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容晔打着帘子进来，幽深如寒玉似的眸子在看见卫娇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贤妃招呼他入座，卫娇看着剑眉星目的容晔，起身向他行礼。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容晔进来对卫娇说的第一句话，语气算不上多么好，甚至细听还有些嫌弃。但是意外地，卫娇紧提的心落了下来。

        “本宫想听曲儿，让卫姑娘来弹奏几曲。”贤妃睨了眼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卫娇，开口解围。

        容晔的视线从卫娇的身上落在卫娇旁边的琴上，淡淡问道：“弹完了？”

        “没，娘娘跟奴婢叙了会儿旧，琴还没有来得及弹。”卫娇偷瞄了气势逼人的容晔，刻意表现出跟他不熟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回道。

        想象中的暧昧场面变成了询问犯人似的审问场面，贤妃看着依旧冷心冷肺不开窍的侄子，眉心一皱，狠狠剜了眼他，道：“容晔，卫娇是我请的贵客，你稍微收敛点。”

        话落，容晔果然听话地将气势收敛。没了那股胆战心惊地外溢气势，屋子里连空气都轻松了许多。

        容晔轻车熟路地坐下，自顾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卫娇坐在他对面，见他这般轻松自在，心中有些惊讶，一时没收住目光。

        注意到卫娇的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容晔抬眸，慵懒地吩咐道：“芙蕖，你家娘娘的贵客口渴了。”

        芙蕖听话地又给卫娇斟了杯茶。卫娇红着脸端着这杯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怎么？芙蕖斟的茶不够格，想本世子亲自伺候？”

        卫娇一听连忙将茶喝了，因为喝得太急，呛得她直咳嗽，黝黑的杏眼水光潋滟。

        娇滴滴的小姑娘哪能让他这般折腾，贤妃看不下去，轻斥道：“之前还以为你脑子开窍了，本宫看你这是脑子开瓢了才是。”

        容晔瞧着那水雾朦胧般的杏眼，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娘娘你说得对，臣的脑子之前确实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他这话一落，卫娇又是一阵咳嗽。

        这种陈年旧事就不能让它过去吗？好好地提它干嘛？卫娇暗自腹诽，心中对容晔的小心眼再一次深刻地了解。

        “少跟本宫贫，”贤妃娘娘见他头上没有包扎，只当他是故意耍宝，冷笑道：“今儿沈妃到本宫宫中告状来了。”

        容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眼睛不动神色地瞄了瞄垂眸静坐的另一当事人，“本世子有恩必报，她御音阁救了我一命，我顺手帮她请个太医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卫娇虽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还是被迫地听了一耳朵他们的对话。

        她有些无聊，就自娱自乐地在心里回答他们的话。大抵是太过投入，脑袋轻微地晃了晃，惹得容晔嘴角一抽，眼底溢出缕缕浅笑，稍纵即逝。

        提起御音阁，贤妃就想起了他伤得那么重，又气又心疼，“你还好意思提御音阁的事，明知道自己干的是刀尖上舔血招人恨的事，却没有半点警惕。

        但凡你将容九带在身边，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刺客逼成那样？还禁龙司统领，让一个小姑娘来救，你好意思嘛你？……”

        贤妃的数落霹雳啪啦地砸下来，容晔眉头微皱，眼里闪过懊恼。

        真是失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威风凛凛的禁龙司统领被人数落，半句嘴都不敢还，这样的场面百年难得一见。卫娇终究没忍住那该死的好奇心，抬眸往这边瞧去，然后哦豁，被那墨玉似的眸子抓住了。

        卫娇心里发虚，假装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转头看向铜盆里缭绕的冰。

        “你说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本宫找人照顾你你又不要……”

        贤妃这厢还在絮絮叨叨，容晔头疼地抬眸，正好撞上卫娇看好戏的眸子，眼尾一沉，嘴角露出恶劣的笑容。他朝卫娇抬抬下巴，嗤笑，“娘娘找她来，是想让她照顾微臣吗？”

        容世子，虽然咱们有那么点误会，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报复她吧。

        再一次被扯入其中的卫娇努力挤出苦涩的笑容。

        她就想静静地当个装饰品。

        “卫娇，卫昭千娇万宠出来的掌心宝，让她来照顾我，您确定不是我照顾她？”

