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中见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注定站在光下，能够被很多很多人喜欢，周成蹊就是这样的人，而小徐绝不过是众多喜欢她的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时间悄然流逝，十一小学六年级一班的小朋友即将毕业升入初中，每个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充满了期待。

        在这长长又短短的四年时间里，新转来的两位同学已经很好地融入了班级，周成蹊凭借自己永远的班级第一和姣好的面容得到了老师同学的喜欢，而哥哥周不言虽然总是不认真学习，但因为他嘴甜可爱，总能化解班级矛盾，逗得大家哈哈笑，除了班级里的那几个捣蛋王也没有人讨厌他，一班时刻洋溢着团结欢乐的气氛…没有人再关注过教室最末尾的那个角落。

        “好好，这是我的同学录，你一定要写哟”，周成蹊前桌的小姑娘一脸期待地将自己的同学录放在了周成蹊的桌上，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又拿了一张放在了周成蹊旁边的课桌上。

        “好，等下我写完让周不言一起拿给你”，周成蹊俏皮地眨着眼睛向女孩示意道。

        赵棠棠脸蹭地一下红了，她张了张嘴，都没能接话，憋得脸颊通红。

        就在这时，才打完篮球的周不言擦着一脸汗回到座位：“喂，我说，初中又不是不能见了，写这个干什么？不写”，说完挑着眉得意地看向赵棠棠。

        赵棠棠的脸立马红得像猴子的屁股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实打实的被气的，她立马瞪着像铜铃般大的双眼，伸出白白胖胖的手将周不言桌上的同学录拿走放在了周成蹊桌上，“不写就不写，谁稀罕，好好，多给你一张，你也可以拿给别人写”，说完又冲周不言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人了。

        周不言看赵棠棠真被自己惹生气了，连忙好声好气地讨饶道：“赵棠棠，棠棠，别生气了，我逗你玩呢”，说完揪着女孩的马尾向女孩撒娇赔礼。

        赵棠棠听着少年干净清脆的嗓音，想到那张漂亮俊秀的脸蛋，还是没出息的心软了，她抬起肉嘟嘟的下巴特意清了清喉咙，故作高傲地说道：“行吧，看在你真诚道歉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还有一张，爱写不写”，说完又递了一张同学录给周不言。

        后桌的周不言赶忙接下，一脸捧场地夸道“还是棠棠大人有大量，小弟一定好好写”，那耍宝的姿态让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更不用说已经悄悄红了耳朵的赵棠棠。

        周成蹊好笑地望着两人，视线不由地看向多出来的一张同学录，那张娉婷清雅的面容认真思索着它的归处，最后还是将它放进了桌箱。

        下课铃声响起，终于到了放学时间，大家赶紧收拾书包回家了。

        “好好，我等下和同学约好了打篮球，你先在教室等我哈，记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周不言人已经在教室外，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妹妹。

        周成蹊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无语“到底是谁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声叹息从喉中溢出。

        周成蹊看了看教室，发现同学都已经走光了，当然，除了她和后面趴着的小徐绝。这四年，因为她和哥哥要等外公一起回家，所以都会走得比较晚，但是小成蹊发现，小徐绝走得比他们更晚，大多时候都是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就是盯着窗外发呆，她也曾怀疑过他是不是在等自己，结果每次她一靠近，男孩立马就跑走了，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洪水猛兽，让小成蹊心里十分生气。

        因此后来就变成，她在看书写作业，周不言写作业玩玩具，男孩在后面发呆睡觉，三人相安无事，各做各的事。但自从周不言五年级迷上打篮球后那种微妙的格局就变了，虽然她的哥哥有身高限制，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放学去打一小时，所以后来教室就只剩下了自己和他，两人还是没有任何交流，两年时间过去，她也慢慢习惯身后有个人在那趴着或是发呆。

        想到这，周成蹊鼓起勇气悄悄走在男孩的桌旁，轻轻敲了敲桌面，男孩被惊醒抬起了头，他还是那么黑，眼白分明，眼神清澈。

        男孩如以往一样立马想夺门而出，但周成蹊这次早有预判，连忙上前挡住了男孩的去路：“徐绝，这是我的同学录，你一定要记得写好吗？”，女孩抬眸望来，如秋水般的明眸闪烁着春光般的灿烂光芒。

        小徐绝依然沉默着，但是脸上露出的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半晌，少年初显沙哑的嗓音响起“好”。

        “那你写完拍毕业照的那天给我可以吗？”

        少年看着她明媚耀眼的脸庞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再见,初中见，徐绝”，女孩像得到糖果一样，白皙的皮肤衬着桃红的唇瓣，唇角带笑，眉眼弯弯，恰似熠熠生辉的星辰，如太阳般耀眼。

        后来长大后的周成蹊开心地趴在徐绝宽厚的背上和他一起散步，两人回忆起这段过往，周成蹊才坦白到，其实在很多个夕阳笼罩的午后她都想告诉他，空荡荡的教室因为有他在，让她感到很安心，而背上背着整个世界的徐绝闻言低头浅笑：傻瓜，我又何尝不是呢。头顶的月亮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为他们指引着前路，少年终于得偿所愿，站在了爱的姑娘身旁。

