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看人以恶

　　不知多久，不知何时，疼痛散去，他睁开眼睛，正看到陈汐月正在看他。

　　“你醒了。”她转过头去，离开他凑的极近的脸庞，望着高阔的蓝天，轻轻的吐出心中的郁结之气，又开心的笑了。

　　“嗯。”陈风仍是倒躺着，脑中的疼痛让他晕胀不已，揉动着酸疼的眉心，问她：“你没事了？”

　    “嗯。”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没事。”

　　　秋风吹去脑中的混乱，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翻了翻身，正躺回来，与她看着秋风吹散轻云，吹起繁星点点。

　　　忽然想起一事，他说道：“二姐，你是在哪见到那条白蛇的？”

　　　“哦，就是在我坠下山崖的时候，发现它在下方。”

　　　陈风点点头，表示明了，又问：“先前在梦中的时候，触感与上次有很大不同，知道为何吗？”

　　　这让陈汐月愣住了，她想了片刻，说道：“许是我修行有些长进以致梦境更为真实，不过其中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明了。你懂得吗？”

　　　“不知道，先前我问过师傅没，他也未说些什么。”

　　夜深时候，陈汐月起身道别，陈风看师傅在屋中修炼，便未作打扰，将她送回家去。父亲半死不死的躺在床，看他回来终于有了些许表情，多了些笑容。

　　陈风喂父亲吃完饭，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说道：“过几日我还要再去山中一趟。”

　　“还要再去？”父亲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忧虑。

　　“此次入山还有未尽之事。”他略一停顿，看父亲还想出言阻拦，又解释道：“父亲，你的病情是越来越重了，我进山便是想寻得一味良药，为你补养身体。”　

　　“没用的。”父亲瞪大混浊的眼睛，大声怒斥道：“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好好学你的医，修你的道，不要再救我了。我救不好的！”

　　“我偏要！”陈风亦强硬地回应，“不试试怎么知道救不好。”他平静地看着父亲，眼中的坚定不容磨灭。

　　“唉……”父亲看了他许久，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身体颓丧地瘫倒在床上，摆了摆手让他离去。

　　陈风心中沉甸甸的，他可以看出父亲不仅是病入膏肓，而且是心存死意。自己救不了父亲的身体，也医不了他心。

　　不过两天之后，陈风和师傅说了一声，让他隐瞒自己的去向，便拜别了他们，孤身一人上山去了。

　　再次走过相同的道路，他少了许多负担，一路避开毒蛇野兽，匆匆而去，两三日便来到破石峰下，在山脚徘徊了半日，并未找到陈汐月掉下的画册，只得作罢。

　　陈风仰头望着，不见顶峰的崖面，略一思考，还是决定爬上此峰，他想再遇到那条白蛇。

　　这次他却没那么好运了，一直到了峰顶，他都没有遇到那条白蛇，却遇到了他不想见到的人。

　　“二姐，你怎么来了。”陈风看她跟来头疼不已。

　　“我呀，放心不下你，便跟来看看。”陈汐月似乎没察觉到他的不情愿，毫不在意道。

　　“来了便一起走吧。”陈风暗叹一声，也是无可奈何，就好像父亲阻止不了他一样，他也阻止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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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破石峰，再往北行约百里便是第二峰分水。分水二字缘为，青阳山有水脉，过此峰而一分为二，一面折向东去，绕过破石峰，流至飞石岭继而出了山脉，成了清水河。另一道水脉折向西去，在山间遮遮绕绕，或隐于地底或跃而腾飞，却是一路往南，不知去向。

        金色的阳光终于有片刻的强硬，穿破的层层阻拦，倾洒自身的柔美，也为漫无边际的森林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金黄的叶片层层叠峦，不时被秋风扫落，悠悠荡荡，肆意地铺开，摊遍了整个山林。

        了无人迹的山野间，轻缓的脚步，踏碎了黄叶，也踏破了静寂，隐匿着的生物，小心的挪动着身躯，似被打扰，也似在等待。

        两人小心地行进，此时已入山深处，各种强大的野兽横行无忌，他们只得万分小心，幸好他带了许多驱虫避兽的药物，才得以安全无碍。

　　山峦叠嶂，沟谷肆横，前行颇为不易，只是寻路探路，便已费了大半时日，在山间绕了数十日，终于寻到一条可行的路上山。

　　　他们不敢沿溪而行，恐有猛兽出没，也不想离水道太远，就那么若即若离，缘溪上行。溪水渐渐清浅，附近的草木虫鱼却丰茂异常，仰仗着高山融水和野兽粪便活得很是滋润。陈风在其中找到了许多味药材，但都没有他想要的。

