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医病

陈风收拾妥当，忍着心中不适，拾起截肢用衣物包好，放在病人身旁，用他们先前带来的棉布为其盖好，这才回到前院。

　　师傅正悠闲地坐在石桌旁喝茶，见陈风来到前院，挥挥手让那些人去后院瞧病人。

　　他们看过病人，见其还未醒来，只留下一人在后院照看，其余的都回转至到前院。

　　陈风搬些竹椅出来，让他们坐下，并端茶倒水，仆童小厮做得像模像样。

　　师傅乐呵呵地说道：“令弟已无大碍，一时半会自会醒来。”

　　那个领头的汉子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师傅又说道：“他气血亏空极多，需要修养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初，只是少了双腿……唉。”

　　汉子面露悲色，但还是强颜欢笑，“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又向师傅说道：“还请大夫开些调养身体的药。”

　　师傅扫了一眼陈风。陈风心思灵巧，知道他是需要笔墨，于是拿出竹笔和黄纸，恭敬地交于师傅。

　　师傅提笔蘸墨，随手在黄纸上乱画了好几比，吩咐陈风：“去按这药方去抓些补血益气的药来。”

　　陈风接过黄纸，撇了撇嘴，走入边上药房。他抓药时并未看黄纸上的药方，而是抽出一本如《百草集》一样的厚书，名叫《药丹册》，前面是些药方，后面则是丹方。

　　陈风按黄纸上写着的页数，查找补血益气的药方，之后读通几遍，觉得理解透彻后，才对着药方抓药。又看了一眼黄纸上写着的药包数量，半晌才配好药物。

　　两只手各提了一个药包，出来时正听到师傅询问发生了何事，造成如此伤重。

　　那王姓汉子，低沉着说：“昨夜，我们几人有些收获，想要回来休整。却不想遇到了一只巨大的野猪，动作凶猛，一时惊慌，被冲开阵型，扑走了我弟弟。我们几人追了半夜才将其杀死，弟弟也被撕咬成这等模样。”声音低沉沙哑，话语间充满了愧疚。

　　师傅示意陈风将药包递给那人，安慰道：“能活下来已是殊为不易，幸好你已及时止血，送来医治，不然早已死了。”又指着药包说道：“这是半个月的药，一包可煎煮两次，每日早晚各服一次。”

　　王姓汉子接过药包，向李大夫道谢，询问诊金几何。

　　师傅早已想好所求，说道：“你送些猎到的野兽肉便好。”师傅并不经常收取钱财，大多时候索取些粮食物品，他几乎不出村进城，用不到那些黄白之物。

　　王姓汉子应下，让随着一起过来的那几人帮忙回家取些兽肉，他自己则在这等候弟弟醒来。

　　陈风看左右无事，便想继续看书写字，但有人在院子沉默地坐着，就不自在，也学不进去，想和那人聊聊，听些狩猎的情况。

　　知道那汉子正在闷头生气，不好搭话，陈风走到他跟前，小声问道：“你知道轮椅吗？”

　　那汉子一愣，抬头疑惑地看着陈风，不明所以。

　　“就是腿脚不方便的人坐在上面，可以推着四处走动”陈风小心地解释，生怕让人以为他在揭人伤疤。

　　王姓汉子思索片刻说道：“就是这几天陈三卖的那个？”

　　陈三在镇上开有店铺，陈风是知道的，大多卖一些鱼面肉皮，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开始卖轮椅了。陈风点点头，“就是那个，可能会对你们有帮助。”

　　那人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小大夫提醒。”

　　陈风又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种事物可能更适合你们。”

　　王姓汉子惊讶地问道：“什么？”

　　“假肢。”

　　陈风看到他迷惑地看着自己，从桌上拿来纸笔，随手在纸上画了两道，说道：“就是仿照真的腿，做一只假的腿。可以穿戴上去，能够自由行走。嗯……就像……把拐杖绑在腿上？”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的比喻，只能随便说了一个。

　　汉子拍了一下脑袋，好似想通了，大喜道：“小大夫果然厉害，不亏是名师出高徒。”

　　陈风看了一眼犹自打瞌睡的师傅，撇了撇嘴，“你明白了？”

　　“嗯，我之前在城里见过，是有人戴着假肢，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陈风看他不再沉默悲伤，问道：“你们为什么一直要进山狩猎？”陈风还有话没问出来，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这种地，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怕说出来太伤人，不敢问。

　　汉子似乎没想到他话语转变这么大，会问这个问题，斟酌半晌，组织好语言，才回答道：“一来这应该是个传统，这么多年了，也都一直持续下来了。二来这也是种锻炼，方圆百里，看起来是种地务农的百姓，其实民风彪悍，不说是武艺高强，但大都身强体壮。三来大家都还有上进心，不想一辈子务农，还让子孙后代跟着受苦受累，都想拼搏一下，积累些本钱，好让后辈能够出人头地。当然还有很多原因。其实山中并未有那么多危险，大家都是祖传的猎户，经验丰富，很少有人伤亡。”

