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秋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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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在上山后的第五天才回来,竹篓里背了满满的药草。他在这几天里转遍了附近的山头,把寻到的成熟药草都收拢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师傅将很少出门。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们,在中秋之后上山狩猎,算是秋狩。
秋月的下半季和春月的下半季是狩猎季。下半秋,野兽们生长了一个夏季,体型更大,更为肥硕。下半春,野兽蜗居了一个冬天,又经过半春季的贴养,体型也较为肥厚。
狩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虽然村民们经验丰富又三两结队,但并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师傅也需要为此做好准备,能多救一人便多救一人。
看到师傅归来,陈风喜出望外,恭敬地说:“师傅辛苦了。”说着就接过师傅放下来的竹篓,往院内拖去。
师傅哈哈笑道:“徒儿这么勤快。”心中却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笑着回到竹屋内换了身衣服,依旧是灰扑扑的衣衫,洗把脸,才疲惫的躺在院内槐树下的摇椅上。
他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才说道:“还是家里舒服啊,老了老了,上一次山累的半死。”又对着陈风说:“你去把后院的竹木席拿来,把草药摊开晾晒,不要沤烂了。”
“好嘞。”陈风高兴地回答,轻快地跑向后院。
师傅喝着茶,笑眯眯的看着陈风忙碌的身影,笑着说:“这个徒弟没白教。”
陈风按着师傅教导,该晾晒的晾晒,该搁阴的搁阴,忙碌了大半天,将将处理好,就跑到师傅这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师傅。
师傅觉得有趣,他好久没看到陈风这个样子了。却又板起脸,训斥道:“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去看书!”
陈风笑嘻嘻,渴求道:“师傅,你之前说的要叫我练功的。”
师傅装作恍然大悟,笑骂道:“原来你这么勤快,就是为了这个啊。”说着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提着陈风的后衣领,将他提起。问道:“你觉得你能行吗?”
他用力的蹦跶了几下,挣脱不开,怒道:“有什么不行的?”
师傅哈哈大笑,半晌才解释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你身子骨太弱,习不了武。”
“不习武,可以教我修仙!”陈风眼睛一转,笑道。
师傅将他放下,又靠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说:“想也别想。”似乎看到陈风面色涨怒,才道:“想要练气,先要习武。”
陈风愣住,没想到还要有这种条件。
师傅看他安静下来,不忍再逗他,便说道:“我准备在这下半秋先把你养壮实,并用汤药祛病拔毒。身体健壮才能扛得住练武之苦,要不然就你现在的身子骨,不消一会便会病倒。”
师傅愁眉苦脸道:“有道是穷文富武,我不知道要搭多少钱财在你身上。”
“师傅放心,等我以后武功高强的时候,为你上山采药狩猎,能挣的是钱。”陈风安慰道。
师傅仰头闭目,叹了口气,“为了你我可是折了老本了,你可要争气!”
……
往后几日,来师傅这儿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讨要些药品,用作解毒或驱虫。师傅和他们商量好,要收购些野肉。
他们大多过完中秋,种上冬麦农闲后,才会进山,每次最多只呆十日,往返三趟就结束了秋狩。
中秋,仲秋,秋季之中,此时秋季过完一半。此地大多只过五个节日,仲春,仲夏,仲秋,仲冬以及正月。
正月又叫终岁,为一岁之末,为轮回之始,为月回正之时。
中秋过节,私塾也就放了假。陈风和陈汐月约好,要去看看马车。
上午忙碌完,陈风随便捡了支木炭笔,带上陈汐月送来的木浆黄纸,来的陈三家门前。马车正停放在门前,马已被牵回院内喂养。
陈风知晓陈汐月打过招呼,绕着马车转了几圈,东看看西摸摸,又钻到车底,去看车轮的构造,一边仔细地观察,一边用木炭笔作画草图。
这边的车轮和前世材料上相差甚远,但构造却较为一致。车轮主体为木质结构,辐条则是一根根质地坚韧的细木条,而关键的轴承滚珠则是用一种耐磨坚固的木材磨制,抹有润滑的油脂,车轮外圈似是黏了一层草皮,用作减震。这让陈风甚是惊叹,没有上世的科技工业,这世匠人们的智慧也是极高,用这些略微原始的材料,能做成这样确实不错。
他把每一个零部件都仔细观察,画出,标上自己的理解,还用借的尺子量了各尺寸长度。忙活了一会,才从车底钻出。
陈汐月正背着身,看着面前的溪水。听到他出来的声音,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了?”
