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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意欢2


三月初九,晚膳过后,有小黄门谨慎地来禀了几句,沈黔略感棘手,复而觑向张弘典。今上撂下了一本劄子,“说罢,何事?”沈黔拎袍,径直向御座跪倒,“官家数日前吩咐臣置办一位内侍在书麟阁,如今他传递回一桩音讯。说顾氏姑母经由禁中内人向淑仪私传信笺。”

        奏章中白纸黑字,全是弹劾之辞。写着:兹参知政事顾氏,以钱赂河东转运使,以谋诸门生分配,而今事败,故谮而杀之。熏风未凉,脚步如飞的到了书麟阁。一阵繁碌的声响引得她讶异,才开了阁门便与他撞个正着,“官家?”他亦觉唐突,故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心绪,“晌午送来的荔子熟水不错,我想讨一碗喝。”她欣然应允,命人燃了炉火亲自去蒸煮。他细瞧她平日笔墨书案上有一字条,于是如常问道:“今日临摹哪一家的书法?”她也循声瞥去,摆手示意内人退下,“哦,官家说这个?”她拿到他眼前,“这不是妾临笔而拓。是姑母遣人送的。”

        他并不伸手去拆,“既是这样,你可打开瞧过了?大抵是一封家书,许是顾卿格外牵挂你。”顾氏宗族统一用薛涛笺,会在信笺上烙印半开腊梅,封时盖两戳的鱼胶,故而拆封与否一目了然。“爹爹只在意我的职分。譬如有无生子和尊恩义行事。要么官家替妾看?总归妾是不愿瞧的,方才便要烧掉。”今上手微抖了一下,便以手肘压住信笺,“顾氏毕竟是你的来处。”贞献以为然,滚着的熟水咕噜咕噜,她莞尔才道:“忠孝难两全。顾家精忠体国,才有历朝的帝王赏识提拔,又不是靠着女眷起家。我固然要为家门竭力,专心侍奉官家,恪尽嫔御职责也便是了。若是有别的,难免叫妾也烦恼。”他依言查看,见只有寥寥六字:贞献吾儿,珍重。落款也并非顾父,娟秀的簪书小楷征显着妇人手笔,“是顾女君请你珍重。”

        她将熟水取下来晾着,“为阿元的事,阿娘大概是与妾置气了。我揣摩爹爹的意思,原是想顾氏子女为官家鞍前马后。”今上哭笑不得,好一番赤胆忠心,倒让那弹劾都失了真,“此话怎讲?”贞献靠在软榻边,换了舒服的坐姿,“腊月时妾尚未调理得当。十月阿娘探望,也知我身积寒的毛病。恐怕是担忧我生子艰难,寻人替代罢了。一个不孕的嫔御,好比一个不耕的公牛,职分无撑,这便是失德。顾家怎么会允许妾失德?”

        她将话说得彻底,亦十分通透,只是终究是使人心寒,“你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在实情前,遮掩与圆场是苍白的。“确凿无疑。在宗族前,妾是渺小的沧海一粟。妾的喜怒哀乐怎比一族光鲜?”他枉自叹息道:“贞献,究竟还是难为了你。”她若无其事地微笑,将放温的熟水稳放在他手掌之前,“只是经此一事,妾倒是体悟了一个道理。有舍才有得,若一味地踌躇,则难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灌了两口水,“若有朝一日顾氏有错……你可会怨恨我?”他精心地剪裁,使得实然的过错被掩盖的很好,“妾信爹爹,更信顾氏忠心。”

        夜已深,她却翻来覆去并无睡意。生怕吵了他,最终便仰面瞧着帐顶。“有烦心事?”她也并未直面,“今年的葡萄会甜还是酸?”今上怔一刹那,随即笑道:“酸些好,你一向爱食酸的。”贞献却不答应,“可官家嗜甜啊!”他才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你怎么知晓?”苦辣酸甘这多番口味,便是曾经的孃孃怕也不知。“因为官家吃药也要蜜饯啊!谁不贪甜呀?”

        一句无意间的打趣,他竟然当了真。她又随意拿了话来闲叙,“那官家不妨猜一猜,是砖喜还是瓦庆?”梨花一枝春带雨,丛深似海,嫩叶碧,新仔青,水凌凌。然而娘子们欢喜吉兆,不悦梨字,因此一并嫌恶梨花。乔怀夕的阁前就植着一株梨树,三月花期,芳开似雪。暂且的出神后,她听见他的答复,“我盼是个玉雪玲珑的女儿。”

        她静闻所盼,却不置一词。车辙由旧更新,稍不留神便会重蹈覆辙。幽长夜里,一次次从梦里遽然惊醒的时候,她何尝是镇定自若?

