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第二百八十章·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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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草木摇落,天气高凉,寒霜凝结。1945年10月7日,正值浓秋。
日暮时分,汽笛长鸣,浓烟屡屡簇成一团又一团,缓缓上升,日军南京总派遣军军部列车徐徐开动。莫共眼前什么都容不下,只有前方万古不衰的青山。
这一生终究逃不过,大浪潮迭,浮生更歇。
莫共所在这节车厢最为宽敞华丽,绣花皮椅,红木长桌,白色蕾丝窗帘,几幅精致的油画挂在窗边,桌子上面还插着几只淡淡的玉兰干花。这房间像极了莫府莫共的房屋,是荒木歌川专门为她准备的。
荒木歌川虽然给莫共下了死令,可他还是担心莫共会寻短见,心有余悸。莫共所在的这一节包厢,荒木歌川增派二十几位亲兵和侍女轮流看管,荒木歌川还是亲自坐在莫共对面,寸步不离守着。
原本她答应荒木歌川出发时间是10月10日,但明叔刚好昨日离开南京去往香港,莫共便决定提早三日出发,如果明叔几日后回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离开……今日黎明之前,天还未亮,莫共站在明叔窗前整整一个小时,之后她又来到哥哥房间,哥哥还是未回府,连着多日来,哥哥都未回府。
昨日深夜,莫共询问:“如果我随你回了日本,东北那三千俘虏你还是悄悄带回国呢?”
荒木歌川指天发誓:“如果这样,我便不得好死!我会将军部下达的释放名单密件拿给你看,我回到日本以后军部所有密件便会是天皇亲自签署,如果天皇亲自签署的密件你还不相信,那么我会带你去到枥木、岩手、秋田等日本最重要的矿区去视察,你去看一看还有没有中国人,到时候如果我骗你,就让今日的誓言变成真!且,我任你处置!”
……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列车驶过徐州,北方山脉,苍莽高厚,贫瘠荒寒,高耸入云,也俯贴地面。它在看着我去远方,是否也在等着我归来,莫共缓缓低语,荒木歌川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悲莫悲兮生别离,此生不见。”
荒木歌川深深注视着莫共,这节车厢里二十几位侍女官兵、牧野和宏、惠口美子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静静坐着,雕塑一般沉在那里,眼睛无光,望向窗外飘忽而逝的景色,千山万水,流云归去。
荒木歌川落在莫共身上的目光移不开,好像片刻都无法移开,这个人要与自己归国,要与自己一起生活,要成为自己的妻子,要永远属于自己,心上人是眼前人,这感觉真好,自己的后半生有了真正的归属。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开年自己来到南京,那时,二十七岁,第二年二十八岁,他遇见莫共,她年仅二十二岁。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已经三十四岁,莫共二十八岁,而她看起来依旧妙龄,岁月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家庭剧变、亲人离世,而无论怎样的沧桑变幻,好像都侵蚀不了她的脸庞。荒木歌川就这样静静看着,静静看着……
列车一直向北,每往北驶一寸,便少一寸的归路。
从小,莫共背过李白的很多首诗。《灞陵亭送别》是印象最深刻的一首。很多年过去,很多都忘记了,只有这一首并不怎么被人熟知的诗,还深刻的印记在脑海里,其中一句:“正当今夕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原来是为今日准备的。
在车厢里闷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列车驶过泰安。莫共突然站起来,坐着的时间太久,全身麻木,刚一起身,差点跌倒,惠口美子立刻上前扶住。莫共放开惠口美子的手,走到车厢门口,侍卫拦截。
“我会遵从你的吩咐,不会自杀,我和那三千人都会好好活着。”莫共不看荒木歌川的眼睛说道。
旁边明明为她准备了最舒适的床,她却不睡,坐了整整一夜。
荒木歌川的目光一直随着莫共到门口:“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别跟着我,我现在真的不想看到你。”
荒木歌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同意了莫共的请求。
“需不需要我跟着莫小姐?”莫共走出车厢,牧野和宏征求荒木歌川的意见。
荒木歌川摇摇头:“她应该会按照自己所述的去做的。”
列车里静谧无声,莫共一个人徐步往前走,前面那一节,看似是餐车,莫共恍恍惚惚,只看见那节车厢里有一扇视野开阔的窗户,便走进去。莫共安静的站在那里,车床外的风景一幕一幕晃过去,像极了自己的过往,那些混杂着血与泪的记忆,一页一页从心底翻出来。莫共就这样站着,翻涌着过去的一切!
