强辐射爆炸环境，一定消耗了他不少精神力量……”

        人质的反应很激烈。

        毕竟是从未受过任何生命威胁，一直过得舒舒坦坦的东陆人，和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动乱世界里的人之间有着巨大差别。

        救援队撤离后。

        三人跳上战车前往下一个作战地点。

        “好在人质都集中在一处。”

        手背仿生皮肤被强力磨平，露出了里面的机械骨骼。

        他戴回手套。

        “不痛吗苏瞬息，看着手都变形了。”弗里转头表示关切。

        “别蠢了。”卡莱受不了他。

        突然，耳边又传来警告。

        “被瞄准了。”

        车子开启光瓦解装置，车外壳擦过从四周楼道射出的激光束。

        “法里奥那边的援助什么时候到啊？”弗里在前排问道。

        “从四千公里外的空中军事基地飞过来，现在还有半个小时。”

        楼顶立着一个人，白色外套卷入风中，冰天雪地里，他俯瞰着底下的世界。

        他看着子弹扫干净了四面大楼里潜藏的狙击手。

        “干净利落。”

        “前方商业街有求救信号发出。还有没来得及撤出的居民。”耳边是监控中心负责人的声音。

        十字路口，斑马线上，两个手持机枪的闯入者步步靠近，棕发女人步步后退。

        突然，两个持枪者停住了脚步。

        他们眼前的电子镜片锁定女人身后的大楼，数据读取后，两人迅速撤退。

        那女人呼出一口气，俨然不知——

        她脚底一颤。

        缓缓回头，睁大的眼睛里瞳孔扩散，大楼的阴影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十字路口，大楼倾倒。”

        女人腿一软坐倒在地上。烟尘中闭上眼。

        “嗙——”

        空气带着重压，拍向她却无痛感，急速的风吹开她纠缠在一起的头发，面色苍白的女人睁眼。

        难以置信。

        她眼前，一人一手托巨楼，在他四周，巨楼在重击打下粉碎出的石块纷纷从楼的两侧滑落。

        女人此时已经吓傻。

        黑发少年在大楼的重压之下，支撑着的手缓缓下移，他的北离地面越来越近。

        随后抵达的卡莱迅速冲向那个女人，用自己的背抵抗住纷纷滑下的粉碎石块，将那女人护到安全地带。

        “他们东陆人逃跑能力不是一般地差，反应慢，胆子也小……”弗里上前给卡莱搭了把手。

        苏瞬息身子从大楼投落下的阴影里滑出，大楼毫不留情地砸向地面。

        烟尘四溢。

        苏瞬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外套染上了一块血印。

        “没事吧。”他问身后的两人。

        那女人摇摇头，双手合在一起，像是在跪拜神明。

        “你自己没事吧。”卡莱皱眉看他。

        顺着他的视线，苏瞬息看到了衣服上的血迹。还以为是别人的血。

        “救援队。带她走。”他对着传呼耳机说。

        “不行。”那坐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有了站起来的力气。猛地扑在苏瞬息脚边。

        “我的孩子，”她指着马路对面的那幢楼，“她还在里面，没有人带她出来，他们都忘了她。”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更加昏暗，大楼上的电子广告墙已经熄灭，全息投影地图上显示对面十八层是儿童乐园。

        苏瞬息的通信器放出扇形蓝光，红外探测器确定了十八楼还有生命迹象。

        “救一个小孩所花的时间，苏上尉您可以救一幢楼的人呢。”瓦耶·栩的声音。

        “时间，不等人呐。”

        三公里外目标地的求救信号此时越发汹涌。

        “我们分开。”苏瞬息看了他们一眼，两人会意点头，随后他冲向大楼。

        棕发女人也要跟去，卡莱和弗里只好在救援队赶到前先将她拦住。

        女人情绪失控，泪流满面：“不，我家孩子不会跟陌生人走，她怕生，我跟她说过不能和陌生人走的。必须要我去。她只会跟着我走……”

        “阿姨，你去了只会给她添麻烦。”弗里从另一个方向挡住了她，“那里是高危地带，现在禁止进入。”