        四月初,贞献孕五月。京墨好容易有了诰命,受今上特允来谒顾淑仪。一段姻缘是否适配,瞧一瞧她的举止便知。见她红光满面,疏朗爽快,就知邵修仁厚道,不曾薄待她一分。“今日御史又聒噪了!前阵子顾伯父才遭人构陷,怎地如今又闹出事端?”贞献自顾不暇,在禁中要防备坤宁与薛、宋两个攀附圣人的娘子,已然十分不易,遑论再分神去管家中,“千万风物可议,这是言官的职责。”京墨知不好提糟心的,只好随意扯出话,“有件新鲜事可要说与你,沈氏原先执事翰林院,不知怎么地,忽而调任到御史台去了。你家四娘子颇有手腕,如今朱氏不慎小产,听闻幸是救治及时,不然……人就没了。”

        顾贞献沉默良久,敛去尽数神色,严肃异常,“竹晦,若是心知一事的终结,还有必要去做……或者妄图更改吗?”张京墨盘弄着散落的宫绦系带,“除非神灵鬼魅,谁又知晓?”顾贞献陷入沉思,张京墨只好认真琢磨了一下,“我从前是信天命不违。但我悖逆礼法,如今与敏行和睦谐好,而非从父母之命聘与沈家。每一日都是崭新的,不是昨日的复刻和拓本。”顾贞献心绪不宁,连言辞也失了往日沉稳,“我耳闻一段旧事。曾于国朝某刻,有位家世与我匹配的嫔御,她终岁心慕竹马,却厉行嫔御职分,诞下三子一女。但祸端降临,她三子中,两子夭折于襁褓,一子养至十岁,亦病逝。女儿养到三岁也薨逝,她承受不住,终于撒手人寰。”

        张京墨手转茶碗,见白瓷盛着绿汤,映照出她的影子和贞献的哀容,“真是凄惨。儿女不保,想必恩泽亦不保。”顾贞献却立刻否定,“不!正因官家一如既往地珍爱她,她才愧怍非常,积郁成疾,逐渐地消逝了生机。”张京墨亦煞有其事地与她探讨,“那么她为甚不接受官家的好?反倒要去想念一个故旧?”她苦笑,将悉数的哀怨与不值道出,“只因她蠢。她一世为宗族筹谋,她不敢交心,更不能交心,并且最终选择了她爱戴的家眷。为此,她割舍掉官家,以礼法为利器去躲避和抗拒。”

        张京墨感同身受,却及时抽身于南柯梦,“这么凑巧?贞献,这就是臆想中你的收尾罢。三子一女,亏你编得出来呢。”顾贞献双手掩面,仿佛已被压得喘不过气,“我曾瞒着他许多。如今以真相待,他却若即若离,既不十分猜忌,又不全盘笃信。”张京墨叹了一声,终究是感慨道:“凡簪缨之女,与官家间都会有天生的隔阂。你的父兄是他御下的臣僚,君臣自有算计。信任不会无端产生。若你臆想的一切都作数,你可有想过……那是多少年铸就的?他从前未必不疑,大抵是你不察罢了。疑又怎么样?我与敏行如胶似漆,可是他去一趟酒楼,染了馥香我都要盘问随行小厮的。众人皆醉我独醒,有时清醒却痛苦,倒不比糊涂了事。”

        隔阂与嫌隙,未必是没有。费心经营,也不是腌臜中的谋划。他今日提早了时辰,她却已用过膳食了,只在一旁熬渴水,偶与内人打趣。他潦草地用了几道,温声细语问她:“今日见了京墨,我瞧你心绪好些。”她摆手,寒蝉率人告退,顺手阖过房门,“但官家怕要失望了。陈御医精于女科,说他已十拿九稳,妾所孕大抵是位皇子。”他长嗟,眺望着不远处的婵娟,“我为他想了一个名讳。”

        他在她掌心写下一个瑜字。她莞尔失笑,“就为梦中呓语,官家便定了儿子的名讳?”他顺势摩挲她的掌心,“或许罢。按说小一辈儿从王,中书照惯例拟定了讳,而我思量了半日,其余的竟不比瑜字。”檐下的竹篾卷帘晃动着身形,虽摆放的错落有致,但只是装模作样,来一阵风便原形毕露。“迢迢?怎么出神了?”她凑合一笑,“官家搀我起来。这儿不宽敞,我只曲一曲膝便也酸疼。”他忙施猛力将她揽起来,“可要召医来诊?你有头疼脑热的不许怠慢,总要遣人去请陈中陵。”说起从医,她倒忆起一位故人,原庸常的不得了,偏还占着院判的头衔,受着重金贿赂,做着血腥的买卖。“医官,从前是毛院判替我抓药拿方的,不知他现今怎样了。”今上霍然变色,终放缓了口气说:“他已然死了。在探查琛儿事前便已暴毙。”兴许是她怀有身孕,听不得这些打杀,“你说得对。是我错信了旁人。”

