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睡梦

红日沉红，明月现明，春日春月遥挂天边。青山隐隐，白雪莹莹，尽皆融为深红暗紫。轻风轻拂，清香清幽，渐渐沉寂宁静。

　　陈风双手环抱陈汐月，如抱住了全世界，只觉得此时是天地至美，此刻是人间至美。

　　心思澄净，无念无想。

　　心念未动，铭记于心的感气法门自行现化，天地灵气缓缓流转，融于两人身周躯体。

　　日光月华辉映之下，灿灿无尽光芒浮现，弥散朦胧两人身躯，化为一团柔和光晕。

　　师傅正在厨房随意做些饭菜，露出几分笑意，自语道：“这才算是尚可，也算入了此道。”

　　陈风眼眸微闭，下巴置于陈汐月肩膀，脸颊紧贴，浑浑融融之间，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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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尔发觉置身于一间阔大的房屋之中。屋中有数十案几，皆有孩童在认真读书朗诵，前方一位身穿儒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动。

　　陈风也盘坐于一案几旁，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角落中正认真阅读的陈汐月。她身穿青衣儒服，发丝轻挽用头巾束着，眉目柔和，温婉安静。

　　陈汐月似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扫了一眼陈风，并未有丝毫表情波动，重新低头看书。而陈山水正在另一个角落中，伏在案几上呼呼大睡。其余有几人也是村中孩童，但都不熟悉，还有些孩子便不认得了。

　　陈风随手翻阅案几上崭新书本，纸张洁白坚韧，字迹清晰，是一本工工整整的教科书，为儒家礼仪书本。

　　封面上书，“儒家·礼仪”

　　下缀小字副题，“知礼守礼，自重自仪”

　　他仔细思考，这是进入一个莫名之处，猜想这里应是陈汐月和陈山水所在的私塾，只不过不知为何突入此处。

　　还未细想，陈风察觉身前有人。正是那位教书先生，严厉地看着自己，批评道：“专心！”

　　陈风揉了揉眉头，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中暗叹一声，现在暂时平安无事，不去多想，安静阅读手中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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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过神时，已是午后，屋内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陈汐月依旧安坐于角落，玉手支起臻首，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山水却大吼大叫，手中舞着木剑与一位强壮的少年打斗。木剑舞得震震生风，敲打在高大少年腰间腿上。

　　少年手中并无武器，但不畏怯，拳打木剑，应付的游刃有余，还有余力打上他几拳。

　　还未分得胜负，就有孩童大喊：“纪先生来了！”

　　围观的孩童轰然而散，匆匆坐好。

　　二人互看一眼，眼露不屑，各自冷哼一声，回于自己座位。

　　陈风直接起身，绕过几位孩童，来到陈汐月面前，问道:“你在看什么？”

　　陈汐月并未看他，神色冷淡，恍若未闻，依旧眺望远方。

　　陈风寻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还想再问时，教书先生厉声呵斥，让他站好伸手，用戒尺在他手上狠狠打了数十下，才令其归位坐好。

　　陈风低头翻书，也如其他孩童一样，大声诵读，眼神却不断飘动，时而看向已在默默读书的陈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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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自觉中，教书先生已布置完本日作业，让他们回去。

　　陈风环顾四周，发现仅剩自己，于是作辑行礼，告别先生。

　　出了屋内，是一座不大的庭院，一条碎石小路延伸至院外，小路一侧为翠绿草坪，其上有不少孩童在嬉戏打闹。陈山水依旧是挥舞木剑与一位少年打斗，引得孩童拍手叫好。

　　碎石小路另一侧开有花圃，花圃中有各色花朵，其中一座小巧凉亭，凉亭通体木制，上铺厚厚稻草以遮挡风雨。凉亭中亦有不少女孩在细语嘻笑，低声交谈嬉闹。

　　陈风来回扫了几眼，发现陈汐月在花圃间左右徘徊，正皱眉思考。

　　纪先生站在他的身旁，对他问道：“在看什么？”

　　陈风不答反问：“先生不管束他们，或者催促他们回家吗？”

