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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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还是你师姐。

        江边也走下楼作几次深呼吸的功夫，龙莉已经整理妥当，追了上来。

        只呼吸间的暧昧气息不容分神。

        “找我？”

        刚才还气势汹汹，此刻虚了不少。

        “龙总，你和红爱民说了什么。他现在还是未成年，有什么先得和监护人商量吧。”

        她脸上不知是余韵还是腮红，特别的粉。

        而语气依然特别的刚，“红爱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也知道他是福利院的孩子。他的监护人是官方不是个人。你是指让我找谁谈。”

        “段子兮啊。”这还用说？

        龙莉轻轻笑了笑。她一笑，江边也就猜到局面不太妙。

        “小也啊，你还是老样子嘛——”

        走开。别来套近乎。我们不熟。

        江边也脚下未动，身体微微向后仰，以身高优势俯视着她。

        “不要太理想主义，去片面化个体。这点你导师不就最好的例子嘛。在专业上出类拔萃，在做人方面……厚颜无耻。”她是故意停顿的，观察他的表情。

        他没有明显的厌恶，抵触。看来医学院里的青涩少年还是成长了呢。

        龙莉不禁有些惋惜的。如果当年没有毕尾冬那颗大怨种，她说不定能动摇小江江的。

        神特喵知道老毕自己把自己玩的太过，还全校通报了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神一样的前任！

        小师弟的天赋比毕尾冬好太多，性格又内敛，简直家养小奶狗不二人选。啧~眼下只能白瞎了。

        看着他微微有些涨红的耳垂、后颈，戏谑的笑容慢慢爬上她的嘴角。

        不会……她到现在还是他的……嗯独无仅有人间美好吧？

        瞧他刚才慌张羞涩的样子，完全不似老色匹的笃定从容啊。

        江边也用力定了心神，无视她旖旎试探的水眸，“龙总，小红是福利院的孩子。他不是没有监护人。你不要僭越的太过分了。”

        龙总她又在轻轻哼气了。

        “小江，段子兮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段……段子兮？肉眼可见的急促起来。莫非她知道了？

        这个女人无孔不入消息通天的。但是，他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吧。

        “她是田园舍的教练啊。”

        “她是可以信赖的监护人么？”

        当然是！

        “可她亲口提过，如果研究所能出的起价，是可以把红爱民交给我们的。”确切来说，是卖。

        “是有什么误解吧……”

        “我知道在你心里做公益的都是善人。像我这种嘛，黑心药商，草菅人命。但我们也是有底线有机制的。而福利院的那些自我感动的监护人就未必。他们为了自身利益，完全可能不把里面的孩子当人呢。”

        “胡说八道！”

        “那位段教练大概是自我感动界翘楚吧。她说为了给院里另外一个孩子治病，可以把监护权放给我。爱民那孩子，体坛的隗宝。价值是多少，不用我来解释了吧？”

        “她有她自己的理由。”

        龙莉立刻就听懂了，“你特别信任她。”

        “什么。”

        “特别信任她。甚至超越了对老章的忠诚。我说老章厚颜无耻的时候你都没有试图反驳我。可只是复述了段教练自己的原话，你就找出八百条理由来反驳我？”

        江边也瞬间是恼怒的。想起了毕师兄对这个女人的评价：蛇蝎毒妇。

        但今天的江边也不是当年医学院里的小青葱了。

        片刻后冷静下来，舔了舔唇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是自然的。段教练和师姐你，是天壤地别的人类。可以说，完全都不在同一物种了。”

        “你！好好说话，何必羞辱人。”

        “拿走了四篇论文。联合编撰最后只剩一个署名。我是万万没想到师姐竟然还能铩羽而归的。”

        “……”哼！龙莉扭头踩着细碎的高跟，绝尘而去。

        “龙总，红爱民不会跟你去总部的。”

        “我们拭目以待吧。”