        都说夫妻无隔夜仇,却不知天家如是与否。她略蹙了蹙眉,也不探究他的疑忌,“许多事念头愈深,就愈找不到解。妾如今心劳日绌,倒觉得不知是一种福气。”他嗟然而叹,将渴水一概灌下肚,才神思清明起来,却不料受了她的数落,“夜里不要喝冷的,会伤脾胃的!官家如今不爱惜,将来悔之晚矣!到时候痛得死去活来,多少碗止痛汤都不顶用!”他惕然心惊,只替她擦着沾了茶汤的手,“我记得了,下不为例。你如今经不得气恼,快消消气!”说了便执着纨扇给她纳凉,“我身旁的人从来都纵着我消遣。夏用冰饮、浸凉汤,我未觉不对。你最近这般爱操心我,却像是阿娘一样。”她登时红了眼,“官家既觉妾呶呶不休,不来也就罢了!只按着这套做派放纵下去,拿身子玩笑!他们自都是忠心,谁不知顺而悦,逆而怒的道理?”

        一阵燥热引起起伏,她张口便知是错。恼悔双管齐下,他只能劝慰道:“你一番真心,我岂有不知的?别跟我置气了,我何时食言过?”

        月明星稀,她依偎在他怀中,“我方才横眉怒目,大抵是很骇人。”而今鬘发打散,融合白檀、桧花蜜、兰、柏实的馨香便在鼻间。他摩挲她的覆额碎发,“平日面慈心软,动辄要凶神恶煞,我亦不惯的。”不意化成调笑打趣,他不过顷刻又端着温和的调门,“你近日可曾安睡?可有再发凶兆的梦了?”她深思熟虑过,方释然般答道:“没有凶兆,只时常发梦,寤而不记。”他未追问,只由得她藏心事罢了。

        ——

        每一段谈津都有根源,就似春风飘雨,柳絮乍扬,伴随着黄莺的叽啾,鹂鸟陪衬的嘤啼。她坐在穿廊下摆弄剔墨纱灯,取料檀木,以象鼻、虎脚装饰,灯壁四周镶罩纱绢,又绘在薄似蝉翼丝质绢纱上,是一株兰花。身影纷沓,她匆忙叉手,“官家万安。”他比手示意她入阁,因书案前放着一套宋素烧瓷围棋盘,故他临时起兴,“要么手谈一局?”贞献要辞,将周边孤页的棋谱收了收,谦让道:“妾棋艺不精。”或是她妄自菲薄,或是他漫不经心,最终以败告终。他将悉数棋子倒回棋篓,“库里有一套定窑的瓷,白釉莹亮柔润,黑釉深沉如墨,我正愁它平白地搁置,倒不如送到你这儿来。”

        她接手内人奉来的茶钵,屈身端给他,“圣人偏爱定窑瓷器,官家恩赏圣人最好。”他挥手,随意地摒退了内人,“怎么?如今连物什也不肯收?”贞献立即起身跪于脚踏旁,“官家恕罪,妾并非不肯受恩赐,是妾失言了。”他嗟叹两声,起身将她搀起,“动辄便是请罪,不要便罢了,我不愿你勉为其难地收我的东西。”他遥见月光清辉,果真是要宵禁的时辰了,“你早些歇息,我回福宁殿了。”她一向矜持,先发制人的时候屈指可数。她牵住他的衣袖,他便顾首握她的手问:“有事要说?”她凑近了两寸,声如蚊蝇,面如新妆胭脂,“胃疾可好些了?”他不禁弯着腰,意图以更近的距离听清,终究是错过了,他难为情地重新问了一遍,“我没听清。”她的手乍然松开,仿佛是触了莫大的霉头和忌讳,又陷入自罪的痛苦之中,“方才是妾失礼了。”

        她为数不多的逾限,他却失之交臂,可惜之下他亦缓慢松手,“不妨事,这里惟独你我。”然而跨门坎时,她又一个趔趄,即使最近的内人眼疾手快的搀扶也等不及,今上下意识地侧手一搂,使得她栽倒到怀中。内人慌忙在暮色下鱼贯而走,如避猫鼠般离去。大约她抱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良好心境,在当下反倒能够失礼更甚,“妾方才是想问官家的胃疾痊愈否?”他将她扶正,单手与她交握,“御医说脾胃失调要靠安养,未必有真正痊愈的时候。我连续服了几日药汤、药膳,总比前阵子要好。”她不迭颔首,“许是日前官家劳碌于朝纲,用膳时辰不定。”宫灯将她的绰影扯得老长,他负至背后的手本能去抚影子的侧颊。