　　　他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寻求的药材，但自己吃过一枚，这就让他有了点微末的希望，让他愿意孤注一掷，来深山处寻药。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处清潭，潭水幽静，潭岸边杂石极多，大都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潭水深处承接着一泓飞瀑，涓涓细流，如垂落的白绸，细弱的水流声好似虫鸟轻鸣。

　　　此潭往下，一水分两流，各自东西而去，不再相会。此潭往上，还有六汪清潭，如阶梯般，一潭比一潭高些，依序而上，次第串联。

　　　陈风靠着石壁清理出一片空地，用些石头垒筑起火堆，烤起陈汐月抓来的鱼。她倒是无趣地用着绿水在地上乱画，等待着开饭的时候。

        ……

　　　天色渐渐暗淡，这时一道佝偻的身影沿着西路的水道上行，看到潭边的篝火，微微侧头，停歇片刻，向他们走来。

　　　陈风按下想要起身的陈汐月，拾起一支火把，迎上去，走了十多步便停下来，等候那人的到来。

　　　数息之后，佝偻的身影临近，瘦小的身体干瘪枯老，仿佛要匍匐到地上一样，宽大的黑衣脏兮兮的，腰间跨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兽皮包。泛白的眼瞳看着陈风，咧嘴笑道：“我当是谁，原来陈小友在这。”

　　　陈风不敢大意，又走近几步，鞠躬恭敬道：“见过老爷爷，我随师父来山中采几味药草。”

　　“呵呵。”老者笑了几声，说道：“我姓林，叫我林老头就好，李道友身体可好？”

　　“承蒙林爷爷关心，师傅身子骨很好，此次进山便想往深山处再走走。”陈风微抬头颅，平视着他，说得又有几分兴奋。

　　“那就好。山深林寒，行路多不易。”林老头微微点头，又向着篝火那边点了点头，向他们道别而去。沿着潭岸，往深处行去，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等他走远了，陈风才回过神，走回到篝火边上。

　　“他发现我了。”陈汐月更明确地说：“他知道我不是李大夫。”

　　“是啊。”陈风有些发愁，“他也知道师傅没来。”

　　“你们的关系不好吗？”陈汐月倒是一点也不愁，欢快地吃着烤好的鱼。

　　“好与不好我也不太清楚，我与他先前只见过一面，他还送给我了一个小玩意，你见过的。至于师傅可能与他有一些恩怨。”陈风把师傅讲与他的青阳石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又解释道：“先前和他说随师傅一起进山，一是怕他太过惊异，让我们太引人注目；二是恐他真的心存歹意，虽说我们身无财物，但是深山老林遇怪人，总是有些妖异。”

　　“嗯。”陈汐月点了点头，表示明了，“你准备怎么办。”

　　“哎。”陈风大口咬下鱼肉，含糊不清道：“也没什么好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呗，我们和他也没有什么深愁大怨，不用怕什么。”

　　“况且，他也不能真的确定李大夫没有跟在后面。”陈汐月笑着接上了话。

　　“正是如此。”陈风嘿嘿笑道：“师傅比他应该厉害很多，二姐，你觉得他是什么境界的？”

　　陈汐月细想了片刻，说道：“依我之见，他肯定是过了辟脉，至于凝气也应不止，最大的可能便是蕴海，要是金丹境的话。”她摇了摇头，“太过遥远，也不应滞留此处。”

　　“但是我却觉得他可能就是练气，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毕竟蕴海、金丹的高手应是道骨仙风、气质不凡，远不至于这么龌龊。”陈风反驳道，他想象不出师傅会是蕴海或金丹境的高手，怎么看怎么不像。

　　陈汐月歪了歪头，说道：“练气啊，那没什么可害怕的了，我觉得我过不几日便可过了辟脉，进入练气。”

　　“二姐厉害！”陈风拍手称赞。

　　“呸，一边去。”她啐了一口，又道：“我发现你和我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

　　“哪里？”

　　“都看人以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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