        ……

        遗民街已经不复当年学府路时候的辉煌了。

        路边参差不齐的二手书店，小卖品店，自制糖糕店和以物易物中心被归类为违章建筑。敕令限日拆除。

        有几个老店家“不知悔改”的坚守着。他们是当地人，家就在搭建出来的店铺后方，或是楼上。

        他们坐在藤编的竹椅上观望来来往往的行人，放学回家的孩子。

        《小的时候不明白老人为何喜欢晒太阳，一坐就是半天。

        长大了才理解，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望皆是遗憾。》

        ——这大概就是对这些迈入终年的老店家们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吧。

        那家为难过江边也的文具店早就拆迁了。现在成了射灯辉煌的成衣女装店。可惜门庭冷落。

        多年后，跟当年的辅导员“忆苦思甜”还是有点小激动的呢！

        他没有开车，所以在约定的地点附近慢慢闲逛着。

        然后就看着熟悉的小电车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上车哇？”

        “唉？”

        “我载你啊。”

        曾经清瘦懵懂的少年早已玉树临风。却还是动作颇为慌张的爬上她的后座。

        他以为她是忙着去体育馆，结果到了家开设在弄堂里的杂合日料店。

        “这是？”

        “请你吃饭！”她记得的，“本来想请大餐的。但，你姐姐我没钱。请多体谅——”

        没关系。有她同桌的饭局，吃什么都行。

        姐姐看着少年，眉眼间尽是欣喜。

        那种感觉就像，嗯无心插柳，当年为了学分无意中辅导过的少年柳成荫。

        她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可对方不再是小孩子了。

        只能有些唏嘘的笑了笑。不过，还是真好呢！有出息的。

        “你可真能装！”

        “我没有……”

        她笑起来。他才知道原来说什么都不重要的。

        “……小银的事情你说的对。是我急躁了。”

        “我态度也不好。”

        互干一杯。

        “以后小红你可多看着他点。我老怕他叛逆！不过他可懂事了。和你以前一样，哈哈哈……”

        “好。”

        “说真的。你真的特能装。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么？汪叔和你导师的饭局上。我就心想这特么什么妖孽的缘分啊。差点转身就走了呢！”

        幸好，她没有走。

        不过江边也暗自有些内疚，如果早点相认，他们之间是不是就没有那些互相猜忌了。

        看她喝的有点连杯，江边也主动压住了她酒杯，换了麦茶碗。

        “那个叫梵临的音乐人，和你早就认识的？”这个结始终梗在那里，不清不楚的憋着慌。

        这也是玻璃安妮唯独无法回答他的答案。

        关于她的过往，无论是认识他之前还是之后，玻璃安妮知无不言。

        “看好你哟！小医生？”

        但，“她认识梵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的。是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呀。”

        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却绝不是近期才认识的陌生人。

        段子兮看着他的眼睛，少年眼底里的清澈逐渐被睿智所替代。但诚恳依旧。

        有瞬间感觉是被冒犯的。可转念想想谁又能毫无好奇心呢。

        “是。他是……以前是我的家人。所以才会答应由他领养小银。不过你说的对，是我决定草率了。你干嘛？还死咬着我不放了啊！”

        她又倒满了他的酒杯。然后端起自己的大麦茶强行与他碰杯。

        后者只好仰头干了下去。

        看出来她依然从前心性，不喜欢提起家里的事情。所以由着她，一杯接一杯陪她闲聊着。

        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的有点上头了。

        “江医生？你走个直线我瞧瞧？”

        他一本正经的走。走还挺好。

        江边也走在前面，江边也跟在后面推着她的小电车。

        她在认真的思考。自己与这位学生的主治医师缘分还真无穷无尽呢。

        可是再圆满的缘分突然向对方求助是不是就过于卑鄙了？

        她培养田园舍的孩子是为了救赎，让自己放下对母亲怀有的仅有的一丝怀疑。

        梵临斥责她的那番话说的没错。她没有能力拯救孤弱的孩子。她连自己家人的回忆都保不住。

        汪叔得知她放弃法学院改念体校的时候很失望，“你妈妈会希望你投身司法界的。”

