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第四百零六章·错漏

荒木歌川律师笑了笑：“你刚才说中村贺茂是趴在草丛里，此刻又说他是躺在草丛里，请问他到底是趴着的还是躺着的？还是……”荒木歌川律师死死盯住这位“证人”，故意拖长音凌厉说道：“还是你压根就没有见到中村贺茂的尸体？”

        “不……我见到了，是我亲眼所见，就在禾川海边。”

        “那请问，你确认他的气息以后，他是当时就没有气息了吗？”

        “是。”

        “那这之后呢，你做了什么？”

        “之后……之后我便……”

        “便什么？将中村贺茂带回去吗？”

        “是的。”

        “是你自己一个人将他带回去的还是你叫了别人？”

        “我叫了我的同伴与我一起将他带回去的。”

        “也就是说你们两人将他带回去的？”

        “是的。”

        “那为何你们两人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指纹？”

        “这……”

        庭内瞬间低沉的“沸腾”起来，一时间，检察官哑口无言，他的脸更是青红相接，法官敲了一记法槌，大声喊道：“安静！”

        荒木歌川律师乘胜追击：“大家都听到了，这位所谓的‘证人’自己证词不清，漏洞百出，对于我当事人杀害了中村贺茂这件事根本就是胡乱指控。”

        “我反对！”检察官大声说道，“被告方辩护人的语气咄咄逼人，已经将证人引入一个偏离正轨的方向。”

        “反对无效！被告方辩护人并未引导证人。”法官大声说道。

        这时，荒木歌川律师站到证人面前，厉声问道：“请问证人，你当真是在5月2日下午三点一刻于禾川海边看到中村贺茂的尸体吗？”

        “这……我……”证人结结巴巴说道，他的脸因急促而涨红。

        “你刚才所述证词均一派胡言，你可知在军事法庭作伪证会得到什么样的刑罚？”

        “我……我没有做伪证，我刚才是记错了，我当时见到中村贺茂的时候，他是躺着的，素面朝天。”

        荒木歌川律师冷笑一句，不过他不急不缓，而是走到两位法医面前，问道：“请问两位法医，你们当时是谁首次给中村贺茂做的尸检？”

        “是我。”清水恒山回道。

        “好，既然是清水医生，那么，请问，你在给中村贺茂做尸检的时候，他身上有泥沙吗？”

        “没有。”清水恒山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回答，之前老师山崎森说过那个人就是荒木歌川杀的，如实回答便能将恶徒绳之以法。

        “是一丁点都没有吗？”

        “是的，没有。”

        “那他身上可有被水浸过的痕迹？”

        “没有。”

        荒木歌川律师又走到那名“证人”面前，问道：“你说你当时见到中村贺茂的时候，他是仰躺着脸朝上的是吗？”

        “是的。”

        “那他脸上有泥沙吗？”

        证人想了想，答道：“没有。”

        “那他身上有水吗？”

        “没有。”“证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在当初猪木三郎给他分配任务演练之时并未提到过，但是那名法医回答了否，他便也跟着回答否。

        “那你发现他的位置距离大海多远？”

        “距离大海很近。”

        “有多少米？”

        “五十米左右。”

        荒木歌川律师走到中央，大声道：“众所周知，禾川那一片海域沙滩上面皆是绵延的草丛，草丛下面都是淤沙。按照尸检结果，中村贺茂是5月1日死亡，5月2日被证人发现，那么也就是说中村贺茂在那片沙滩上躺了一天一夜，夜晚涨潮，且禾川海域那里潮汐来势汹涌，五十米的距离，潮水足已涌上海滩漫过中村贺茂的尸体，那为何他身上一点泥沙和水渍都没有呢？”

        审判长和一众法官认可的点了点头，继续等待辩护方律师或者是检察官的陈述。

        猪木三郎的脸完全阴沉下来，此刻比猪木三郎的脸更黑的是武藤章，武藤章奉井上兵太郎之命来这里盯着法庭开庭，他肃穆的凝视着猪木三郎，猪木三郎完全不敢抬起头来对视。

        荒木歌川律师又走到“证人”面前：“刚才你说你看到中村贺茂之时是趴着的，现在又是躺着的，而你无论怎样陈述，你的证词稍一推敲便破绽百出，你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证人”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是谁指使你来法庭内作伪证的？”荒木歌川律师见“证人”已说不出话来，便走到法庭中央，大声道：“此案疑点重重，完全可以洗脱我当事人的嫌隙，需要重新审慎调查。”

