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雾里（四）

接下来的假期就在吃—玩—吃—睡中循环度过了。

        桑宁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去买鸡蛋灌饼了，第三天也是，第四天决定转战牛肉板面，第五天吃了爸爸推荐的油条豆腐脑。

        桑宁妈妈也十分给力，说是看桑宁没胖，吃点也没关系，炖了肉，炸了鱼，还给桑宁展示了小视频里学来的凉拌菜。

        桑宁爸爸看着桑宁妈妈有心思鼓捣吃的了，也买了点螃蟹、大虾，应季尝个鲜。

        不知道是不是妈妈提前跟家里亲戚通过气，桑宁去看望几位长辈时，没人问起感情状况。

        就这么吃吃喝喝，桑宁很是舒坦的过了几天。

        临走时，摸着这几天都圆滚滚的肚子，桑宁多少有点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裤腰都有点紧了。

        “算了，回去就会瘦了，我可学不来我妈的手艺。多吃一顿赚一顿。”桑宁自我安慰。

        小长假结束，桑宁回归工作模式。

        办公室有人问起，最近怎么没见桑宁的男朋友来接了，桑宁也只说不合适分了，还故作伤心的抹了抹眼睛，“啊，不能说不能说，好难过好悲伤心好痛啊，有没有什么帅哥推推拯救花季少女破碎的一颗心，呜呜呜。”

        逗得对方直乐，“行行行，别搞别搞，有帅哥第一个推给你。”

        成年人的社交法则总是很怪，桑宁深以为然。

        有的事你不当回事，就没人提了。要是你认真了，对方就来劲了。自己的事，能嘻嘻哈哈过去的事，就别真情实感的讨论。

        要不总说，人际交往也是门学问。

        过完十一，就开始盼元旦，是每个打工人的基本职业素养。

        桑宁也盼啊，不光盼休假，绩效和年终奖也是年末的快乐来源之一。

        还没等到奖金到账，年后的工作安排下来了，桑宁要出差半年。

        听到这个消息，桑宁傻眼了。刚上班的时候是说过会出差，可是入职一年多了，基本上都是三五天的短程出差，哪成想还能有出差半年的活儿啊。

        桑宁偷偷找小领导打听，是什么活儿还能出去半年。小领导说是之前谈的合作，上边走完合同才谈话确定的随行人员，还点了她两句“这次带着你能跟跟总流程，多看多做，积累点经验，也不一定半年才能完，别不愿意，这可是个机会。”

        桑宁向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没什么事业心。这话也就听一半，能学到东西是真，看自己年轻好使唤也是真。

        桑宁跟妈妈说了一声，顺便撒了个娇，马上要出去这么久，怎么过年也要体验几天父母的关心，也只有父母不管多大还把她当孩子。

        其实她还有点期待，毕竟大学都是在省内读的，去另一个城市工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她现在也没什么放不下的，除了回家不方便，能暂时去另一个地方体验新的生活，挺适合现在的她。

        “确实是个机会，”她想，“如果不用上班就更好了。”

        桑宁——一个从第一天上班就开始期待退休的打工人。

        桑宁看妈妈发了个截屏过来，跟她说“这是妈妈的同事家的孩子，你加上。听说人家在那边上班，有什么事你问问他，你们年轻人好说话，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东西准备齐全，手里还有钱吗？不够就跟我说，出门不能手里没钱。”

        一般三五十秒的长语音里满满都是母亲的爱啊，当然桑宁也是靠着对母亲的爱听完的。

        桑宁听到最新指示头都大了，她就知道妈妈不会轻易放弃给她推荐男生，哪个男生会无缘无故跟自己妈妈的朋友聊天啊，肯定又是妈妈跟同事说了什么才有的联系方式。

        就算知道不对劲，桑宁还是得听话。

        发送好友申请，备注了自己是谁，对方很快通过了申请。

        桑宁熟练的发了一个“你好！”的表情包，就调到好友信息界面截屏给妈妈发过去，以表明自己有听话，顺便让妈妈放心，自己手里有钱，财务状况非常良好，等年终奖发下来勉勉强强混个小康，不够会跟家里说的。

        桑宁看到新加的好友也回了个表情包，就问了对方的名字改掉备注，打算放在列表里躺尸了。对方也很礼貌的表示，需要帮忙就说，有空联系。

        非常有距离感，非常令人安心。

        桑宁很满意。

        年终朋友们都挺忙的，也没时间好好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互相炫耀今天吃了什么，晚上十点之后大家会高频发螺蛳粉、烧烤、炸鸡、麻辣烫等热量炸弹的照片，桑宁就没说自己恢复单身，她打算见了面再说，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大家都生气。

        桑宁小时候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偶尔打很长时间的电话，很是不理解他们怎么还会有离得这么远、不经常见面的朋友。

        等她上了大学，朋友们的学校天南海北，甚至还有留学党跨了时区，只能靠手机联系时，她才有了“距离”的概念，才知道长大之后朋友也不一定能经常见面，甚至会越来越没话说。熟悉的人也许走着走着就不见了，经历过一次、两次，桑宁就适应了，空出的位子不会一直没人坐，朋友也是。

        学着适应，也是学会珍惜。桑宁跟玩得好的朋友拉了个群，有什么事大家都在群里聊，一起吃瓜、一起抱怨工作、一起深夜放毒，不显生疏。

        因为工作安排的调整，桑宁空闲时间都在做攻略。

        城市已经确定是南部某沿海旅游网红城市。桑宁在这个app看评论研究哪家店好吃，打开那个app了解周边短程一日游的安排，攻略填满了三个备忘录。

        “工作是做不完的，现在也不清楚具体时间安排。但怎么说出去半年，周末总要放人吧。有时间就要多出门走走，看看海也好啊。”桑宁这么计划着，顺便把感兴趣的店铺截屏移动到专门建的相册里，准备挨个打卡。