        第一次被人嘲讽成这样，卫娇心里有些不服气，心想上次那伤还是她帮他上药的呢！她当时就不该大发善心给他上药，让他失血过多算了，免得现在痊愈了来嘲讽她。

        当然她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卫娇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贤妃娘娘被他点破心思，看着他的嘴角含着的讥笑，当即否认，“晔儿，你想多了，本宫今日只是单纯地想听曲子，沈妃向本宫推荐了卫娇。”

        卫娇瞄到容晔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龟裂。

        “不过你确实需要有个女人伺候，既然你嫌弃卫娇伺候不好，本宫宫中心灵手巧会伺候人的多得是，等会儿领几个回去。”

        容晔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只不过禁龙司里不缺人。”

        “禁龙司里都是些大老爷们，本宫要让你找女人，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该找个女人了。你瞧瞧你庶弟容逊，儿子女儿一大串，你能不能争点气。”

        贤妃娘娘彪悍的话震惊了卫娇，卫娇诧异地抬头朝他们望了一眼，意识到这话确实不是她能听的，随即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容晔嗤笑，说着还朝卫娇问道：“是吧，卫娇。”

        就不能让她好好地当个摆件吗？

        卫娇心中将容晔骂了好几遍，慢吞吞地抬头，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啊，世子有何吩咐？”

        这茫然的小表情，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容晔啧了一声，准备将话复述一遍，却见贤妃一脸古怪的看着他，“说你的事，问人卫娇干嘛，你不是不要她照顾吗？你改变主意了？”

        卫娇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娘娘说笑了，微臣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禁龙司上，全心全意为皇上分忧解难，实在无心男女之事。”

        “找女人和你为皇上分忧不冲突，”贤妃不死心，继续劝道。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将容晔打量了一遍，语气凝重：“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身子有什么问题，或者像外面说的那样好男风？”

        容晔满脸黑线，咬牙切齿道：“本世子不是断袖。”

        “那就是身子出了毛病。”

        容晔为了一劳永逸，没否认。贤妃顿时伤心得眼泪汪汪，“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本宫？太医怎么说，可有的治？”

        又被迫听到了不该听的，待会儿不会要将她给灭口吧！卫娇忐忑不安地想着，就听到贤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了拒绝本宫，连这种鬼话都编了出来，容晔，你可出息！”

        “微臣可什么都没说！”容晔浅饮了半杯茶，慢悠悠地道。

        贤妃被气笑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经容晔这么一出，她也没有了听曲的兴致，让芙蕖送卫娇离开。

        容晔也借机告退。

        贤妃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骂道，“口是心非的东西。”

        四角亭里，卫娇抱着琴朝容晔道谢，“多谢世子的那日帮奴婢请太医。”

        “不用，本世子说了，那是你救命之恩的报酬。”容晔伸出手，卫娇本能反应就是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上次那摩挲的痛感似乎还残存在眼帘上。

        容晔瞧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在卫娇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

        “况且你不是已经送了谢礼了吗？”

        卫娇微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谢礼应该是黄乐师帮她送的，但是她那日光顾着感动，没有追问送的是什么，因此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含糊地问道：“那世子满意吗？”

        卫娇问完这句话，容晔整理的手一顿，语气生硬地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本世子心思不在男女之事上面。御音阁的事本世子很感激你，也尽量在其他方面补偿你，但是感情，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卫娇一头雾水，“世子是不是误会了，”

        “不是你让人将七彩流光琴送来的吗？”容晔反问。

        原来黄乐师帮忙送的谢礼是七彩流光琴。

        卫娇眸子微闪，轻声答道：“是，这琴是感谢世子的救命之恩的，要不是那日世子让太医为奴婢看诊，奴婢恐怕凶多吉少。世子，这琴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七彩流光琴据说是前朝的琴艺大家为了报答折戟书生的救命之恩所制作的，不过在野史中这两人曾有过一段情，所以这琴自带浪漫感人的爱情故事，送这琴除了又感恩的意思还可以有告白示爱的意思。

        但是卫娇的表情告诉他，他想多了。容晔眼睛划过一丝懊恼，他就不应该听容七胡诌的。

        “没有，本世子想告诉你，宫中人惯会踩高捧低，你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报本世子的名号。”

        “那奴婢在这里多谢世子！”免费送上门的靠山，卫娇心里欢喜，露出一个比亭外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这次没有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

        容晔矜贵地点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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