        这一细微的动作引得她不禁动容,“时至深秋,更深露重,官家身未痊愈,不如……”他笑逐颜开,牵她的手掌更紧实了一些,“此话当真?”她抬首,笑意满盈道:“官家是想妾后悔么?”他随即将她打横抱起,“为时太晚。”她双臂揽住他的脖颈,心想便放纵一回罢,她这短暂如蜉蝣的一生中,又有几度春华呢?他在床笫间无多伎俩,却刻意的讨好,在丹唇上辗转流连。她张臂揽他的脊背,“他才翻开她的交领,轻拨开她素襦的系带。他并非急色之人,然而幔帐内的瑶英胜与朝思暮想的小娘子都愈发使他难捱。

        终于,抽丝剥茧,就像是端午佳节贪一口白糖,他瞒着众人亲手剥开了一个甜粽。幽暗灯火,明灭可见。她羞赧不已,索性闭了眼。迟迟未有的热切却令她一个寒噤,他怔愣半晌,去寻她的手,牢靠地十指交握,才不觉得是莽撞和生受。大抵是他过于生疏,几次引得她收紧了粉拳,似乎费心吃痛忍耐,他最终从侧环抱她,小心地替她拭着颈上泛出的潮汗。她忽而回身,“官家,我们又会有孩子了?”他支吾着,一时半刻也闹不清楚,“陈中陵说……上次是凑巧,此事原并非箭无虚发。”她悻悻点头,他俯下身,微小的改变使得两额相抵,“我知你一定不舒适,下回便算了罢。贞献不可忍辱纳垢。”她却附耳与他说:“官家当真不会?”他轻咳了几声,才摆脱耳上的痒嗦,“顾淑仪,你在说什么?”她一向腼腆,怎可能摆明了去讲?于是礼数周全的顾淑仪翻过身,“妾请官家安寝。”转瞬间他覆压过来,她低笑道:“夫郎雄风犹胜,妾素怯弱,恐难堪当之。”

        是耳鬓厮磨,是色授魂与,是悠悠酝长,是共赴巫山。恰五更时分她才察觉两人发丝交缠在一处,他略有翻身皆扯得她发疼,他果真睁了眼,“怎么了?”她指了交裹的一块头发,“案下有银剪。”他伸臂够了来,交到她手里。“怎么全剪你的?”她从容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妾损伤自己也罢,怎可损伤圣躬?”他替过手,直截了当将成结处剪下,旋即握在掌心,“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疑。”她黯然神伤,终是破悲为喜道:“可是一夜露水夫妻?”他一臂支身,一臂来揽她,“一夜怎足够?我贪心不足,时常得陇望蜀。贞献,你若能长久如此,我便死也瞑目了。”她挪开眼,似乎不愿流露一毫哀色,由此打破这一夜的苦心经营,“妾时而言不由衷,望官家体谅。”

        提及这些,昨夜的绯色缠绵自就不攻自破了。他犹欣喜,将结发搁入随身的荷囊中,佯为无事。

        ——

        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才入暮春四月,便有骇人视听之事。御史以臣赂顾相公罪弹之,帝命搜查顾邸,果有两万金。帝勃然大怒,立将顾下狱,并命有司鞫审。不过一刻钟,沈黔惶急来报,“官家。书麟阁……顾娘子出事了!”他疾步传舆,到阁中时见她仰躺在榻,唇白面青,陈中陵从速禀说:“方才淑仪骤然昏厥,臣不知所以然。查验一番,淑仪大抵是误食了砒石。”

        今上震惊失色,“她好端端安养,怎地会误食?”香缨立时补充,“官家容禀,并非是娘子听闻郎主之事而寻短见,实是有奸佞从中坑害,娘子才饮一匙便呕出血来!陈御医又是施针,又是催吐,如今才勉强保住娘子性命!娘子腹中还有孩子,如今经得起这般折腾?”狠命的一阵咳嗽,他忙上前去扶,“贞献,你怎么样?”她仰靠在架好的软枕上,“爹爹……他不会收受贿赂。”他替她擦干泪珠,又坐去她身侧来支撑她的手臂,“审过才知真伪。”

        她吃痛,抚着小腹的手也颤栗起来,“官家是准备严刑逼供?爹爹经受不起的……妾身为人女,可否代为受刑?”他抹开她的碎发,“贞献,你如今身子不好,顾虑太多于安养无益。”她气弱,遂以双手遮面,“先有御史弹劾,后有妾遭此一劫,官家便以为是巧合?”他蹭一下站起,周遭的内人见势皆告退。他疑心顾相公,更会疑心朝堂与禁中的牵涉,两边事发,几乎不差一刻。“真凭实据,胜过雄辩无数。眼见为实,官家广有皇城司、殿前司,总不会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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