        农历二十九，公司包了饭店开年会。

        办公室的几个姑娘也提前准备了小礼物，桑宁跟风准备了几盆多肉当礼物，这东西不用费心也能活，蛮适合坐办公室的人。

        桑宁吃好喝好玩好，拿着小礼物，就从年会上闪人了。

        她慌着回家呢。

        到出租屋把水电关了，冰箱里的东西提前吃完了。再多就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了，反正初九回来还有的收拾，桑宁随身背了个小包装好证件就去坐地铁了，城市越大公共交通越便捷，真要打车，指不定堵到什么时候，毕竟这个时间大家都赶着回家。

        离家不太远确实很方便，桑宁到火车站买了最近时间的车票，等半小时就能坐上回家的车了。

        桑宁是大城市挣钱小城市生活的受益者，甚至因为无法忍受过长的通勤时间，她在地铁站附近租了房子，邻居也大都是类似的情况。

        桑宁到家时父母已经睡了，开门声惊醒了他们。桑宁妈妈起身看了看桑宁，嘟囔“怎么这么晚还折腾着回来了，也不提前说让你爸接你去，小姑娘家家的多注意一点，你平时看看新闻里那些…”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挺晚的你赶快接着睡吧，我也洗洗就睡了啊。”桑宁轻声细语的应着，赶紧糊弄着妈妈回去睡觉。

        直到躺在床上，桑宁才有了到家的实感。

        “又是一整年过去了，我也太辛苦了吧。快睡吧，晚安。”桑宁想着这一年发生的事，困意上头，睡着了。

        过了拿压岁钱的年纪后，每次过年的流程就差不多了，除夕吃一天饺子，大年初一吃一天饺子，初五吃一顿饺子，就算过完年了。期间，跟爸爸这边的亲戚聚着吃一顿，跟妈妈这边的亲戚聚着吃一顿。跟朋友们聚着吃一顿，当然跟朋友们还能一起逛街购物看电影。

        桑宁把自己抓到渣男出轨和马上要出差的最新动态跟朋友们汇报了一下，同时知道了秋秋交了男朋友，飞飞已经拿到offer年后跳槽到首都，小蕊毕业进度80，能不能回来就看上半年签工作或者考编制的结果了，三三还在学校里咸鱼瘫、蹲毕业。

        好像每个人都在往前走，被时间推着、赶着，不走不行，不走就要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这都什么奇怪的联想，”桑宁摸头。

        总得来说，新的一年可以跟部分朋友在首都碰面算意外惊喜。可惜桑宁要出去半年，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

        辛苦工作了一整年才能休息这几天，桑宁除了吃就是瘫着，收拾东西准备返程的时候感觉骨头都酥了。

        桑宁把妈妈准备的熟食拿了一半出去，“妈，真的吃不了这么多，回去就要准备出发了，吃不掉就得扔。”

        “这些才多少，你多拿点就不用买了，外边那东西不卫生还贵，你说你这个年纪还不会做饭以后可怎么办，说起来我就上火，怎么做饭还能学不会。”桑宁妈妈一边叨叨，一边把东西接过去塞回冰箱“那你把水果拿几个走，水果总要吃吧，多拿几个，别嫌沉，再装几个啊。”

        桑宁没办法，把好不容易空出来的袋子再用水果填满，看着妈妈还有拿个新袋子的趋势，赶忙说，“飞飞我俩约了一起去车站，她已经在楼下等我了，我先出门啦，爸爸妈妈拜拜~”慌里慌张的跑出门了。

        “到了给我们发个消息啊。”桑宁妈妈的声音被门隔绝，显得没有平时那么亮堂了。

        桑宁塞了几个水果给飞飞路上吃，她坐车时间长，有的熬。

        毕业前，大家都对未来充满期待，像勇士即将踏上征途，觉得世界都在脚下，等着我们去征服。

        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学校跟公司相比，那就是温室。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太阳晒不着。

        上了班之后，没人包容你的错误，如果加班能解决问题还好，要是连累同事一起加班，可能人家背地里扎小人的心都有了。

        桑宁一度认为自己腰疼脖子疼就是被诅咒了，当然这属于封建迷信和夸张。但职场就是这样，尽量维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平气氛是最好的生存方式，即使根本不可能。

        同时，保持幻想也是打工人续命的一种方式，桑宁手机里就有一个距离退休倒数日，给自己点盼头。

        因为这次出差涉及的部门很多，时间也长，领导发话提前放假一天，留些时间收拾行李，同时确定了周日中午机场集合。“四舍五入就是没提前，哈”桑宁心里吐槽，面上还要“谢谢领导！”

        之前攻略做得全，桑宁装好衣服、日常用的护肤品、化妆品，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就算准备好了。

        比起收拾行李，打扫卫生才麻烦，先能收起来的都塞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再把能看到的地方都包起来，忙完这些，桑宁出了一身汗。

        这种情况，也没条件洗澡，桑宁小包一背，证件拿好，回家过十五啦。

        蹭了过新年的尾巴，又是第一次一个人跑到那么远工作，桑宁在家享受了两天全方位、无死角的母爱后起了个大早赶车、转车，在机场跟小领导汇合后，登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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