　　“明白了。”陈风点点头，又给他递了杯水。又问道：“山中是什么样的？山中有没有神仙？”说着又看了一眼师傅，见他仍是假寐。

　　“什么样倒不好说，大都是多树多水多山石。青阳山的山石倒是一绝，都被写入书中，‘青阳山多有青石，润泽柔细，似玉非玉，其色清亮，其温如玉……’，而且数量较多，常如拳头大小，颇受欢迎，不过现已渐渐稀少，很难寻到大块。”

　　陈风听到此话，眼神发亮，或许竹林中空地上就是青阳山青石，硕大无朋，温和如玉。

　　“山中神仙倒是没有见过，或许我们是凡夫俗子，神仙们瞧不上。”汉子和陈风熟捻了，也渐渐开朗起来。“不过我倒是听说深山中似有吃人的妖怪，最喜欢抓男童，先折磨半死，再活生生的摘人心肺，在那人将死未死前，吃下心肺。”汉子说着便露出阴森惊悚的表情，很是恐怖。

　　惊得陈风一怔，不由得上下打量着他。

　　汉子被陈风看得发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不怕妖怪？”

　　陈风见过柳树妖，还有那诡异的柳条人面，只是觉得有些瘆人恶心，并没有太害怕，还不如怕残肢断臂，鲜血淋漓的多。他随口答道：“只要不是蛇妖就行。”

　　“山中还有没有什么奇人异事了？”陈风又问

　　“要说奇人……你师傅就是一位……”汉子小心看了李大夫一眼，低声细语。

　　“还有一位老者，常在山中寻石，好像是位雕石者，常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像与我们交换。”

　　“师傅你认得吗？”陈风转头问师傅。

　　“认得，他觊觎后院的青石，被为师赶跑了，之后再也不敢过来。”师傅冷笑一声，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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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风又和那汉子嘀嘀咕咕说了半晌，听到后院有动静，急忙跑了进去。

　　病人已经醒来，脸色依旧苍白，正挣扎着起身。王姓汉子忙将他扶起。陈风见他嘴唇干裂，就跑到前院拿一节竹筒，装好温水，递给他们。他喝完温水，才有力气说话，“哥……这……”。他察觉到腿部一下没了知觉，手掌颤颤巍巍往下摸去，片刻呆住，大声痛哭。

　　陈风自觉不好再看下去，便离开了，回到前院，发愣了一会，重新读书写字。

　　到了下午，那些人送来兽肉，把病人抬回，那汉子不住的道谢，病人神情也好多了，脸上充满感激之情。

　　把他们送走后，师傅笑问道：“治病救人的感觉如何？”

　　“又不是我救的，他们也是感激你”陈风笑道，“师傅的医术高明。”

　　“你不气我先前捉弄你？”师傅笑眯眯地问道。

　　“不气，不气，师傅做的都是对的。”陈风有些执拗，又带着真诚。师傅知道他没见过血，除了鱼之前没杀过其他东西，是有意让他见识见识，以后总会遇到，免得到时候慌乱。

　　“你这小子……”师傅本想再逗逗他的，顺便能教导一二。

　　“是有些高兴，能治病救人，获得他人感激感谢，确实是一件幸事。但是看他虽然治好却失了双腿，感觉不是滋味，仿若自己未做好一样。”陈风思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又问道：“那些练气士用的灵丹妙药，可有生白骨血肉，起死回生之效？”

　　师傅平平淡淡道：“有是有的，不过我用不起，他也用不起。”

　　陈风笑道：“嗯，力所能及，不愧于心。”

　　“你知道便好”师傅顿了顿又说：“刚才有外人在，不好说话，其实他们之所以要上山狩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什么？”

　　“赋税徭役。其实此地的赋税徭役颇为严重，交不起赋税的会被抓去做苦力。村民们大都不想背井离乡，只能春秋两季上山捕猎，赚些钱财，才能负担得起严重的赋税。”

　　“这……”陈风这才想起自己是回到了古代封建社会，之前从未想过还有苛征赋税。“我不知道我家交过赋税。”

　　“那是陈三替你们家交了，一般赋税大都是由村长统一收拢，再送至城中。”

　　陈风愣住，本来他对陈三没有很好的观感，只是觉得他是一个精明的人，不想心地确实不坏，可以说是很好了。突然发现自己欠了他们家好多。

　　师傅笑道：“去炖锅猪肉，今天开开荤。”

　　陈风抛弃杂念，乐呵地生火做饭，在厨房翻着菜谱《百家宴》，虽然缺少香料，但厨艺有所进步，香味浓厚四溢。

　　由于天色未晚，陈风便把饭菜端放在庭院石桌上，还未动筷时，听到一声“小风，做的什么好吃的？”

　　人还在院外，声音闻着味便来了。

　　“二姐，你的鼻子真尖。”陈风嘻笑道：“我去给你也盛一份。”

　　陈汐月之前也曾在这吃过，自带了一份碗筷，放在厨房，有时陈风做饭早或者她回的晚，都会在这吃些东西。

　　小姑娘脸色微红，也不客气，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吞咽下，笑道：“小风，厨艺越来越好了。”

　　陈风哈哈一笑，“以后我教你。”

　　吃罢饭菜，二人读书写字，修习完毕，各自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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