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未知记忆

还未等杜安细致去调查自己为何身处深渊，一股剧烈的痛苦就突然袭来。

        剧痛，身体上的每一根骨头都仿佛被打碎，骨头的缝隙里都浸满了疼痛，奇形怪状的骨刺肆意生长着，穿透了皮肉，硬生生扎到了皮肤表面。

        那一瞬间杜安甚至连痛苦的惨叫声都发不出，就双膝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滚烫，嫣红从每一个毛孔之中渗出，让他立刻成了一个血人。

        剧痛来的太过突然又太过猛烈，杜安甚至来不及考虑任何事情，也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可以在这种爆发的疼痛之中保持住思考的能力。

        他艰难地抬起了手，看到从自己手臂的毛孔中钻出的，是密密麻麻细小的，还沾着血的白色羽毛。

        “第……次………果然又失败了吗？”

        “即使是……直接将有翼族的血注射进身体也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和异变反应………”

        “难道……完美………怎么办………”

        杜安眼前是一片刺目的血红，他艰难地抬起头，周身似乎围绕着一圈没有面容的漆黑人影，正端详着自己的惨状，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此刻的他并不能理解的话。

        好痛啊，为什么是我要经历这些？我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吗？不是说好了一定会来救我的吗？

        你们为什么还不来……

        陌生的想法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让杜安的眼中难以自控地冒出了被鲜血染成浅红色的泪水。

        杜安觉得自己仿佛分成了两半，一部分的自己正在痛哭流涕地祈求着不知何时能到的拯救者，另一部分的自己则沉静地观察着发生的一切，近乎冷漠地告诉那个哭泣的杜安，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换作任何一个人在此等苦痛之下都难免产生自绝以获得解脱的想法，但是杜安此时却毫无自裁之念。

        他必须，必须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的死掉。

        杜安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盈而悠长的声响，仿佛是拖着长长尾音的鸟鸣，从天空中划过，一只，两只，三只，逐渐千万只歌唱的鸟儿从地面带着一道道亮闪闪的拖尾，奔向了天际。

        他强打起精神，用最后的力量努力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向了已经变成深紫色的天空。

        这里是深渊外围，并没有完全和外界隔绝，远处属于查尔拉的夜晚与星辰依旧可以闪烁在他的视野中。

        “鸟儿”带着喜悦的鸣叫，奔向了天空，发出清脆的爆炸声，化为万千七彩的，绚烂美丽的烟火，层层叠叠地填满了夜空，将天空映照成了一片五光十色的舞台。

        他的眼睛瞪大了。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涌出，他却不愿意闭上双眼，直到干燥的泥土被泪水打湿，将杜安的面颊染上了一片泥泞。

        为什么要放弃我？不是说好了一定要等我回去吗？你们为什么不愿再等我了？

        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忘记了吗？连我们曾经的约定也全部忘记了吗？

        大量痛苦而又绝望的思绪充斥着杜安的大脑，让他的心脏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没有人会爱你，很明显，他们都忘记了你，不是吗？太可怜了，甚至都没有人来找过你。”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多可怜，可是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猜猜他们是不是在继续享受天伦之乐？没有你的天伦之乐？”

        “你现在付出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没有谁会在乎。”

        “你所相信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是吗？”

        混乱的低语不断地在杜安脑海中回响，将他的心灵拉向绝望的深渊。

        “……没有谁会爱我。”杜安口中喃喃重复着。

        “是的，没有人会爱你。”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记得你了，你的一切都已经被人遗忘，但是我会记得你的名字。”

        “记住我的名字……？”杜安紧闭着双眼，他的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是的，和我一起离开吧，我会爱你，成为你的力量，帮你报复这个不公正的世界。”

        “我……”杜安的语气变得急促了起来，“我……”

        在一只漆黑的，滴着浓稠黑色液体的手悄无声息搭在了精灵的肩膀上时，它感觉到另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杜安睁开眼睛，眼中看不见一丝痛苦与挣扎，他捏住了人鱼恶灵的手，粲然一笑。

        “呀，我抓到你了～”

        “！”

        人鱼恶灵顿知不妙，它张开了腐烂的嘴唇，锋利的尖牙随着它的动作颤动着，这个死灵生物难以置信地嘶吼：“不可能！你怎么会从那种记忆中醒过来！”