        这时，检察官说道：“怎么可能完全洗脱被告人的罪名呢？那中村贺茂的尸体上留有被告人的指纹，又待如何解释？”

        “中村贺茂于4月20日确实惹怒了我的当事人，我的当事人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便将他打了一通，但是并未杀害他。”

        “发泄自己的愤怒，便可随意毒打军部军官吗？”

        “这件事的重点在于，我的当事人并未杀害中村贺茂。”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被告人不是凶手呢？”

        “我想，检察官的重心是否有失偏颇？开庭审理此案的重点在于找出杀害中村贺茂的凶手，检方指控我当事人是凶手，那便要拿出证据证明我当事人是凶手，而不是证明我当事人不是凶手。”

        检察官明显看到旁边坐着的几名法官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在说，专业的检察官在法庭内是这样指控的吗？

        “那被告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去殴打中村贺茂呢？”检察官自知自己进入了误区，便重新整理了思路说道。

        “这并不在此案的审理范围之内。”

        “不在此案审理范围之内？”检察官的口气忽然又十足的硬气，“是因为这名中国女子吧？”检察官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荒木歌川的眼睛瞬时“被擦亮”，是莫共的照片。

        “这名女子叫做‘莫共’，便是战争结束之后荒木歌川从中国秘密带回国，就是这名女子在4月15日美军举行的海陆军联席会议的宴会上，公然勾引中村贺茂，被当时参加宴会的被告人撞到，所以被告人才恼羞成怒，直接杀了中村贺茂！”

        此话一出，法庭即刻哗然。

        “请检察官注意自己的言辞，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我当事人杀害中村贺茂！请不要污蔑！”

        而检察官似是听不到荒木歌川律师的言语，只顾着自己说道：“按照我们大和民族的国章和运理，这名女子也应该站在这里与被告人一同受审，共同判罪！”

        “请安静！”庭内声音逐渐扩大，法官不得已又敲了一次法槌。

        “首先，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当事人是杀害中村贺茂的凶手；其次，刚才检察官提到的女子，她是一名平民女性，如何能在日本军事法庭审判？”

        “如何不能？她横亘在两名高层军官之中，挑拨离间，致使中村贺茂死亡、荻岛仓末伤残，况且，中国人欠我军的太多了，如何不能审判？”

        这时，荒木歌川律师从档案袋中拿出一张文件来，向所有人展示：“这是刚才检察官所述的那名女子的户籍证明，这名女子并非中国人，她叫‘荒木千音’，属日本国籍，这是东京户籍管理中心出具的证明。”

        值庭法警将荒木歌川律师手中的文件递到法官面前。

        在狱中之时，荒木歌川便想到他们也许要拿莫共做文章，所以便将此事述与崇仁亲王。

        荒木歌川律师则继续道：“荒木千音既是日本国籍，那便是名副其实的日本人，她是最普通的日本平民，日本平民如何能在军事法庭中审判？而且她没有任何罪责，法庭因何能够审她？”

        “她与此案息息相关，将她传讯到现场，盘查情况。”

        “我们现在审理的案件是我当事人是否杀害了中村贺茂，请检察官不要随意偏离！”荒木歌川律师知晓荒木少将不愿让这名女子抛头露面。

        这个“莫共”现在已经躺在井上阁下家中了，如何能传讯……猪木三郎则在旁听席中疯狂的使眼色，检察官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语犯了错误，便又说道：“好，那我们便继续回到中村贺茂遇害案上。中村贺茂的尸体上只发现了被告人的指纹，这不是已经非常明显凶手便是被告人吗？从秘密抓捕中村贺茂到抛尸这一阶段，被告人如果不愿意亲自动手，他完全可以令属下做一副伪装擦去他们的指纹，例如带上手套。但唯独毒打致死这一过程一定是被告人自己做的，所以才留下了被告人的指纹。”

        荒木歌川律师缓缓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按照检察官所述，我当事人能够想到让属下戴上手套擦去他们留在中村贺茂身上的指纹，却唯独留下自己的指纹，然后让别人来指认他是凶手吗？”

        “那被告人这一系列操作便都是自己亲身而为，因为他害怕这件事泄露出去，所以没有让下属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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