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空如也（一）

第一次坐飞机对桑宁来说体验感还行，就是浪费了她提前做的攻略。

        为了不在同事面前暴露自己之前没坐过飞机，她提前看了很多攻略，了解如何安检、如何系安全带、如何叫餐、如何在飞机上上厕所等等，其实根本没那么可怕，实在不会就跟着别人做。

        由此可见，对未知的恐惧心理，往往比未知本身更难以跨越。

        完全照着天气预报准备衣服的桑宁还是太天真了，二月份的沿海城市，一件外套就是纯粹的心理安慰。

        打开手机确认现在是13c没错，抬头看看太阳，闭了闭眼感受身边来去自由的风，桑宁深切的意识到这画一样的风景，就是一场彻底的诈骗。

        顾不上维持形象，也没心思拍照留念了，桑宁现在就想回到室内，最好能回到被子里。所幸被诈骗的人不只桑宁一个，大家快速坐上车，往宾馆走。

        几个部门的小领导们已经分配好了房间，桑宁沾自己小领导的光，分到了小领导套房的小卧室。

        “未来几个月不用为室友发愁了，”桑宁庆幸，同时也为自己划了一条“谨言慎行”的警戒线，出差的生活就是8h工作制变24h随时待命。

        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度过了半天时间，大家都有些没精神了，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桑宁挑了家攻略种草了、在配送范围的店铺，准备叫外卖，计划着吃完就洗澡睡觉，珍惜这也许是未来几个月里难得的放松时刻。

        当然，也没忘记讨好一下小领导，桑宁问过小领导的口味一起点了外卖。这次攻略没白做，味道还行，没翻车。

        自觉完成任务的桑宁跟小领导道了晚安，回到小房间，结束这一天的奔波。

        跟着小领导住，桑宁睡前定闹钟都不敢调大音量。她不认床，但是陌生的环境还是影响到了睡眠质量。

        早上七点，听到闹钟响的桑宁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不敢赖床，又怕小领导还在休息，桑宁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宾馆铺了厚厚的地毯，倒不用担心脚步声。

        非常好，小领导已经在厅里看材料了。

        什么叫“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翻译成工作语言就是“你上司都在加班你居然在睡觉？”

        桑宁迅速调整面部表情，试图笑得自然一点，给领导问好“明姐早！”

        明姐看着强行开机转换成上班模式的桑宁，心情不错道“早，等你洗漱好一起下去吃个早餐吧。”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不用那么紧张，下班时间就算室友了。”

        吃饭的时候，明姐没再跟桑宁闲聊，她得把这次出差的注意事项交代清楚。

        “一会儿开会你跟着听，写份会议记录今天给我。”

        “这次来的人不少，你能记住就记，实在记不清就问我，尽快认清楚。别直接跟其他人对接，也别听他们安排，做事前多问问我。”

        “这两天你先跟着我，脑子里走走流程，之后就需要你自己跑了，不能出岔子。”

        “桑宁，”明姐放下筷子，注视着她“严格来说，你是我在公司带的第一批人，这次出差对你、对我都是考验，我希望你能再认真一些、努力一些。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别让我觉得带你出来是个错误。当然，我也会一直支持你、帮助你，希望项目结束后我们能建立稳定的、长期的同事关系。”

        桑宁很容易被这种带点个人色彩的结束语触动，她知道自己应该点头、再点头、最后立下军令状“好的，绝不让明姐失望。”

        但她没有选择这种更轻松的、模式化的回应方式。

        她本就一直看着明姐，抿了抿嘴，话要说出口还是有点害羞“我知道了，谢谢明姐跟我说这些，我肯定不让明姐失望，同时，努力为明姐升职加薪，走上职业巅峰贡献自己的力量。”

        像个跟老师撒娇的幼儿园小朋友。

        “还是年轻的好忽悠，”明姐这么想着，略过了桑宁的回答，“吃好了就去集合吧，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先一起个碰头会。”

        工作还能有什么花样。

        桑宁整个上午都在努力地记人名和对应的脸，好像刚入职一样。万一之后有联系，认错人可太尴尬了。

        下班之前把会议记录发给明姐，桑宁就算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她打算走回宾馆，早上坐车过来感觉不太远，感受一下新鲜空气顺便活动筋骨，毕竟久坐伤身。

        她打算得挺好，结果出了办公楼连哪个方向能走出园区都不清楚。

        没了选择的桑宁还是上了班车，今天开会倒是看到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桑宁往后排走时有个脸熟的女生喊桑宁一起坐。

        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小姑娘的长相真挺熟悉的，但桑宁就是想不起人家的名字。

        小姑娘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这么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小姑娘先破功，笑着吐槽桑宁“今天就看你一直在那小声念名字，还是没记住吗？我叫陈昕欣。”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听到这个名字时我还想这名字真好，要趁两次心才满意。”桑宁看对方没介意，大着胆子把自己的联想记忆说出来了。

        “你这会儿倒是机灵了，真还让你说准了。正因为取了这个寓意，我小名叫‘今今’，取名字里两个‘斤’的谐音，家里人说要天天称心如意才好。”