        杜安站起了身，他的四肢扭曲成了可怕的角度，咔嚓嚓响着，很快恢复了原样。

        周遭属于深渊的景象如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被浓稠白雾笼罩着的空旷礁石。

        刚刚的一切都是宛若真实的幻境。

        幻境被打破的人鱼恶灵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它目眦尽裂，伸出拥有尖锐指甲的利爪，两米多长的骨质鱼尾狂暴地甩动着，带来了从天而降的雷暴。

        对于人鱼的雷电攻击，杜安不可谓不熟悉，他脚下轻点，身形若影，只消随意看了一眼云层的状态，就轻松躲过了所有的雷电。

        “比起活着的人鱼，死灵人鱼的雷电能力真的弱化了不止一点半点。”他若有所思。

        对付恶灵人鱼，最好的办法不过是与其相克的生命魔法，虽然杜安的生命魔法造诣远远不如死灵魔法，但是也勉强够用。

        “人鱼恶灵先生。”他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您有意向让自己的心脏复活吗？”

        人鱼恶灵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居然不知何时埋进了一丝生命之息，这种生命魔法是只有精灵能够操纵的特殊术法，可以使濒死的生物重新焕发生机。

        “我在你的心脏上发现了还未完全消散的生命之力，也许那属于被你引来并吃掉的渔民的生命。”杜安伸手，催动生命之息，“如果你是一个未曾害过人的普通恶灵，生命之息也许对你毫无用处，但是对于刚刚害过人的恶灵来说，这点生命之力足够催生生命之息了。”

        “不……不！”恶灵错愕地低下了头，白色的光线从他的胸口延伸到了身体的各个部分，它听到自己沉寂多年的心脏发出了一声缓慢而沉重的心跳。

        死生逆转。

        恶灵腐朽的身躯无法支撑复生的心脏，它在一声声心跳声中崩裂成了筛粉，只余下一颗跳动的黑色珍珠，滚落在了杜安的脚边。

        精灵捡起了这枚漂亮圆润，半个手掌大的黑珍珠，叹了口气。

        “看来人鱼恶灵的攻击方法是根据个体最为痛苦的回忆构建出一片近乎真实的幻境。让受害者在自己过去的绝望中迷失自我，直至答应恶灵的请求，最终成为它的养料。”

        杜安回忆起刚刚的幻境，有些好奇：“我刚刚看到的就是自己最痛苦的回忆吗？”

        深渊的这些年太过漫长，以至于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来到深渊之前的回忆，甚至刚刚到那个鬼地方没几年的记忆也忘的差不多干干净净。

        杜安费勒年纪虽然算不上大，但是有记忆里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回忆也不算少数，可是他也没想到这个人鱼恶灵居然偏偏选择了一个他自己都不记得的记忆作为基础构建幻境。

        他为什么会因为看到了一场烟花就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那场烟花到底让他知道了什么？

        因为在深渊的种种经历，对于杜安来说，□□上的疼痛确实算不上是什么大事，而回忆本身带来的精神上的打击也因为自己的失忆而大打折扣。

        简单点说，在他重新体会到当时那段回忆中自己的那种“害怕被抛弃”的痛苦时，他根本没花多长时间就从奔腾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因为他不记得抛弃他的人是谁，所以也不清楚这些人曾经对自己多重要，加上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身边有更重要的人，所以这份痛苦能勾起情绪却无法勾起回忆，而没有回忆支撑的情绪没过多久就后继乏力，很快蔫巴了。

        “不记得的事情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对于这点杜安看的倒是非常开，过分执着于过去的人反而会被过去束缚，最终影响到自己的未来。

        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对现在的他来说，完全不在意过去，把重心放在当下对他来说才是最优解。

        当下的重点是去寻找失踪的埃莉诺公主。

        杜安环顾四周，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了这一块珊瑚礁，而由于浓雾的关系，这里能见度极低，无法用肉眼看到女主角的动向。

        精灵不敢掉以轻心，他并不能确定这座岛上只存在一个人鱼恶灵，于是只得小心警戒，在礁石上艰难摸索着。

        不知经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周遭的景象一阵震颤，白色浓雾被染上了色彩，凹凸不平的珊瑚礁表面变成了平整透亮的宫殿地砖。

        他现在正站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周遭是来来往往，排成队列急匆匆行走的仆人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这是来到了别人的记忆中？杜安一愣，随即选择迈动脚步，跟随上了仆人的队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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