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朋友

在新班级的生活一切顺利。

        升入初中的小孩们好像瞬间就懂事了，明白戳别人的伤疤很不礼貌，起码要维持表面的和谐，有些人就算对徐绝避之不及，也不会明显表现出来。

        五班的班主任是位女老师，姓丁，徐绝对她印象十分深刻，在开学第一课上，这位刘老师就直接表示她的班里不允许发生任何校园暴力的事件，就算是语言攻击也不可以，如果有别的班欺负五班的同学，大家也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正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徐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忍不住转头多看了几眼讲台上不卑不亢的新班主任，暗想：也许这三年会平安度过。

        让徐绝更惊讶的是，下课后丁老师将他单独带到了办公室，起先徐绝以为这位新班主任会和赵茜一样，对他耳提面命，为了避免家长矛盾，私下劝他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他对这样的安排早就见怪不怪，只是想着这位新班主任在讲台上那番冠冕堂皇的话，不免还是眼含讽刺，也许这位丁老师也根本没把自己当作五班的人。

        “徐绝，你的家庭背景老师也了解一些，老师找你来呢，是想跟你说一些事”，年满40的丁媛一脸慈爱的看着面前过分瘦削的少年，她知道这位学生家庭条件特殊，看着他洗得发白的衣衫和开胶的运动鞋，她也猜得出来徐绝日子应该很艰难，所以她想帮帮他。

        徐绝由于营养不良，面色蜡黄，他闻言不禁蜷缩了一下手指，他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许滑稽，或许接下来他就会听到曾经在一年级听到的那番话术“徐绝，你也知道你家特殊，班里同学的家长也害怕你，你一个人坐最后一排好吗？”、“徐绝，你家那么穷，你还不好好学习，真是没救了”、“你说我们班的徐绝啊，那孩子孤僻还记仇，将来估计也没出息，可能和他爸一样”，赵茜说的话一句一句浮现在他脑海里，当初如果不是周成蹊转来，也许他真的早就辍学了。

        少年孤冷的站在新班主任面前，等着将他发配到角落的安排。

        “老师呢，了解到你家比较困难，所以没有告诉你就帮你申请了学校的贫困补助，希望你不要怪我”，丁媛不好意思地向徐绝道歉道。

        “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比较强，但是人生还漫长，先度过当前这个难关努力考上高中好不好，等你长大后可能就觉得这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丁媛诚恳地安慰着徐绝，她知道这个少年应该活得不容易，她不希望他因此砖入牛角尖。

        少年听着新班主任的敦敦教诲，惭愧地低下了头，眼含歉意，这是第一次，他猜错了人心，却满心滚烫。片刻后，徐绝沙哑的嗓音响起：“谢谢你，丁老师”，字字真心恳切，他向这位真正的辛勤园丁发自肺腑地道谢，也为自己阴暗的心思道歉。

        “不用谢，你没往坏处想老师很高兴”，丁媛欣慰地放下了心，她看出来徐绝是真心的想感谢她，14岁的少年肩膀还依旧稚弱，但是心胸却要比她想象中深沉宽广，让她也对接下来的决定下定了决心。

        “老师呢，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丁媛缓缓开口。

        “班里的班干部还没选，老师想安排你当班长，你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吗？”

        徐绝恁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来不及遮掩的惊讶：“我？”，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一潭死水的少年募地活了过来。

        “对，你是班里最大的大哥哥，心性方面比班里同学也要成熟一点，班长的话，你最合适”，丁媛怕他不信，还肯定地对他点点头。

        徐绝不敢置信地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竟然是疼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只好艰难解释道：“谢谢老师，但是班里同学不会同意的，而且他们的家长也不会愿意的”，徐绝将自己的难堪摊开，他一向将自己的过往避而不谈，但他不想让那么好的老师因为他受到那些家长的刁难和质疑。

        “老师竟然告诉了你这个决定，就说明后果能够处理，你不用担心”，丁媛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徐绝走出阴霾，成为一个积极阳光的少年，就像他爸爸当年那样。

        徐绝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办公室，等他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教室，他恍惚地想：刚刚是梦吗？

        但事实证明不是梦，上课铃声响起，丁媛走进了教室。

        她在讲台上郑重其事地开口，决定任命徐绝为班长，顿时班里炸开了锅，无数视线齐刷刷射向了徐绝，都不敢相信。

        徐绝第一次感觉如坐针毡，他呆愣愣地走上讲台，背上全是因为紧张导致的汗，这是他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说自己的话，也是第一次，有那么多人在认真听他说话，好在他表现得十分冷静,没有让人看出他的窘迫：“同学们，很荣幸能成为五班班长，希望以后能够和同学们一起努力，让五班更好，谢谢”，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装作十分淡定地下了讲台。

