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章 变化

“对啊，小姑娘，下来吃饭！”秦卫红也很热情地说着，吉岚不由看向张老太太，张老太太的唇紧紧抿在那里，仿佛是在思考什么，就在吉岚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张老太太已经轻声说：“吉岚，下来吃饭吧，大家一起，就像，就像亲人一样。”

        亲人？这是吉岚第一次在张老太太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吉岚习惯于服从，服从张老太太的一切命令，习惯于从张老太太身上，汲取一点那不多的温暖，但吉岚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张老太太像亲人一样。

        “吉岚阿姨，快来啊！”诺诺也在那对吉岚打招呼，吉岚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下楼梯。

        餐厅里已经摆好了菜肴，诺诺坐在桌边，等到苏羽心给自己舀了一勺汤，诺诺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脸上就皱成一团：“妈妈，怎么汤又酸又辣？”

        “诺诺，这就是家乡菜啊！”秦卫红给张老太太舀了一勺汤：“你也来尝尝，这青龙过海，很多年了，你都没尝过。”

        不过就是干腌菜在水里煮一下，又酸又辣，连油盐都没有，青龙过海也只是美名罢了！但张老太太尝了一口，已经对秦卫红点头：“这干腌菜不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这样好的干腌菜了。”

        “这是我自己家里面腌的，外面买不到的！”秦卫红笑眯眯地说着，而吉岚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很荒谬，张老太太不应该是这样的，和人说着家常，然后喝着这味道一般的汤，还有今天的饭菜，也是很家常的味道，家常的吉岚都有些难以下咽。

        但是餐桌上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这种欢乐之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吉岚又喝了一口汤，想倒杯果汁，但今天的果汁竟然是柠檬水，酸的让人难以下咽。

        “吉岚阿姨，你觉得这些好吃吗？”诺诺已经皱眉在问了，她需要寻找一个同盟，而吉岚在心中斟酌着，到底要怎么回答，才会显得没那么突兀。

        而张旋笑起来：“诺诺，你不喜欢吃？”

        “不喜欢！”诺诺摇头：“酸的，辣的，要不然就是又酸又辣，还有那个鱼，怎么能烤的那样难吃？还有鸡，为什么鸡要做成这样？你说它是沙拉吧，但沙拉明明没有这么辣啊？”

        秦卫红已经笑出声：“你看，孩子们就是吃不惯这些饭菜。”

        这种带有浓厚家乡风格的饭菜，已经不是他们爱吃的了。张老太太长叹一声：“是啊，他们不爱吃这些，就跟，我不能把我的一切，都加诸到他们身上一样！”

        管家已经等在一边了，听到张老太太这话，就端来了另外的一些菜，很普通的汉堡炸鸡，还加一碗炖蛋，汤也是常见的奶油蘑菇汤。

        看到这些饭菜，诺诺发出了一声欢呼，而张老太太和秦卫红，两人并没有去动那些汉堡炸鸡，还是在那吃着家乡风味。这些又酸又辣的菜肴，却是张老太太魂牵梦萦多少年的菜，多少年了，都不敢去尝一口，而现在，终于可以尝尝了。

        吃完晚饭，秦卫红也就告辞了，离开的时候，张老太太看着秦卫红：“我想，我们都要保重身体，这样的话，我们以后才能见面！”

        秦卫红张开双手，抱住了张老太太的肩，接着秦卫红就对张老太太说：“姣姐，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只记得那些身外物！”

        张老太太笑了，拍了拍秦卫红的肩膀，秦卫红依依不舍地放开，张老太太看着司机把车驶离，这才对身后的张旋说：“你是不是也想，想我只要记得这些身外物？”

        在这个世上，欠人钱，比欠人人情好还多了，张旋看着张老太太的眼睛没有说话，张老太太已经苦笑了：“阿旋，你们的心事，我都明白，可是，你不是我，我不是你，你如果说，我要求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是对不起你，那你现在要求我，接受你自己的意思，是不是也是让我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无解。张旋心中并没有伤悲，也没有愤慨，而是掠过叹息，当年奶奶要受了多么重的伤，才会让奶奶这样决定，用一生去经营，进而决定报复！甚至于一直都不开怀，不快乐。

        张旋抱住了张老太太：“奶奶，我心疼你。”

