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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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被人看到了。

        段子兮精挑细选的苍蝇小馆是体育馆队员会经常光顾的地方。

        难得这位心高气傲江大医生倒是没嫌弃。

        只是结束的时候因为骑手小哥的插曲，气氛莫名粉红起来。

        玻璃安妮对段子兮一手带出来的田园舍很友好。

        在段教练入驻之前的田园舍就真的是场农家乐，组建的时候凭着福利院的背景小火过一把。

        业内很多教练特地前往做实考测试。应聘主教的人选鱼龙混杂。

        福利社出身的孩子尤其团结，段子兮之前被撵走的不在少数。

        受惯冷眼的田园舍毫不在乎玻璃安妮的前情提要，只知道是个好看的，慷慨的经常请他们吃饭的大姐姐。

        有职马的队员看到了段子兮，“咦？那个不是你们家教练嘛？”

        “哪里哪里？”

        “就那个哦！快看——和来体检过的帅医生哥哥搂在一起的那个！”

        田园舍的队员互相对视一眼，陷入了绝对静默。

        他们过度的早熟，他们知道人言可畏。

        他们家教练姐姐性格过于粗犷耿直，被有心人挑事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福利院里年龄稍大些的孩子都经历过人事变迁更新迭代。

        深谙口口声称“以孩子们为本”的福社里他们人微言轻，长期坐落食物链底端。

        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老师、教练，为孩子们争取条件的管理员。

        所以他们学会了爱护一个老师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挽留的方式是默默守护。

        可孩子们到底是忍不住好奇的，回到宿舍就迫不及待告诉了他们的队长，红爱民。

        “民哥——民哥——听说姐姐和小江哥在一起了呢！是不是真的啊？”

        正在伏案写训练总结的小红指尖停顿了下来。

        他完全就是所有职业教练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天使。

        新五项中马术、击剑、射击，都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日常难以接触到的运动项目。第一次接触到新项目的时候都会有畏怯感。

        他很特别，天生的运动员。自长跑项目中脱颖而出，被组委会相中。

        而当时长跑队员候选名单已经满额。组委会询问他是否愿意当替补。

        段子兮就是在这个时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策，她亲自教导这孩子新五项中的其他四项，并且直接报名了预赛。

        他没有令她失望过。第一次下水直到夺取名次，短短历时四个月。

        然后就是代价昂贵的击剑马术和射击。因为有了组委会推荐，只有小红一个名额被场馆允许无偿训练。

        他在首次内选就展现出令人惊骇的天赋。“是匹野马！”举办数场奥运会的组委成员不绝惊叹。

        与那些埋头苦训的队员不同，红爱民很擅于思考。

        知道自己的优势，并且愿意采纳新型的训练方法。即使对他来说必须克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极限。

        所有教练提供的训练方案在被他否决之前必然是经历过少则十天多则数月的实战战绩的。

        他会拿着自己的体测报告，运动数据，对比k线图，一字一顿认真的讲解，以争取到每位教练的理解。

        在段子兮辅导下自学了体能理论和人体结构学。

        有些人的成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即便错过了头几站，命运的列车依然不会抛弃。

        “……是我们亲眼看到的耶！”语气中有八卦好奇和一丝丝欣慰。

        队员知道他们的队长和教练都不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尤其是教练，深恶痛绝。但是，那是姐姐唉！

        “然后呢？”红爱民却语气寡淡，甚至有几分冷漠。

        “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走远了，所以没敢跟上去……”

        主要是怕，嗯是怕姐姐害羞吧~

        红爱民深吸了口气，活动了下因为长时间伏案开始抽痛的颈椎。最近颈椎一疼他就无端紧张。

        目光扫过这些年轻的队员。他们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们，情同手足。

        福利院的孩子并非完全没有远亲和家属，有些因为特殊的家庭条件不得已寄养在此。

        有些孩子会有年长的兄姐来探望他们，但只要进入田园舍的孩子都会受到红爱民为首的几位职业运动员的照应。

        “无论以后你们是否离开我们队，以后是否成为我的对手。在感情上我红爱民永远当你们家人！”

        这也是段子兮对他们说过的话，“只要你们愿意喊我一声姐姐，在需要的时刻来我身边，我依然会庇护你们。等你们长大了也一样。”

        红爱民走到说话的男孩面前，男孩不由得垂下了视线。

        那是一种完全臣服的姿态。

        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男孩的额头，轻轻摩擦，然后猛地后仰，撞击过去——

        砰地一声过后两个少年没有任何一个退让。只有额前各自出现一片暗红。

        慢慢吐息，“看来是训练量少了？”

        “对不起！民哥！”

        “姐姐和谁在一起。跟谁吃饭。是需要我们管的？”

        “姐姐和江哥在一起了？？！”女孩子总是忍不住八卦。

        尤其得知了江医生也是教练大学期间辅导过的问题少年，内心不住的洪荒之力暗流涌动……

        “江哥？”个别男孩子表示不服，“怎么江医生转眼就变江哥了。”

        “民哥不也是喊江哥的嘛~”

        “那是因为他是民哥的主治医生！”

        “切！反正小江哥对我们挺好的。以后不用去医院做体检了，让江哥来帮我们做吧。”

        红爱民瞪过去，几人终于不说话了。

        他原本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的神，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传说和目标。