　　“好动天性，何必约束。”纪先生看着院中玩闹的孩子神色和蔼，又笑道：“你是在说我在课堂上训斥你吧。”

　　纪先生自言自语，淡然温和道：“课堂之上，读得是圣贤书，学的是知识道理。自然不能允许你分心他顾，胡乱作为。”

　　陈风有些不屑道：“可我看陈汐月自行其是，陈山水呼呼大睡。”

　　纪先生依然不露声色，平淡道：“此为因材施教。陈汐月天生聪慧，我教导不了她，让她自行修习即可。陈山水志不在文，能认得些许文字，不至于目不识丁即可。”

　　“那先生看我如何？”

　　纪先生眼露笑意，“我看你还有可造之材，若能专心学习，也有机会考取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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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风还想说话，突然周围环境一转，又回到私塾屋中。季先生握着书本，正解释礼仪中所述礼节。陈汐月依旧坐于角落，似在认真听讲，也似神游天外。陈山水则随手翻开书本，拿起竹笔在纸上乱涂乱画。

　　不少孩童都是如此，在装模作样听讲，脑袋垂低着，却是昏昏欲睡，不过还是有好学的孩子在认认真真听课做笔记。

　　陈风恍惚间如回到前世的学校课堂中，他莫名身处此处，也无心沉下心来，眼神不停飘动。季先生来到他的身前，用戒尺在他的案几上顿顿，以示提醒。

　　陈风翻了翻白眼，无奈低头看书。

　　待到先生让休息时，陈风来到陈汐月身边，说道：“二姐，别玩了。”

　　“你是谁？”陈梦鱼似回过神来，仰头看他，神色冷淡，目露疑惑。

　　陈风愣住，仔细斟酌，缓缓说道：“我是你相公……”说着观察她的表情，果然发觉她如水般的眼眸凝固成一块寒冰，露出怒意。

　　陈风急忙后退，还未迈开一步，就听到她冰冷厌恶的声音。

　　“滚！”

　　陈风顿时卷曲成一团肉球，顺着走道，一直滚出院外，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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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风虽卷成肉圆，但觉疼痛不及昨日万一。

　　再回到私塾时，季先生开始重新授业解惑，没有任何表示话语。陈风回到自己座位上，耐心等待。

　　又是课间时，陈山水突然凑过来，一剑劈在陈风肩膀上，脸皮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和我二姐那样说话。”

　　陈风被劈得一个趔趄，默然无语，伸手拍开木剑。陈山水不依不饶，一剑刺在他的胸口，将他戳倒在地上，引得围观的孩童嘲笑。

　　陈风扶着案几想要站起身来，又被木剑劈头盖脸的敲打脑袋。他抱着头，大声怒吼，“别打了！”

　　陈山水置若罔闻，仍不停地用木剑砸他脑袋，边打边叫道：“看你还敢不敢。”

　　陈风奋起反抗，逮到机会一把抓住木剑，想要扯过来。陈山水也紧抓木剑不放。

　　“季先生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围观孩童散开，两人怒目而视，没有再打斗，但也没有放开木剑。

　　“怎么回事？”季先生来到他们身前，厉声问道。他们两人都没有回答，仍在怒视对方。

　　“放手！”

　　两人置若罔闻，都未有丝毫言语。

　　“小风，你先松开。”

　　陈风犹豫一下，松开抓住木剑的手。陈山水提着木剑，冷漠的紧盯着他。

　　季先生继续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陈风默不做声，盘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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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环境一晃，又是到了下午，陈风平淡地看了一眼门口的纪先生，并未执礼作拜，迈步而出，刚走几步便被一群人拦下。为首的陈山水并未言语，提起木剑拍向他的脑袋。

　　陈风怒不可忍，抬手挡住木剑，握起拳头砸向陈山水的脸面，却被他侧身躲去。陈风身形一动想从孩童包围的人群中脱身，被他们推攘着撞向陈山水。

　　陈山水讥讽地看着他：“来练练？”挥手让几人将他架到草坪上。

　　陈山水扔下木剑，同样握起拳头，纵身扑向陈风，一拳打在陈风胸口。陈风也被激起了狠厉性子，一拳砸入陈山水小腹。

　　两人似都未觉疼痛，一下一下地直直拼拳，并无丝毫的躲闪或拼挡，两人打得毫无章法，只凭本能去互殴。有时陈风被他压在身下，被狠狠揍了几拳，有时他被陈风压在身下，陈风也不心软，劈头盖脸地捶他几拳。

