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酒

往后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些。师傅医务繁多，但收获的粮肉也多，熬过一个冬季应无问题。

　　陈风近水楼台，时常拿些东西回去，贴补家用。陈汐月每天都会带些东西过来，大多都被他贪墨了。

　　师傅经常骂他是白眼狼，他嘿嘿一笑，脸皮愈厚。

　　不过，他还是时常去密林那边，一来是看望陈山水，防止有什么不测，二来可以捡些枯柴，回去做成木炭，以备冬天所需。

　　柳树妖见他来到，初始十分愤怒，张牙舞爪，似要教训他，但看他无动于衷，既不害怕也不吭声。柳树妖拿他毫无办法，便不再搭理，教导陈山水却愈发用心。有时，那妖一直盯着陈风看，不时露出诡异的表情，让他心中发毛。

　　陈山水少了许多肥肉，明显比陈风壮硕不少，但也不失灵活。他练的极为刻苦，从未喊苦喊累，这让柳树妖很满意。

　　陈汐月依旧未修习古旧小册上的练气法门，或许还未读通，或许还在犹豫。

　　陈风经过半个秋季的好吃好喝，身体也不显得干瘦了，不过也并不强壮，只是身材有些削瘦。

　　唯一让陈风不满意的是师傅仍未教他任何武功或者练气法门。

　　师傅的解释是“冬季天寒地冻，不易修行。小小的身子骨在外修炼会被冻伤落下病根。”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暖花开之际，才是修行的好时候。”

　　陈风只能耐着性子，等待万物复苏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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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季之末已是天气渐凉，冬季之时更是愈发寒冷。

　　冬雪悄然而至，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染白了绿水青山。

　　雪愈大，人愈静。

　　万物寂静，心无傍物。

　　白日渐短，读书习字的时间却愈长。

　　陈风白天一直窝在竹楼中，围着火炉才觉得温暖。每日上午读书习字，下午背诵医药学识。

　　私塾在冬雪飘扬时已停课，陈汐月每天下午来到竹楼习字，也时常翻阅陈风看的医药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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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容颜清秀的小姑娘拥着白色绒毛裘衣，围着嫩黄绣花围巾，头上戴着一顶红色棉帽，裹得严严实实，好似胖了几圈，身姿不显瘦弱，有了几分丰盈圆满。

　　小姑娘亭亭静静走到竹楼时，雪花已覆盖青丝白绒。她在走廊上轻拍长发，脱去厚绒外衣，褪下毛毡厚底棉鞋，露出裹着白绒棉袜的小巧脚丫。

　　她轻轻掀开竹木隔风门帘，小心着不让风雪随着自己飘入门厅。厅中简单布置有泥炭红火炉，两张案几，还有两个她送来的白绒坐垫。

　　从旁边提了支竹枝，翻了翻火炉中的木炭，随手扔在角落中，伸出小手在火炉上烤了一会，才盘坐在西侧的案几前。

　　案几两侧分别放有两堆竹木片，是他们两人书写灵文所用。案几上一侧放置着《辞海》，已翻开不少页数，另一侧放置着竹木毛笔、黑墨。

　　陈汐月端坐静思片刻，看向《辞海》，细细阅读。

　　陈风待她沉心静意后，才从内厅走来，细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背对着她坐在东侧的案几前。

　　此案几上堆放几本医药书本，边角上还有陈汐月之前使用过的私塾书本，同样有竹木毛笔、黑墨，但多了些黄纸、竹木硬笔和青石镇尺。

　　陈风时常在上面练字，也常写些注解夹在书中，他拾起书本，翻开先前看的那页，寂静沉心，提笔写写画画。

　　木炭灼灼燃烧，不时发出细微轻响，散着淡淡清香，弥漫在静谧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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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汐月写了几字，小手微微发凉，捂嘴呼了几口，皱眉愁道：“天气越来越冷了。”

　　“是啊。”陈风穿的更单薄，身子有些冰冷，转身靠近火炉，双手似抱着火炉。

　　“数九寒冬，现在现在数到几了？”陈汐月也往火炉边靠了靠，以求温暖。

　　“刚数到二……是吧，二姐。”陈风笑道。

　　“哼……九九寒天，还有那么久，要怎么过呀。”她轻哼了一声。

　　陈风也有些愁眉不展，数九寒天，数愈大，天愈寒。现在都要围着火炉，以后不是要抱着火炉才行了。

　　他想了想，笑道：“或者我们要把这地方改造一下。”

　　“怎么改造？”陈汐月起身煮水沏茶，随意问道。

　　“当然是做一张床了。”他说着随手画了几笔，上面是床，下面埋着炭火，“其实我觉得在后院青石上搭建一个小竹屋挺好的，那青石至今都是温暖如玉，摸上去温和舒适，只不过我自己劳心劳力，师傅又不愿帮忙，也就没做成。”

　　陈汐月随便扫了几眼，当即反对道：“小风，这太麻烦，还不如我们披着绒衣或者裹着被子来的方便暖和。”

　　陈风也就这么一提，并没有指望能做成。师傅是练气士不畏寒冷，至今仍是单薄衣衫。陈汐月家庭富有，也不缺避寒的衣服。只是自己家贫困，需要想些法子保暖，他想在家里做一个，能让父亲躺的舒服一些。