陈风扬了扬手中的草图,笑道:“有些眉目了。”却发现她看不到,就卷着黄纸,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草图递过去。
解释道:“结构的设计大致与我了解的一样,所用材料确实出乎我的想象。”他待陈汐月看完后又接着说:“思路方面已经大致成型,下面需要根据用的情况自己设计尺寸了。”
陈汐月轻轻点头,说道:“材料方面我回问一下我爹,或者去到镇上看看有没有卖的。”
她转身走在前面说到:“走吧,去师傅那里。”
陈风跟在她的身后,又接着说:“主体的材料,我想用竹子,毕竟后院就有,取材较为方便,只坐一个人的话,应该够用。轮子的话也可以用多节竹子弯曲粘结而成,再加上支撑辐条,打磨光滑,粘上这样的草皮。”
“可行。”陈汐月点头道。
“其余转动的地方设计方案我还没有思路,还需要设计些轮椅专用的锁死结构,防止轮椅速度太快。”
“我之前也看过,也问了些镇上的工匠,心里大致有些眉目。”陈汐月边走边说。
来的竹楼里,陈汐月伏在案几上把陈风画的草图拿出来整理。陈风站在身后又掏出来几张黄纸递给她,说道:“这是我参照平时坐的椅子和我爹的身材改造设计的椅面和椅背。底面还要改造,增减些东西才能安装轮子。”
陈风寻了根竹竿,站在她身后,用竹竿在那些草图上指指点点,有时是解释,有时是商量。
他们忙活了大半天,才把基础方案敲定,最后画好图纸时,天色已暗。
陈汐月站起来,伸展着柔软的纤腰,卷起图纸,说道:“基本上差不多了,我把图纸带回去给父亲看一下,让他帮忙带到镇上让人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说着走到院子里,仰头赏着渐升的秋月,眼波如水,眼眸中映出一轮秋月。
中秋之月,为秋月最圆最大之时,秋月清清冷冷,透露出些许寒意,似一汪秋水,又似一块寒玉。
陈汐月身着素白衣裙,月光辉映下小小的身躯更显纤软柔弱,娇嫩肌肤愈发透亮白皙,如月中仙子,身披莹白月华,裙角飘阙,如欲飞天而去,又似荡漾水中。
月光如水,清澈明亮;清风自来,青丝飞扬;轻轻飘摇,如在水中。
陈风静静立在她的身后,赏着月色,赏着美景,赏心悦目。
过了半晌,陈汐月笑道:“中秋快乐。”
陈风笑着说:“中秋快乐。”
陈汐月轻轻点头,静立片刻,笑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陈风说后,又对屋内喊到:“师傅,我们回去了。”
“去吧,去吧。”师傅嗤笑了一声,不耐烦道。
陈汐月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心情愉悦,多了几分童真。陈风走在后面,心情亦是不错。
他们走到陈风家门口时,前方的小姑娘突然说:“你先别忙着回家。随我来,有东西要给你。”
陈风也没矫情地推辞不要。
陈汐月带着他来到自家的门口,让陈风在门外稍等片刻。
不一会,她开了个门缝,递出一个小纸盒,轻轻说道:“中秋习俗吃月饼,我家里做了一些,你拿去尝尝。”而后顿了一下又说:“这是我娘的意思。”
陈风满脸的笑容,接过纸盒,笑着道:“谢谢二姐,再替我谢谢你娘。”
他提着小纸盒,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明月,觉得愈发的秀美。来的家门口,略一思考,又继续往前走,回到师傅的竹楼里。
“你怎么回来了?”师傅看他回来,惊讶地问道。
陈风提了提手里的纸盒,笑道:“给师傅送吃的,中秋月节,孝敬师傅是应该的。”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不过是有心了。”师傅一看纸盒,便知是陈汐月送于他的。
陈风点了点头,笑着把纸盒拆开,捏了两个五仁月饼,放在茶几上的竹盘里。说道:“一块算是我孝敬的,另一块算是二姐孝敬的。”
师傅笑着打趣道:“还从没发现你心思这么细腻。”又摇了摇头,“陈汐月心思灵巧,却也没这么做。”
陈风盘腿坐下,从纸盒中捏了一块桂花月饼,边吃边说道:“我倒是觉得二姐是知道,师傅你对她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她心思聪颖,心灵澄澈,是做不到热脸贴冷屁股,巴结人的举动。”
师傅也捏了一块月饼,笑道:“这果然是吃人嘴短,收了礼,就在这为她说好话儿。”
陈风赔笑道:“哪能啊,这不给你送来了嘛。”又接着说道:“你对他不冷不热,她对你不搭不理的。我夹在中间,看着很是难受。又要护着她,又要想着你,难做的很。”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别要拐歪抹角……我听着难受……”师傅吃着月饼,含糊不清。
陈风仔细斟酌一下,缓缓开口:“师傅以后能不能对她好一些?”