        讲台下的视线有气愤的、不满的、觉得好玩的，各种意思都有，就是没有赞成的，徐绝一开始就知道没人愿意服他，但是他还是顶着压力站上了讲台，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让丁老师失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想，也许这样，他能够离周成蹊近一些，让她注意到他。

        就算许多人都对这个决定不满意，但还是初一的他们还不敢挑战老师的权威，只好默默接受了这个安排。

        徐绝其实知道后来班里家长有找班主任闹过，但每次刘老师看见他都还是一脸笑意地鼓励他加油，他满心的感激不知道怎么表达，这是第二次，有人挡在他面前遮住了暴风雨。

        窗外阳光和煦，蓝天白云，少年真正开始扬帆起航。

        徐绝想的没错，因为当上了班长，他去往老师办公室的机会也增多了，其中让他最开心的就是，在办公室会遇上周成蹊。

        周成蹊是一班的英语课代表，一班早读课下她会抱着作业去往办公室，徐绝慢慢摸出了她的规律，渐渐开始踩点在二楼走廊逗留，余光瞥见她下楼，就会偷偷往旁边一躲，等她走过，他才会跟着下楼，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再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他知道这样可能有些许变态，所以总会躲好，免得吓到她。

        周成蹊有时也会发现他，但她记得徐绝曾经放她鸽子，以为他可能还是讨厌她，所以看见她才故意躲起来，便没有再上前打招呼，直接越过他下了楼梯，二人就这样每天沉默都走着同一段路，像小学一样，还是她在前，他在后。

        徐绝是个胆小鬼，永远不敢主动找他的小女神说话，但是长大后的周成蹊知道，只要她回头，那个少年永远都在，眼里装满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时间就这样静悄悄过去，转眼已至深秋，枯黄的树叶被突然而至的狂风吹起，像漫天飞舞的蝴蝶，如果没有面前的这些人，徐绝想自己可能会停下来观赏这番景致。

        一个班里总有几个刺头，徐绝知道当这个班长估计会让一些人看不惯他，但真的面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棘手。

        “班长，我说，你跟班主任什么关系，你这样的人竟然也当得上班长？”李蒙一边问一边用手指狠狠地将徐绝往楼梯死角推。

        班里的李蒙和王飞伙同几个人高马大的高年级同学将徐绝围在一起，嘴里不停念叨着要教训他，给这个班长一点点颜色看看。

        徐绝看着面前的人嘴巴张张合合，凛冽的穿堂风吹过，冻得人一哆嗦，他惊奇地将面前狐假虎威的李蒙和早上唯唯诺诺的联系起来，突然感觉不可思议，人还真是随时随地都有两副面孔。

        “喂，发什么愣”，高年级学长见面前这个小子竟然在发呆，不由怒火中烧，直接从旁边捡起一根棍子朝徐绝挥了下来。

        徐绝心里十分烦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吸引没有脑子的人，以前的何超是，现在的面前这群人也是，他没有反抗，而是选择了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这一棍。

        他其实也不是打不过这群人，毕竟经常在超市搬货，力气比同龄人也大上不少，但他知道，班主任力排众议扶他当班长肯定不容易，老师没说，不代表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要是他现在和这群人互殴，这地方也没人给他作证，到时候说又说不清，严重可能还会受个处分，索性就放弃反抗，反正也不是没挨过打。

        李蒙看见他的干哥真动手了，面上开始着急，赶紧上前拉住干哥：“哥，算了吧，这一棍也当作教训了”，毕竟是班长，而且看徐绝被打还嘴角噙着笑看着他们，眼神像狼崽子一样，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他有点害怕徐绝以后会报复他，他们原本就打算只是口头吓唬的。

        但是看着徐绝挑衅的眼神，李蒙干哥哪受得了这口气，一挥手就将李蒙甩在了地上，不爽地上前揪起徐绝的校服：“你再看，信不信老子往死里揍你”，徐绝还是没有动手，也没有低下头颅认怂，就这么嘲讽地看着他们。

        坐在地上的李蒙哪知道班长竟然还是个硬骨头，以前欺负别人，那些人都是唯唯诺诺地低头说是，掏钱走人，结果这回碰上个硬茬，他现在开始怕班长到时候告诉老师，按照班主任的脾性，到时候自己可能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眼见局势越来越紧张，站在旁边旁观的王飞也有点心虚，不禁开口小声劝道：“班长你就道个歉，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件事就算了，不然到最后你也讨不了好”，李蒙在旁边也赶紧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徐绝闻言眼神都没挪开，反而朝着高年级嗤笑一声，旁边两人的话他直接当没听见，反正今天他就打定主意要和这群人杠上了，到时候，他顶着这一身伤直接告老师，这几人不背个处分一个也别想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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