　　似是察觉出他的失落，陈汐月拾起草纸，认真考虑一下，说道：“你这法子是很有用，只是需要画的详尽一些。不过还好这东西我家也有，是我娘之前坐月子时用过的，我可以帮你去看看。”

　　“谢谢二姐。”陈风接过热茶，一同谢道。

　　“嗯，你挑本书递过来。”陈汐月虽然志不此，但也常看这些医药书本，一方面是累积知识，另一方面是学习灵文篇章阅读方法和写作技法。

　　陈风随手拿了一本，递给她，恰巧是一本菜谱。陈汐月笑道：“你怎么总拿这本，这么想让我学做菜呀。”

　　陈风手捧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是啊，一直是我在做，也想尝尝你的手艺。”

　　“哼，你想都别想，我在家都没做过。”小姑娘口中说着，还是翻开书本慢慢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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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风想着天这么冷，正适合吃火锅，张罗了半天。在火炉上支好小锅，找来肉片还有一些蔬菜和山中菌菇，又用些调料拌好酱料。

　　陈汐月看着新奇，便想留下来尝一尝。

　　倒是师傅不愿意，觉得乱七八糟一锅炖煮，没有丝毫技巧，便不想吃。其实师傅身为练气士，是不用每日都进食的，他每日打坐练气即可填补身体消耗，吃些东西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陈风现在的厨艺渐渐提升，把他的嘴也养刁了，吃不下半点差的，只能按着菜谱，给他单独做了一份。

　　陈风又不知从哪寻到一坛清酒，用竹筒装了一杯，准备偷偷喝点。

　　两人围着火炉火锅，坐在同侧，陈风看着锅里翻涌的食材和升腾起的雾气，心里都温暖了不少。小姑娘低头盯着碗里，不敢四处乱看，生怕气恼了，吃不成这顿。

　　陈风不时往锅中加菜，夹菜。

　　一边夹给陈汐月，一边吃着小酒吃着菜，身心俱暖。

　　“酒……好喝吗？”陈汐月小声相问。

　　“哈哈，要不要试试。”陈风闻言大笑。

　　看她点头，陈风又去取一茶盅做酒杯，倒了半杯，放在案几上。

　　“先尝一点，不要太多。”

　　陈汐月伸手拿起茶盅，轻嗫一下，顿时皱起秀眉，想要吐出，又觉不好意思，捂在嘴里又是太辣，只得急忙咽下，小脸呛的彤红。

　　“哈哈。”陈风看的有趣，见她如此娇嫩可爱，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不好喝……”陈汐月摇了摇头，吃了几块肉片，才缓过来，“太辣了。”

　　“不过，喝过之后还好，身上暖暖的。还算可以，没有让我太过失望。”

　　陈风撇了她一眼，觉得她说话有些老气，于是逗弄道：“那你再试试。”

　　她犹豫了一下，端起茶盅，又嘬一口，眯着细眼，过了一会才吐出一口酒气，脸色更加红润。嘻笑道：“还好，还好。苦辣中有丝香醇。”

　　陈风为她夹了些菜，笑道：“二姐，喝完这半盅，就不要喝了。免得醉了，回不去，又要麻烦我。”

　　“哼，我也不敢多喝，被发现了，怕是回去又要挨骂。”陈汐月低声说道，眼眸中隐现醉意，面颊显出一片酡红。

　　陈风也不敢多喝，怕是喝醉了就没人照顾自己。其实他也不是爱喝酒，只是天寒地冻，想要给自己提提暖。

　　二人边吃边聊，陈风备的菜并不多，两人都是小孩，没那么大的胃口，只是图个新鲜，只能说是滋味尚可。

　　小姑娘喝了半盅清酒，已是醉眼朦胧，口吐几分酒气，伏在案几上睡去。

　　陈风转头看她，微微一笑，取过裘衣，轻轻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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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醒来时，冬夜已深，小雪未停。

　　陈风已收拾妥当，等她醒来，一同回去。

　　陈汐月歉然一笑，并表谢意，与他示意后，当先走出竹楼。陈风点起竹灯笼，紧随其后。

　　小雪飘飘，乌云沉沉；寒风凛凛，冬夜森森。

　　女孩凝望茫茫黑夜，漆暗幽深，仿若藏有恶兽凶煞、噬人厉鬼，不禁心生怯意，犹豫不前。

　　陈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竹伞，走至她身旁，奇怪问道：“二姐，为何停下？”

　　小姑娘羞怯不已，低声细语，“其实……我怕黑……”

　　陈风眼中笑意盎然，忍住不笑，振振有声，“有我在你身旁，再无可怕之事！”

　　陈汐月轻嗯一声，接过竹伞，略微犹豫，又伸出柔嫩小手轻捏住陈风空的那只手，才觉得安心不少。

　　陈风心神微动，轻轻握住小手，触手微凉软嫩，轻声问道：“二姐，若是介意，还望告知。”

　　小姑娘惊觉慌张，眼神飘动，如无端飞舞的雪花，片刻才缓缓放松，轻轻摇头，满面笑容如梨花盛开。

　　陈风一手提灯，一手执手，陈汐月一手撑伞，走在寂寂黑夜，漫漫长路。

　　一粒烛火轻摇曳，一只小手予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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