        “不行……”女人还在苦苦哀求。

        “两位上尉大人，拦住一个人花费的时间，可以救更多的人呢。”瓦耶·栩的声音不紧不慢。

        “时间不等人呐，还有好多人等着你们呢。”

        “喂……你倒是赶紧调救援队过来啊……少说废话……”弗里忍不住对另一边喊。

        弗里吓唬她要把她劈晕。

        女人收敛了些，坐在地上低声痛哭。随后抵达的救援队开始安抚失控的女人。

        “……妈妈？妈妈……”空旷的十八楼儿童乐园大厅，四周昏暗，四岁的小女孩小声叫着。

        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她的脚边滚过一只只塑料球。

        不知怎地睡了过去，一阵巨响后，她从盖过她整个身子的“塑料球海洋”里挣扎着坐起。却找不到一个人了。

        她摸了摸墙上的电源开关，没有电了。

        周围光线暗，她小心地移动着步子。

        “妈妈——”她的声音嗫嚅起来。

        小女孩的脚踢到了一个蓝色的小塑料球。

        小塑料球撞上了远处的一个东西后停了下来。

        她的视线顺着停下的小塑料球，抬起头往上看去。

        昏暗的环境中，立着一个大大的人形，只是那个人和她以往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东西。

        好像是……

        小女孩吞了口唾沫，一步步后退。她的小脑袋不自主地左右摇晃，开始打嗝。

        黑暗中，那个人举起枪对着她。

        小女孩仿佛看到面罩后的人咧开了嘴。

        他一步步地朝小女孩靠近，两三步之后，小女孩踩到一只塑料球，“啪——”地一声坐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场噩梦就这样发生了。

        “砰——”小女孩身后的墙面上留下一个洞眼。

        泪眼模糊中，她眼前的大块头扑通一声倒地。

        一个身上带着光的人，收起枪。

        他一步步朝那个小女孩走去，将枪支收在腰间。

        那人一步步走来，他手臂处染红了一块。

        他一路过来又解决了十多个入侵者，手臂渗血，身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不知是不是因为退无可退的缘故，小女孩爬起来后没有逃走。

        他觉得这个小女孩估计已经给吓傻了。

        他尽可能小心地蹲在她面前，朝她伸出左手，要是她看到了皮开肉绽的右手，估计更害怕。

        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随后拉住他的左手。

        苏瞬息心里呼出一口气。

        弗里和卡莱已经转移到了另一战区，同贝伦副官一起。

        “苏瞬息怎么样了。”弗里那边又对上一波入侵者，“这边楼又炸了两幢，监测中心已经派出特攻队，飞行器抵抗回去两拨飞弹了。”

        “东西送到了，我这就出去。”苏熟悉左臂抱起那个小女孩，小心不让自己身上的血沾到她，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那位情绪失控的母亲无论周围环境多么混乱也坚决不离开。

        “我的孩子不会跟着陌生人走的……我知道她的……”

        她坐在地上，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

        直到看到苏瞬息抱着她的孩子从楼内出来，那母亲才渐渐恢复正常，同女儿坐着飞行器撤离。

        医护人员要为苏瞬息右臂包扎。他拒绝了。

        苏瞬息望见高空中几点金色星星，几颗星点也随之移向他。

        “苏上尉是这么选择的吗？”瓦耶·栩的声音。

        “因为遇上了。”

        金色手掌猛冲地面，烟尘散去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神手将他带至楼区制高点。

        弗里和卡莱所在的后线，两侧楼区潜伏着的大量狙击手。

        “那个监控中心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他们这配合工作真是让人失望。”弗里摇了摇头。

        “w楼区即将坍塌，楼内还有百余个救援对象正在撤往楼顶，地面战场请拖延时间。”

        弗里抬头看到了空中的星点，“别催了，最强辅助已经抵达战场。”

        “金星”冲地，强光湮没四面远程飞弹。

        遥控飞弹在空中意外地掉转头，轰向另一侧的大楼，大楼随即被斜切，半幢楼沿着切面迅速下滑，楼顶上的百人发出惊呼。

        断裂楼层被“手”拖住。

        苏瞬息身后，一人在笑。

        他回头，天台上空无一人。

        但那笑声，他是熟悉的。

        那个要给他送礼的人。

        监控中心监控台上，瓦耶·栩对一旁的辅助官说，“准备出发去接我们的英雄回来。”