师傅喝了口水,送下月饼,看了一眼陈风忽然笑道:“小风啊,你是想让为师也收她为弟子吧!”
陈风知道意图被识破,尴尬地笑了笑。
师傅又喝了口水,却张口就骂:“你让我教她!陈三的全部家产送给我,都不值得我教的。我免费教了你小子,你还胳膊肘朝外拐,向着外人来说教我。真当我没有脾气?我想教谁就教谁,用不着你指手画脚。你想学就学,不想学滚蛋!”
师傅臭骂了一通,觉得口渴,又咕咚咕咚地喝水。
陈风被师傅骂蒙了,愣了半晌,才低着头闷声道:“师傅,我错了。”
师傅又捏了一个月饼,忽然笑道:“这月饼还是不错的。”
陈风不明所以。
师傅想了想,才说道:“师傅做的事自有道理,用不着你指指点点。”
师傅看陈风神色依旧低沉,叹了口气,解释道:“师傅所学所知的并不适合她,不是不想教,而是教不了。她与为师并无师徒之缘,要不是为了让你和她搭个善缘,我不会让她来这边学习。”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要知道,她与你与我都不相同,但你性子与我相仿,大约都是随性自然。而她却不一样,如你所说心灵澄澈。所以我能教了你却教不了她。”
又道:“她以后若是能被高人看中,便仙缘不绝,终会如那圆月般节节而上,明耀世间。而是若无仙缘,即便是聪慧过人,已学得那灵文,也只能是庸庸碌碌,一生无得,只是徒然让人叹息罢了。”
又似乎是说的兴起,继续点醒道:“你可是知道她心意并不是一味的修仙问道,她仍旧是在仙凡间摇摆不定。你又为何要为她强寻机缘,你可问过她是否愿意?你若有通天彻地之能便也罢了,可你一点微末能力都没有,自救都不能,还妄想去救别人?还妄想要劝服我?”
陈风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细细思索了片刻,诚恳地说道:“是弟子错了。”
师傅似笑非笑,说道:“你真知道你错了?你错在何处?”
“我错在不该把我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二姐的头上,还有师傅的头上。”
师傅又破口大骂道:“滚,孺子不可教也,枉费了我这么多口水。你是错在你太弱,你要比为师强,为师敢不听你的话?敢让你低头认错?你要是无人可敌,让谁教她,谁敢不听?你错是错在你太弱了,而你弱的时候还想管你管不了的事,做你做不到的事!”
一字一句如雷击般劈在陈风心头,师傅说的如此明白,自己又如何不知。他站起身,向师傅弯腰鞠躬道:“弟子受教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师傅失了兴致,也不想再搭理他,挥手让他离去。
“是”陈风混混沌沌,恍恍惚惚一直在思考师傅说的话。
再次作礼道别,转身离去。
“慢着。”师傅把他叫住,指了指竹木茶几上的小纸盒说道:“我只受了你两个,你把剩下的带走。”
陈风收拾好,又向师傅弯腰道别。
待他离去后,师傅似自言自语又似说与旁人听:“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而后笑道:“子不教,不成器。”
……
陈风走出院外,被秋月一照,清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些。他低头思索着师傅说的话语,不知不觉回到家里。
收拾好心情,来到屋内,笑着对父亲说:“爹,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陈风把纸盒放在小木桌上,扶着父亲坐起。笑着打开纸盒,拿出一个果脯月饼递给父亲。
父亲接过月饼,好奇地问他,“从哪里来的?”
“是陈夫人给的。”陈风边回答边催促道:“你放心吃吧,我先做饭。”
在中秋之夜,陈风捉来最后一条鱼儿,做了顿对父子俩来说都是丰盛的晚餐。
陈风吃着忽然问道:“爹,如何判断自己做的事是正确与否呢?”
父亲仔细斟酌,说道:“应该是看对谁有利,对谁有害。对己有害对人有利,则是大善人。对己有利对人有利,是普通人。对己有利对人有害,应该是小人。对己有害对人有害,肯定是个蠢人。总之,做的事对人有利,就是正确的事。”
陈风又问:“那如果判断不出做的事是对是错呢?或者说自己的目的是好的,却做的不好。”
父亲犹豫了片刻才说道:“那就不要做。”
陈风又问道:“如果爹碰到一件事,就在哪里,逃不掉避不开,不做是肯定是一件错事,做了又可能会做不好,爹会做吗?”
父亲想也没想,说道:“肯定要做的。”
陈风开心地笑着:“我也觉得是这样”
父亲扫了他一眼,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那也要量力而行,切不可把自己搭进去。”
“嗯,我明白。这是要因人而异,因事而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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