        她知道。只是没能做到。

        或许她不该那么短浅的。念了法学院，成为律师或是其他依然可以帮助孤弱无依的孩子。

        依然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到证据，证明母亲的理念是对的。她只是不巧的遇见了错误的对象。

        “小心——！！！”

        人群中突然闪现的黄色电单车。车座前后左右横杂的塑料包阻挡了骑行者视线。

        前面的人都在左右避闪。只有酒憨三旬的江医生脚步迟缓的。

        丢下电动车冲过去一把将他扑倒。动静大到周围人都在惊呼以为明天要上社会新闻现场了。

        有的人吧她见义勇为是刻在骨子里的。出于本能的优于自己会先救助他人。

        自诩运动神经发达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此时仿佛终于找到选择体校的前因后果。

        应该是母亲在天之灵预见到了进入司法体系会限制她的手脚，所以冥冥之中给予她灵魂一激。

        “没事吧……？”

        段子兮是从来不在意旁人目光的。若是在意早就在流言蜚语中粉身碎骨了。

        她的目光中只有自己要保护的少年，不，是已经长成的少年。那是她曾经亲手寄洒过的杨柳，必须要茁壮成长啊！

        拍拍他的脸颊，将他从懵酣中唤醒。

        把人扶起来上下左右检查了一番，嗯很好，没有摔坏呢。

        小黄车骑手大概嗅到了两人身上明显的酒精味，带了几分挑事的语气，“看路吧！做个人！不要耽误我们辛苦卖命的打工狗！”

        一派斯文的男子看起来是醉了。女子身手矫健但是毕竟是个女生。顿时感觉自己已占据道德至高点。

        可惜骑手没有料到自己碰见的是正义之师段子兮。

        她一手拽了骑手衣领，直接把人扯到巷子口的路标牌下。

        曲起指关节铿铿敲击着铁皮路标，“步行路段。看到了没有？你电动车怎么进来的？”

        刚刚还准备向着弱势群体骑手小哥的吃瓜群众顿时风向突变。指责骑手违章骑行，撞伤行人造成拥阻。

        骑手灰溜溜的跑了。段子兮还插着腰意犹未尽。欠教育！呵——

        扭头就看到江边也推着她的小电车。目光中若有所思。

        “醒啦？看着点路吧。要不是有我在你后面……”

        他突然一把揽住她，将她按进怀里。

        还是那个少女啊。即使眉眼间的情绪冷淡了许多，依然是会护着他的小阿姨呢。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废话！有她护着呢，他能有什么事？

        然而推了下，没推开。膨胀了呢，小子！

        “江，边，也？”给老娘松开。

        “下次，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去保护你。”

        “什么？”

        “我已经……找到你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敢认你，怕你忘记我……怕我在你心里不如那个少年……”

        “啊？”喝多了吧喝多了吧！可是，隐隐的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段子兮。我找了你很久，连你名字都没有。还好，有那个孩子，我在领奖台看到你了……”

        就像刚跑完一万米的训练。胸腔的气息都被抽走了，莫名有些晕眩。

        “唉？你一直在找我？”

        “是。一直。找了很久了。后来快要放弃的时候，镜头晃到你了。还要谢谢小红呢。”

        轻笑，“是因为我失约了。考上医学院却没来请你吃饭么。”

        “是你把你的私人专属医生落下了。”

        “真好！我也有自己的医生了呢……”如果那个时候就有一个这样的人，该多好啊？

        视线不期然的模糊起来。

        指腹温暖，轻柔擦拭过眼角的泪痕。

        “不哭。小阿姨的医生来了，来永远守护你。”

        永远？好美的一个词啊。美到不敢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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