        “可是大人，这，后线还在激战。”

        “过去的时间就差不多可以解决完了。”瓦耶·栩伸了个懒腰走向监控室大门，“我对他们很有信心呢。”

        神手经过改造后，能从高空监控地面。

        “看到了。”法里奥接入了苏瞬息的通讯。

        “刚才确实有人在你身后。照片现在传给你。”

        苏瞬息打开通许器的投影。

        那个人的面部特征在他眼前放大，白发，紫目。

        “那个人能空间转移，白发也是瓦耶家族的特征，只是，他们家族是没有紫色眼睛的人的。那种颜色很稀少。只听说北圣依兰联合国的皇族，历史上出现过几个紫目的。”法里奥说。

        “我会好好查查这个人。接下里的事国际中心会介入调查，你们赶紧撤吧，北境已经不安全了。”

        苏瞬息望向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块的轮廓渗入白日里浅蓝色的纯粹之光。

        诡异的雪，时断时续。

        他伸手接住了泛着浅蓝色光芒的雪，“什么时候，连雪也失控了呢……”

        这时候，一架飞行器的轮廓显现在空中，带着瓦耶家族徽记的飞行器随后停落在天台上。

        瓦耶·栩穿得严严实实，搓着手从舷梯上走下来。

        除了都是白头发，那两人倒是一点也不像。

        这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气质的原因，眼下他能看出原因了，瓦耶·栩脸上无害的笑容。

        “上尉大人，啊切——我来接你们了。”瓦耶·栩走到他一旁，取出手绢揉揉鼻尖，背着手看大楼底下救援队将受害者带离危险区的画面。

        “上尉大人为我国做出了这么伟大的贡献，不好好为各位开个庆功宴怎么行呢。”他双手一拍看向苏瞬息。

        “不必了，我们要回去了。”

        “不行，”他郑重地摇头，“如果不那么做，一定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瓦耶·栩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这首长的位置不好坐啊，任何一点事做不到位，这些高素质城民就会在政府官网上批评我，我压力很大的啊。”

        “大人签定任务完成令让我们及时回去交差，就是最好的感谢。”

        “哎，这事还没有收场呢。”瓦耶·栩摇了摇立着的手指，“被北方人盯着的土地，哪有那么容易消停的。为了以防万一，上尉大人最好在此停留几日，再看看后续情况。”

        “瓦耶·栩大人，之后的任务安排，贵国可以直接联系国际中心，我们现在还不是国际中心的正式职员，留去有我们的自由。”

        “这么说，军事学院特殊行动队和国际中心先遣队的区别就是，一个有自由，一个没自由，是吗？”瓦耶·栩反问他。

        他低头一笑：“我看这世界上并没有划分地这么开的两件事或者两种人呢，前几年还是由国际中心负责指导的学院，什么时候独立了，我竟然也不知道。是我孤陋寡闻呢，还是这世事的变迁太快，快到任何事情的界定都只需要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几句话就够了呢。

        瓦耶·栩不笑的时候，像极了那个人。冷漠的气质让面孔不同的两个人相像起来。

        他转而突然笑得灿烂，轻拍苏瞬息肩膀：“入乡随俗嘛，咱们家族直属的公国和上尉大人您去的其他公国可不一样，我们这边极重风俗，大人就当体谅体谅我，别让我在下属和城民面前难堪好吗？”

        说完他做了个受伤的表情，手指飞行器一侧站着的几人：“你看，那些人刚才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些鄙视。”

        那些人：“……”

        天已经亮透，光芒穿透苍穹，黑暗的天空被撕开裂口，光束从中直抵废墟之地，照亮了那里未干的血迹。

        瓦耶·栩走近苏瞬息，两人只隔着一拳距离：“不管怎样，在这里停留两日，收拾收拾心情再走也有必要啊，我会同您的上司打好招呼的，不必有心理压力哦。”

        家族人都有这种本事，瞬间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化身对方熟人的本事。

        这令苏瞬息感到不适。

        拒绝的语言对上了神圣家族的人，会瞬间失效。

        在东陆，他们就是一切规则和秩序的创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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