        “可是阿旋，快乐是很难得到的。”张老太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张旋看着张老太太，眼中闪出亮光：“那我，会努力让奶奶得到快乐。”

        吉岚已经听到张老太太和张旋的对话，有那么一瞬间，吉岚想上前，走上前去和他们说话，但吉岚随即又感到一阵难受，自己在这个家中，到底是什么呢？吉岚只能快速地离开，迅速地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精致，但这一切精致都不是吉岚安排的，她不由想起乐迪决定结婚的时候，吉岚非常惊讶乐迪会那么快结婚，结婚又有什么意义？结婚了，就证明要担负起别的责任来。而乐迪的回答是，就算只是布置一个家，也很高兴！

        布置一个家？精心挑选家具，挑选合适的装饰品，让这个家变成自己的避风港，这样的想法，听起来倒很让人开心，不过也就是听起来罢了。

        吉岚觉得，自己或许不能担负起家中的责任，因为她不知道，一个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门被从外面轻轻敲响，吉岚收起思绪打开门，门外站着张老太太，这让吉岚有些惊讶，张老太太很少会到她们房间来，大多时候，张老太太想见她们，都是让管家把她们带到书房或者自己的房间去。

        “您，您有什么事吗？”吉岚在短暂的惊讶后，把张老太太请进来，语气惊讶地问。

        “我想来看看，看看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张老太太环顾着房间，这间房间并不大，连卫生间在内也不过就是二十平方左右，一色的欧式家具，欧式的公主床，欧式的梳妆台，飘窗上放了一个漂亮的靠垫，但从靠垫的摆放情况来看，吉岚从没用过这个飘窗。

        张老太太走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吉岚：“孩子，你走过来。”

        张老太太这样的称呼，让吉岚有些手足无措，但吉岚很快就走到张老太太面前，张老太太握住她的手：“陪着我，一个喜怒无常的老太太，一直都很辛苦吧？”

        吉岚摇头，这并不是谎话，而是事实，比起在孤儿院时候的情况，跟在张老太太身边，日子要舒服很多，有带卫生间的独立卧室，有一笔可以自己支配的零花钱，还有下人们服侍，至于张老太太，尽管张老太太大多数时候，是个严肃的，不温和的老太太，但这对吉岚来说，反而更让吉岚放心，毕竟一个太过温和的老太太，会让吉岚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和人亲近。

        吉岚和张老太太一样，也不懂怎么和人亲近。张老太太是出于本身经历让让她封闭了自己，而吉岚从没有在一个温馨的家庭中生活过，她不知道亲密的家人之间是什么样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老太太的这三个助理，的确是吉岚和张老太太最合得来。

        乐迪渴望着家庭生活，而另一个在大学毕业后，就决定离开张氏，服务期限一到，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她的离开，张老太太只有一句评语，每个人要的东西不一样。而现在，看着吉岚的眼睛，张老太太伸手抚摸她的脸：“自从回到这里，我的想法和原来不一样了。”

        “老太太，您难道，难道真的想，想……”吉岚想了很久才开口询问，难道说真的要像张旋说的一样，放下仇恨，放下一切，从此之后，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是，吉岚怎么办？吉岚有些惶恐地想着，中断计划，中断这里的一切，回到美国，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可是这样，会不会是自己没有做好？

        张老太太安抚地拍拍吉岚的手：“你不要紧张，我想，阿旋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

        张老太太迟疑了下才继续说下去：“吉岚，阿旋是我的继承人，他从没有遇到过挫折，从没有吃过苦。我想，该给他一点挫折了。”

        挫折？吉岚看着张老太太，张老太太把吉岚的手握的更紧：“吉岚，你在苏氏已经那么长时间了，我想，只要你把苏氏按照原计划执行下去，而阿旋无法拯救，那就是给他的挫折了。”

        原来，兜兜转转，自己都还是张旋的磨刀石，吉岚很想露出一抹笑，但这笑，长久地凝固在吉岚的唇边。

        张老太太轻叹：“对不起，吉岚，我有时候想，我不该这样对你，可是我，可是我……”

        “老太太，您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吉岚长吁一口气，看着张老太太坚定地：“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从来到您身边那一刻起，我就要回报您的恩情。而您给了我太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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