　　两人都似乎有凶烈的气势，直欲捶死对方，或被对方锤死。

　　周围的孩童围拢在一起大呼大喊，纷纷拍手作好，手舞足蹈如欲癫狂。

　　那些女孩也都站成一堆，低声窃窃私语，对他们指指点点。

　　陈汐月只是静静站着，看着他们。

　　远处的纪先生匆匆而来，驱散了围观的孩童。他扶起陈风和陈山水，让陈山水自行回去，询问陈风有无大碍。

　　陈风摇了摇头，整整身上衣衫，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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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摇摇晃晃载着学童从私塾归来，车中仅有三人。

　　陈汐月坐在窗边，侧头望着外面的茫茫田野和绿水青山。

　　陈山水吃牙咧嘴恶狠狠地盯着陈风，不管不顾身上脸上的青紫淤痕。

　　陈风看也未看他，而是认真盯着陈汐月，也未在意身上的伤痕。

　　“汐儿……”

　　陈汐月身子一颤，皱起眉头，但并未回身，语气平和道。

　　“汐儿，是谁？”

　　“是你”

　　“我叫陈三二”

　　“你也是陈汐月”

　　“是么……”

　　陈汐月回首看着陈风，“那你是谁？”

　　“陈风”

　　陈汐月又是一颤，马车天旋地转，整片天地也转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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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回到了私塾中，纪先生正领着孩童们，诵读一篇名家诗歌。

　　陈风转首四顾，陈汐月正低头阅读不知名的书本，陈山水正盯着自己，露出阴森凶狠的眼神，不少孩童都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似乎正期望着一场好戏。纪先生置若罔闻，恍若未知私塾中的波诡云谲。

　　待到课间，纪先生将将离去，陈山水当先走来，不言不语，还未等他握紧拳头，便被陈风一拳打下。陈山水怒吼一声，不及起身，一脚便踹向陈风，将他踹倒。两人倒在地上，又打成一团，愈打愈是凶狠，把房中案几都打翻几座。

　　房中孩童纵声欢腾，纷纷拍手叫好。那位强壮少年咧嘴直笑，趁着人多眼杂，逮住机会朝陈山水踹了几脚，得意大笑。也有孩童看不过去，跑去寻纪先生。

　　陈汐月被嘈杂声音惊醒，看着他们扭打的身影，秀眉颠竖，面上犹豫片刻，大声喊道：“别打了！”声音清亮，传遍私塾。

　　两人打得火起，都未听进她的话语，仍是不依不饶的朝对方身上招呼。

　　直到两人被纪先生分开，才愤愤停下。

　　他们被罚站在门口，让他们都把各自家长请来。陈山水依旧浑不在意，恶狠狠直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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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个不认得的妇女将陈山水领走，期间对陈风说道：“这是谁家的娃？怎么没人领呢？”

　　陈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而是来到仍徘徊不前的陈汐月面前，问道：“汐儿，可曾记起我了？”

　　陈汐月听他喊了声“汐儿”便颤抖一下，抬起清澈如水的眼眸，望着他，轻声喃喃道：“我是汐儿？我不是陈三二吗？汐儿是谁？我是谁？”

　　她说着说着，眼眸变得混乱起来，仿若迷失在无尽的疑问中，双手抱着小脑袋，蹲伏下来，仿若畏惧，仿若抗拒。

　　陈风叹了一声，轻轻将他搂住，在她的眼角轻轻吻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陈三二，也是陈汐月。记得吗？这是我为你起的名字，汐儿，汐也，汐月。你是我的陈汐月。”

　　在那一刻，仿若时间停顿，整片空间都化为静止，只剩两人依偎在一起。

　　陈风接着叙述他们相见，相识，相知的种种，却并不敢提起自己的名字，生怕又是引起天地颠倒。

　　陈汐月听着他温和的话语，眼眸闭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又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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