        想起了名字好说话，桑宁也放松下来。

        桑宁跟今今吐槽自己本来想散散步，结果连大门朝哪开都没认清楚，本来满心踌躇，计划着多出去玩玩，没想到第一步就栽了。

        今今说：“这算什么，我超会记路线的，”抬手往右边一指，“那边是北，能认出来吗？”

        桑宁都懵了，她也不知道今今说的对不对啊，再说了，对又怎么样，车一转弯她就又迷糊了。

        桑宁觉得这姑娘真是又聪明又大条啊。

        吃饭绝对可以纳入人与人感情迅速升温的途径之一。

        桑宁找了找附近的餐厅，把地址发给今今，决定把探索新城市地图的第一步交给擅长的人完成，她跟着就行。

        跟着桑宁看图片，跟着今今才能吃上饭。

        今今跟桑宁是同期进的公司，但办公室不在一层，之前没什么来往。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吃顿饭的功夫，可以交换不少信息了。

        几个段子接下来，双方心里都有底了，是能做姐妹的人。

        就这样，二人一拍即合，正式组队，决心把桑宁做的攻略都打卡一遍。

        对桑宁来说，当务之急是周末去买厚衣服。她还是出门少，经验不足，不然也不会被天气预报忽悠了。

        所以桑宁提前跟今今约好周末先购物再说闲逛，她把预备打卡的网红店发给今今，由今今规划路线。

        “这可太快乐了。”都在舒适区里大展身手的两个人想。

        哪个城市的购物广场都是一个路子。

        桑宁先陪今今去打卡本地的奶茶铺子，两个人结合自己口味和店铺推荐各自选好了今日份饮品。桑宁其实不太嗜甜，就选了果茶，一般她也只在类似凑热闹的情况下才会喝一杯，降低对饮食的欲望几乎是她从懂事起就在做的事了。

        看着今今把奶茶加成八宝粥，桑宁感觉胃里已经开始消化不良了。

        没人说过桑宁胖，除了桑宁妈妈。

        “减肥”也许是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规训，也许是挂在很多小姑娘嘴边的阶段性目标，但应该没有人像桑宁一样，从小就被来自母亲的“为你好”强压着控制饮食，保持体重。

        桑宁觉得即使自己变成八十岁的老太太，也忘不掉有个小女孩，在准备十二岁的新年衣服时，跑遍全城的童装店也没买到合适的裤子的窘态。

        那会儿的童装可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品牌和尺码。

        桑宁妈妈最后没办法选了可以调整尺寸的商场给桑宁买了条裤子。

        “过两年可以把裤脚放出来，还能穿。”这是桑宁妈妈的原话。

        自此，桑宁告别了童装区，告别了放肆吃喝的生活。

        迎来的是，定量的主食和妈妈不断重复“我小学毕业才72斤”的洗脑，也算是提前接受社会大众审美的审判。

        “不能胖”不是挂在桑宁嘴边的玩笑话，是藏在她心中的秘密。

        她是十二岁自己的护卫者，在无法反抗的年纪，不再让记忆里的情景重现是她唯一的选择。

        也是她只要还喘气就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今今和桑宁选择了骑车去附近的购物广场，她还没有放弃让桑宁认路的打算。

        桑宁已经放弃了，毕竟她打开导航后都要走两步才能确定方向，考虑到网络延迟，多确认几次没坏处的。

        桑宁不是爱逛街的人，今今说自己暂时不缺衣服，两人就没耽误直接看指示牌找女装区。

        桑宁接连逛了三、四个品牌，试图从打折区挑件大衣或者厚外套。

        这鬼地方的气温以及年后这个时间段，商场都在热情的推销刚上新的春装，看得桑宁打哆嗦。桑宁不禁怀疑自己是个假的北方人，也许是被暖气惯坏了吧。

        试了几件外套后，挑了件顺眼的，桑宁就让导购开票了。

        毫无意外的是黑色。

        今今在一旁羡慕极了“随便选件衣服都那么好看，全靠你这身材撑起来了。”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试衣服纠结的心路历程，再看看桑宁的效率，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穿得也很漂亮啊。我不太懂搭配，不出错就行。”

        桑宁没说谎，她已经在身高体重上被挑剔了太多次，实在不想在服装上投入精力。安生做个黑色的背景墙，没人注意就再好不过了。

        一整个工作周都在两点一线的生活憋坏了两个姑娘，怕排不上号，两个人骑车往餐馆赶。

        到了才发现这家店确实担得起一个“网红”的名头，它火到需要提前预约。

        计划泡汤，两个人索性四处走走，顺便找个合眼缘的地方吃顿饭。

        这个城市也不愧于它“网红”的名头，环境好到随便找条街拍照都能原图直出了。

        两个姑娘没吃到期待的餐厅，但是拍到了不错的游客照，不算白跑一趟。

        回去的路上，桑宁看到街边有间花店，心里一动。

        她拉着今今一起，对着两排花挑挑拣拣，粉的、黄的、绿的、蓝的，桑宁看得花了眼才选出十多枝凑了一束。

        她是第一次买花，几个颜色硬凑在一起看着乱七八糟的，不大协调。

        桑宁拜托店家挑了个尺寸合适的玻璃花瓶，两个人一个抱着花，一个拎着花瓶和随手买的小吃，一路逛一路吃的往回走。

        那天夜里，桑宁做梦都是在山上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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