        但是，江边也得来也太容易了。

        作为被垃圾一样丢弃、对待，在垃圾堆里成长起来的孩子，红爱民的心态算是很好的。

        他不骄不躁，不去攀比。虽然有时候忍不住闪过恶毒的念头，也在转瞬之后烟消云散。

        那些长相乖巧且茶的孩子，年龄足够小越是容易被领养。他不羡慕他们，他相信自己有自己的命运。

        然后就遇到了段子兮，会在大雨天里练习奔跑。看起来又颓又戾的田径教练。

        不由自主被她身上那股无视世界，无视视线的孤僻吸引。

        那正是他需要的，符合他的精神领域！

        所以内敛而谨慎的男孩试探着去靠近，他没有被推开，被歧视、嫌弃。而是很好的回应了。

        苛刻到简直自虐的训练日常是为了活下去，也是为了一丝赞许。

        仅仅需要她一次鼓掌，一个眼神肯定，就是他最大的动力和满足。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小小少年心底里是这样认定着。

        但是，狂妄的野心往往是被对手激发出来的。因为江边也的出现，一个固步自封的封闭世界被打破了。

        尤其是段子兮回来时带着几分欣喜和揶揄的语气笑，“好巧唉！原来江边也是我大学实践时候就认识的人呢……”

        小银以后要做个医生。这是红爱民心里想过的，然而内心深处却并不坚信。

        一个像他们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将来能成为别人眼中称羡的高级职业。

        江边也成了孩子们口中活生生的例子。他的神坛没有被打破，而是原来还有更高阶的神坛。

        不需要那么努力，不需要那么卖命，只要走好平常的每一步，就能成功——不懂为什么江边也要给年幼的小迷弟迷妹们灌输这样的信念。

        现在，姐姐也要被他夺走了。

        ……

        红爱民避着她，段子兮是能感受到的。

        他白天的时候在国体馆训练，有新五项的综合教练。

        有体委办借给他的司机红叔。集训期间寄宿在国队宿舍，几乎可以不用返回福利院宿舍。

        福利院领导当然也不会去跟国队领导闹别扭。

        以前他一直回来，也都是自愿的。而且会把白天训练的日程分享给她。

        一方面是与她讨论，他更信任她。另一方面也是私下帮助她训练其他田园舍队员。

        他的出现就像精神领袖。

        抓住一个与红爱民同宿舍的队员，“小红怎么了？几天没见他。”

        “不知道，姐。你找他啊？我帮你转告他？”

        “不用了。”

        她找他还需要转告？耳提面命就好了嘛。

        角落里几个正在拉伸的男生眼神闪烁的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段子兮视线锋利的扫视过去，他们又一个个低下了头。

        “怎么回事。”

        男生一哄作鸟兽散。

        段教练还是你段教练。一把扯住最高的男生后脖子。

        “姐姐，疼——疼——疼——”

        “疼你还跑？”

        男孩子已经长高不少，比修长的她还要高出几个脑袋。眼底露出的坚毅和警戒总是令人忘记他们的年龄，即使长高了健硕了，他们还是孩子啊。

        段子兮把男孩揪到训练场外，拉下他的护膝。他的膝盖有旧伤，但性子桀骜，总是装作若无其事。

        “听说你要换队？”

        “嗯。”

        “你在长跑上有优势。”

        他的条件很好，身体的比例和肌肉线条都适合长跑的。与硬是打碎了自己重组起来的红爱民不同。

        所以她才面对机会的时候毫不犹豫将红爱民转出了长跑队。长跑对红爱民来说太伤了。

        可这男孩子有天赋啊。

        “民哥说希望我能尽快入选国队。”

        “为什么？”

        “好有个照应。”

        “但，你怕水啊。”

        男孩子低下了头，隔了半晌才喃喃道，“民哥说中间不能断。”

        “什么不能断。”

        “等小家和圈子进国队的时候，民哥估量他要退役。那个时候国队就没人保护他们前行了……”

        段子兮愕然的瞪大了眼眸。他们已经……有这样的策略素养了？

        “可你不适合新五项啊。”明明在长跑队里他可能拿到很好的成绩。

        男孩子摇了摇头，“我一个没有关系的。团队更重要。”他是要牺牲自己了？

        作为田园舍总教一时间心情复杂，她很明白一个团队要共赢总有人必须牺牲自己个人利益。

        从来不需要刻意去教这些孩子牺牲，他们生长的环境就已经在潜移默化的告诉他们了。

        但还是忍不住一丝愠怒，什么时候她这个教练被人架空了呢，“小红就是为了这事躲着我的？”

        男孩子看着她再次摇了摇头。

        “不是？”

        “不知道。”

        “你！？”

        转身气愤的要走时，男孩却突然问她，“姐姐，以后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爱护我们了是么？”

        “啊？这。”哪一出？？？

        哪里来的“自己的孩子”？当她圣母玛利亚嘛！

        “司徒老师就是因为怀孕离开这里的。”

        段子兮皱眉。她听说过但没见过那位司徒妈妈。

        孩子们愿意喊一声“司徒妈妈”必然是有道理的。

        后来听说怀了孕，丈夫觉得院里的孩子太粗野对胎教不好。自作主张递交了辞呈。

        那位司徒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工作。

        她想安慰来着，可安慰的话总显得势单力薄。

        “按你这么说的话，要有自己的孩子我得先有个男朋友吧。这跟训练的道理一样，循序渐进……”

        “江医生嘛？”

        “唉？！胡说八道啊你！”她急了。差点一巴掌就呼上去。

        男孩子被吓退后，认真反思。自己是做了什么让人有这样的错觉？

        她知道这里的孩子很敏感，但，这也太敏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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