许久,一个人从侧面走过来,这人眼看要撞到莫共身上,莫共努力向另一侧闪躲,那人还是撞了上来。
强烈的冲撞力使莫共清醒几分,莫共看见他肩章上面的“二等兵”徽章,这名二等兵刚要开骂,看清来人的脸之后,他的记忆力立刻阻止了他。这是荒木少将身边的女人,上次荒木少将阅兵的时候,他见过。
那人的东西掉在地上,莫共弯腰去捡,似是随身携带的日记手札。手札落在地上,随即被翻开,翻开的那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虽是日语记录,但有几个大字赫然闪现于莫共眼睛——刺死,斩首,射杀。
莫共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拿起那本手札,仔细翻看起来。那名二等兵想要夺回手札本,但是莫共死死按着翻开的那一页不动,二等兵突然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即便她是□□人,但也不敢去和少将的女人要回东西。
日记中的往事悠悠述来:
第一页:
“我们立即扫荡了村子,抓来了五男一女……被绑在树上的人,有的被刺死,有的被斩首,有的被射杀。我们对其中一对青年男女很感兴趣,所以把他们放在最后处死。‘把这个女人从男人身边拉开!’中队长下令道。一个士兵掰开女人的手,使劲的把她拖开。另一个士兵‘嗨’的一声,用刺刀刺进男人的胸膛。女人‘啊’的大叫一声,发疯似地冲过去,紧紧抱住男人,哭了起来。她嚎啕大哭,好像要吐出血来。真是个非常动人的戏剧性场面。不一会儿,她把紧紧的埋在男人胸口的满是泪水的脸抬起来,冲着我们怒目而视。她怀着对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即将失去生命的的男人深深的爱,怀着对我们的刻骨仇恨,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说;‘刺吧!’不,应该说是她严厉的命令着我们!又是‘嗨’的一声。女人‘呜’的倒下了,像保护恋人一样倒在男人的胸膛上……我们当即在村子里放了火,接着,便向另一个村子进发了。”
落款:第十六师团第二十联队二等兵东史郎,时间:昭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莫共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昭和十二年,刚好是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这手札上记录的是日本第十六师团进攻南京路上,掳掠抢夺,犯下的滔天罪恶。第十六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他率领的这个师团,是南京大屠杀中,杀戮中国军民最多的部队。中岛今朝吾,真正的地狱魔王!
莫共又往后随便翻了一页:
“为了使俘虏有所畏惧,我们把他们的耳朵削下来;或把鼻子砍掉;或用刺刀插进他们的口腔,顺势把嘴切开;或是在眼帘下横着插进一刀,从登陆以来,好久好久才有这点消遣,这些玩意儿都不干的话,还有什么乐趣呢?”
落款:昭和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十二月十九日,南京大屠杀开始的第七日。他们杀人,只是因为无聊,要找娱乐。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南京城的寒冬,那一幕幕又在莫共脑海里被揭起,南京三十万军民,他们被日本人:斩杀,射杀,刺杀,活埋,焚烧……堆积如山的尸体,整个深冬的皑皑大雪都覆盖不住他们裸露在外的骸骨。
这厚厚的一本日记,每一页都记录着他们杀人的经过,这么多页……莫共瞬时感觉眼前血肉模糊,天旋地转。
这时,车厢服务员经过,手推车上放在一瓶开启的红酒和几个杯子。莫共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走上前,拦下来,发红的眼睛瞪的十分大,那名日本侍女特别害怕,放下车转身跑开。那名二等士兵却不敢擅自离开,静待吩咐,莫共淡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酒一饮而尽。“砰”的一声,莫共手里的酒杯被砸碎,剩下的杯尖,莫共紧紧攥在手里。二等兵还未反应过来眼前这人要做什么,莫共瞬然转身,杯尖直接插入那人的颈动脉,鲜血瞬间喷射而出,溅了莫共一身!那人要喊出声,莫共腾出一只手立刻捂上他的嘴,右手将破碎的器皿从颈动脉拔出。奈何插得太深,只拔出一半,莫共又将那一半碎酒杯插入他脖颈另一边。
这名二等兵瞪大眼睛望着莫共,莫共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在即将气绝的那几秒,那个士兵露出万分惊恐之色,大概是从未想过,自己曾经使用在中国军民身上的那些手段,有一天,会有人使用在他身上。
餐车车厢,一切尘埃落地,寂静无声。
恍惚的精神状态促使莫共杀死那位二等兵,而使莫共精神恍惚的,是他日记里,血腥屠杀过后还对中国南方的乡村景色做了诗意的描写:
“辽阔的大地上黄昏来临,通红的巨大的夕阳勾画出令人心醉的自然的美,我们陷入梦幻般的境地。夕阳隐没在远方的树林中,放射出金黄色的光芒,奔流的云彩在光芒中流动,极为壮观。大自然的父母发出这慈爱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上的一切,照耀着敌我双方。夕阳渐渐的进入夜幕,远方的树林消逝在黑暗中。不久后,麦田上空孤零零的浮起宝玉般的光辉,五匹马拉着的木板车卷起漫天的尘埃,那钓鱼竿似的长鞭不停地在马的耳边挥动。除了远处的犬吠声,什么也听不到。在这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越过一望无际的麦浪,长龙般的列队响起进军曲,那是炮兵用口琴吹出的曲子。这是多么令人感怀而难忘的场面啊……”
莫共惊叹:不做诗人,真是可惜。
这样的魔鬼,他的日记里,竟然出现“慈爱”的字眼,莫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久久平静不下来:他们为什么能够在杀了那么多人以后,轻飘飘安然无恙的回国?
我不想失去任何人,不想放弃任何人,不想被丢在人海中如浪涌一样推滚淹没,不想丢失眼睛里的霜皛瑾煜。可最终,所有的一切,我都失去了,眼睛,终于可以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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