        不久就到了十一小学毕业班拍毕业照的日子，大清早，周不言小朋友就兴致盎然地爬起来搭配自己要穿的衣服。

        “妈妈，妈妈，我的那双小皮鞋呢？就爸爸买的那双”，小可爱周不言像陀螺一样冲进李锦时女士怀里，扬起白净的笑脸看向妈妈。

        “在阳台放着呢，还有小言，你今天得穿校服，赵老师特地说的只能穿校服拍哟”，李女士好笑地望着活蹦乱跳的儿子，温柔地说道。

        “啊——不嘛”，只见小不言低垂着脑袋，整个人沮丧得不行，“校服怎么能显出我的帅气呢？”俊朗的小男孩嘟着嘴，不死心地撒着娇。

        “小孩子不可以搞特殊，你赶紧吃早饭，等下我送你和妹妹去学校”，坐在餐桌旁的李国华李主任朗声催促道，而旁边正在认真吃早餐的周成蹊早已妥帖穿好校服，闻言抬头调皮地朝哥哥眨了眨眼，乖巧地朝妈妈说道：“妈妈，我今天要扎最好看的头发哟”。

        “嗯，好的”，李锦时温柔地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小脑袋，亲了亲小成蹊的额头。

        周不言更沮丧了，他摸了摸自己因为太热而剪的寸头，耷拉着脑袋坐在了座位上开始吃早饭，顺便报复般地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坏好好，你故意的”。

        被捏的周成蹊讨好地朝哥哥笑了笑，开心地和外公击了一掌，“谁叫你那么臭美，哼哼”，小姑娘像棉花糖一样，柔软香甜，没人真的舍得对她生气。

        终于一切准备妥当，李国华带着孙子孙女去了十一小学。

        “乖宝，你们拍完照就在外公办公室玩一会知道吗？，等下爸爸和妈妈就回来接你们”，李国华慈祥地向孙子孙女叮嘱道。

        “嗯，知道了”，两个小朋友乖乖地点了点头，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开心地看着外公。

        李主任放心地转身去了办公室，而两个小朋友留在原地等着同学到齐开始拍照。

        没过一会，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到齐了，但是周成蹊踮起脚望四周望了望，还是没有看到小徐绝。

        周不言看着妹妹眉宇间的焦急，不解地问道：“好好，你怎么了？”

        “哥哥，他还没来，就那个经常放学和我们一起呆在教室的男生”，周成蹊心想徐绝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还是忘了时间，小脸蛋不开兴地皱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班主任来了“同学们，人都到齐了吗？现在我们整理一下队形，照相师傅要来了哟”，一班的小同学赶紧听话站好，所有人都整齐地靠拢。

        “老师，徐绝还没来，要等等他吗？”周成蹊期盼地望向赵茜。

        “徐绝啊，他奶奶说他不想拍，就不来了”，赵茜耐心地向小成蹊解释道。

        周成蹊闻言落寞地低下了头，“他明明答应了我的”，眼里满是失望。

        周不言见妹妹不开兴，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小声安慰道：“好好，没关系，也许那个同学真的遇到什么事了呢？”。

        周成蹊也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时候让哥哥担心，只好勉强对哥哥笑了一下，“嗯”。

        盛夏，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叫着，阳光洒满大地，铺在了每个小朋友的脸上，时间定格，六年级一班的同学们在毕业照上留下了纯真的笑颜，稚嫩的眼中都是对初中生活的期待，而缺席的小徐绝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被人遗忘在时光深处，逐渐尘封。

        “你这个扫把星，还想拍什么照，拍！拍！拍！我让你拍”，年过六十的老人狠辣的挥舞着棍子打在小徐绝的腿上，嘴里不停地说着脏话咒骂着，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跪地的小徐绝。

        只见男孩那瘦骨嶙峋的身躯青一块紫一块，脸颊红肿一片，高高鼓起，跪在地上无助地用双手抱着额头躲避着上方的棍棒。

        “奶奶，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就一次”，瘦弱的男孩不停地向老人乞求道，拍毕业照要交钱，他好不容易捡够垃圾凑足了钱，可是还是被奶奶发现了。

        杨秀娥怎么可能放过他，“你和同学能一样吗？你够格吗？人家多金贵，就你一个灾星还想照毕业照，疯魔了吧！”，说完就将徐绝百宝箱里攒的钱全部拿走，然后挑衅地拿着小徐绝偷偷藏着的妈妈的照片，当着小徐绝的面一点一点撕碎了，“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破烂户，扫把星，我儿子要不是因为你们俩，能坐牢吗？你也休想继续读书！”老人咆哮着，整个人变得面目狰狞。

        小徐绝绝望地看着妈妈的照片被撕毁，他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他想上前阻止，可是他动不了，腿好像麻木了，好疼啊，真的好疼啊。那张空白的同学录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了一旁，唯一他感到庆幸的是自己还没写，否则被奶奶看到一定会加倍羞辱自己的痴心妄想。

        那张空白的同学录在日光下被太阳暴晒，就像少年的心事一样，虽然隐秘又欢喜，可终究没得到善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少年跪在水泥地上，汗水浸透了衣衫，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昏过去，就算他现在赶去学校也来不及了，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她的身旁的照片还是没能如愿拍成，小徐绝喑哑的声音伴随着难过“对不起啊，我还是失约了”。

        后来尘埃落定，老人的怒火终于发泄殆尽，转身出门了。

        跪着的小徐绝一瘸一拐的将同学录捡起，和百宝箱里的几样样式完好的小玩意儿一起放在了一起，看着地上撕碎的照片，脸色苍白，神色麻木，他缓慢地移着步子走进屋内，将东西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桌子上，耳边却响起了女孩清脆悦耳的嗓音‘再见…初中见，徐绝’，女孩面若桃李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少年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沉默的像一尊雕塑，小小的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难，命运好像总在开他玩笑，一切奢盼到最后都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让人挣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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