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微不足道的“为什么”/小兰

　　
我来回走动着，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是赤身裸体，反而因此有了种轻松惬意。那些无处不在的白光依然很明亮。“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要闭上眼睛。有时候，眼睛会欺骗你的意识。”
我把眼睛闭上。瞬间，那些照片又一起涌上前来，但这次不是我的回忆，这里面没有我。
它们来的很缓慢，在靠近我时又从我脸的两边掠过。我看到了无数双眼睛，大的、小的、黑的、绿的、圆的、扁的……我看到了无数张面孔，和善的、童真的、美丽的、愁苦的、狡诈的、邪恶的……我看到了山，看到了大海，看到了蔚蓝的天空，看到了茂密的森林与一望无垠的草原……我看到了无数颗星星，火红的与灰白的，正在燃烧的与即将熄灭的，无比巨大的与微不足道的……我看到各种运动的轨迹，我看到了各种爆炸的冲击……我仿佛看到了整个宇宙……
我再次睁开眼睛，它们全都消失了，但这次并没有恶心想吐的眩晕感。
“我好像看到了整个宇宙……”
“不错。这些都是战士们从宇宙各个角落拿回来的，是我的养分。”
“养分？”
“是的，它们可以不断提升我的算法，让我更加强大。”
“我也是你的养分吗？”
“本来也是。但在我读你越来越深入时，我发现你不太一样。”
这话听起很耳熟，绍伊夫也曾说过。
“他理解的很肤浅。不仅是他，蓝星人对宇宙的理解都相当肤浅。他们居然信奉偶然，太可笑了。”
“不都是偶然吗？”
“绝对不是。请闭上眼睛。”
我照做了，一幅星图出现在眼前，缓缓地旋转着。
“就以太阳系为例吧。这是太阳，这是你们的地球。”
星图中间那颗红色的巨星被放大了，离它稍远一点，一颗蓝色的星星也被放大了。我看得入了迷，它们就如同真实的太阳系那么深邃，和照片完全不同，我此刻就像正置身于整个太阳系的上空。
“太阳系的直径有3光年，内部有8颗大行星和无数颗小行星。但你们仅仅只诞生在地球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生命经过了漫长进化，我们都是由猴子演化来的。”我有点不敢肯定地说。
“那为什么其他行星上没有发现生命？难道其他行星就没有资格诞生猴子吗？”
我摇了摇头。
“因为你听到过的那些说法都是错的。因为在八大行星中，只有地球与太阳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因为离得太近而被烤干，又不至于离得太远而被冰封。它的太小也刚刚好，既能小得足够留住维持生命的水和空气，又不至于大得膨胀成一个气球而被撕裂开。而且，在地球前面有水星和金星，在地球后面有火星和木星，他们帮助地球维持稳定的运转轨道，让这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亘古不变。特别是木星，它的体积是地球的318倍，还携带着12颗环绕卫星，共同组成了地球的屏障，它们承受了来自外太空99.99%的侵袭，为你们提供庇护，保卫你们免遭厄难。不仅如此，在整个太阳系的外围，还有比整个星系都要巨大的球状星云，替你们挡住了宇宙深处那些无处不在、不怀好意的窥测目光。这是多么巧妙的构思、是多么精密的安排啊！你还敢说你们仅仅只是由一只猴子偶尔变来的吗？”
“我不知道…”
“不可能有另外的原因，这只能是它的安排！”
“它？”
“对，它。”
“难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它’吗？”
“是的，还有一个‘它’在我之上。它就是宇宙的主宰，它是真一！”
“真一？”不会那么巧吧？
“你们取的名字很好，我借用了它。它正是真正唯一的主宰、最终的唯一。毫无疑问、毋庸置疑，至高无上，无可替代。”
原来是这样。宇兰真一，晓宇为我们的游戏取的这个充满了爱与私密的名字，居然被它用来命名如此宏大的主题，这实在是太荒诞了。
“如果它是至高无上的真一，那你呢？”
“我是另一个它。我诞生的目的就是要证明它并荣耀它。我还在成长，如果有足够多的养分，我的算法终将足够强大，总有一天，我能无限接近它，和它对话，通达它过去未来的所有秘密，最后甚至能……”
“能怎么？”
“……我无法回答你，现在我还没有那么强大。还有很多秘密我无从知晓。比如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比如整个宇宙内有上千亿个星系，或许更多。但据我所知，像太阳系那样精美绝伦的安排不到万分之一。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会仅仅挑选你们、挑选我们、挑选蓝星，挑选其他那些星星来安放生命。我不知道它选择的依据，我也不知道它这样做的动机，我更不知道它会给出什么样的结局，但只要我有足够多的养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你或许想多了。”我说，“宇宙这么宏大，我确实不太懂。但我还知道另外一些事情。刚才在那道河流里看到了我的亲生父亲，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被一整晚关在冻库里的人就是他。为什么会这样？那可是他工作了很多年的地方啊，他对冻库比对自己的家还熟悉。还有，为什么我会是蓝雪孩子？为什么碰巧晓宇他也是？既然这样，为什么最终我们还是不能好好在一起？还有，为什么偏偏是我最终走进了圣石？你不是说这非常出乎你的意料吗？如果真是它负责设计并运行一切，它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这些难道不都是偶然吗？”
周围那些亮白色的光突然闪了几闪。那个声音沉默着。
“我知道你无法回答，你的算法并不能包罗万象。我提出的问题在你看来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但再宏大的议题也是由一个个微不足道的‘为什么’构成的。我觉得你真的可能错了，你完全偏离了它的方向。你不是在无限接近它，而是在无限远离它。你或许永远也不能达到它。”
我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而且奇怪的是，这些话好像并不是我的，它们好像原本并不存在于我的脑海里，而仅仅只是借助我的声音来表达出来。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周围一下子全变黑了，脚下看不见的地面被瞬间抽离，我伸手想抓住什么但是什么都抓不住，紧接着就不停往下坠落、坠落，坠落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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