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前世·大姐大（3）

散学后，楚诠神情不太对，苏阶几次挑起话头，他都是嗯啊哦结尾。苏阶当是她为自己强出头的事情生气，但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没错，而且这家伙总是让别人猜他心思的毛病简直不能再忍了！

    苏阶觉得不能惯着他，故意落后几步，走得非常慢，等这家伙过来低头。

    可是一晃神的功夫，这人却不知去了哪里，苏阶四处张望不到，着急喊人。

    “我在这儿！”楚诠闻声赶来。

    “你干嘛去了？一声不吭就玩消失……”

    苏阶声音里，焦急大过责备。

    然而下一瞬，手腕被人拿起，仔仔细细贴上了什么。

    苏阶凑到鼻尖闻了闻。

    “你刚刚是去买膏药了？哪儿来的钱？”

    “没给。”楚诠身后，正是苏阶一直就诊的医馆，“但是大夫认识我们，说下次再给也可以。”

    “所以你一路上闷闷不乐是在想怎么替我拿药？”

    “嗯。”

    这孩子……

    苏阶又气又笑，想说她的手没事，又听楚诠急急道：“姐姐，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想保护我。”

    他挡在苏阶身前时，就想用净灵族功法来对付王庆，可是被苏阶拦下了。

    楚诠身世的秘密，其实连温槿都不清楚，她是个难能糊涂的女子，对于危险有一定警觉性，是以当宫冉把孩子交托给她时，她并没问过多的问题。

    但是才来家中不到半年的苏阶却知道楚诠知道的一切。

    她看过宫冉留给楚诠的信物，知道楚诠出身天虞山，知道净灵族是个怎样的存在，知道为什么宫冉把楚诠交托给温槿时，还嘱咐她一定要督促孩子修习。

    她甚至和楚诠一起修炼那本功法，而实际情况是：楚诠练得尤为吃力坎坷，她却日益精进。

    相较于楚诠，出身山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踪迹可供追溯的苏阶更具有迷惑性，换言之，不管把什么事安在她身上，大家都会下意识选择相信，而不是去怀疑她的出身。

    所以，苏阶才会故意惹怒大塾师，趁着只有她和王庆二人在场时暴露自己——随便王庆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了，反正不会怀疑到楚诠。

    “其实也没有专门为你考虑啦！”苏阶无甚所谓地挥挥手，“我更想在王庆面前立威，他既然有那般身手，那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不是？”

    “姐姐，你别怕，我长大了很厉害的，到哪儿都能罩着你。”

    夕阳下，倔强的身影。

    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背脊绷得笔直，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白线。

    他们相识还不足半年。

    但是那一刻，苏阶忽然就放下了一直以来的坚持，上前，轻轻拥住那个孩子：

    “好，我相信我们楚诠长大以后会特别特别厉害，到时候天上地下我都横着走，天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专门享你的福，好不好？”

    绷紧的脊背缓缓卸下，孩子仿佛在瞬间长大，允诺般郑重：“好。”

    ……

    这日之后，王庆对苏阶的态度变得敬畏有加，有他做“表率”，平日跟着他的那些小弟也对苏阶点头哈腰，学堂里受他们压迫的学子仿佛找到了救世主，接二连三寻求苏阶的帮助。

    学生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对这所谓“局势”作了一轮又一轮的剖析，什么“江山易主”啦，“英雄难过美人关”啦，“一山不容二虎”啦……

    传到苏阶耳朵里，只是一笑置之。

    除此外，学生中还有人断言：这两人目前分庭抗礼，究竟谁能夺得“霸主”之位，只差一步“针锋对决”！

    等啊等，等啊等……某日，终于等来了这场“对决”。

    起因很简单：有个男生不小心踩到了王庆，可是瞥见苏阶也在场，便直接昂首挺胸走到苏阶面前，大声道：“我昨天看见王庆把松竹斋的一个小孩子堵进巷子里了！”

    彼时正是课间，王庆和苏阶甫一打照面，便有好事者兴致冲冲围观。

    学堂内，蒋雪叫上宋幸，宋幸想了想，又去叫楚诠。

    三人赶过去，听到的是苏阶再平淡不过的声音——

    “你踩脏了人家的鞋，连句对不起也不说一声么？”

    话是对男生说的，对方一脸的震惊，王庆等人也露出始料未及的表情。

    怎么回事，苏阶这样是表示单方面向王庆他们示好？

    男生本就想仗苏阶的势，见苏阶不帮自己，只好低头，讪讪地向王庆道歉。

    “至于你说的堵人，是怎么回事儿？”

    男生惊诧抬头，见王庆欲张口，连忙抢先道：“我家就在松竹斋附近，昨天回家路上，我看见他们几个把刚从松竹斋出来的一名学生堵住了，个个脸上都不怀好意！”

    苏阶看向王庆：“哦？”

    围观众人开始隐隐躁动，他们知道苏阶最喜欢干这种伸张正义的事情，一个个都在心里撺掇：打起来！打起来！好好教训一下这群纨绔子弟！

    不曾想苏阶下一句却是：“你们为什么要堵那个小孩子啊？”

    众人：“……”蛤？

    王庆怔愣，片刻后答：“他偷了我家东西。”

    王庆身边的人小声解释：那个孩子的父母都是住在李府的下人，孩子被送到学费更低的松竹斋念学，前几日有下人反映那孩子偷盗府上财物，王庆此番是特意给人一个下马威的，并没有欺负人。

    苏阶点点头，又对那挑事的男生道：“你听见了，王庆没有做坏事。”

    空气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七嘴八舌的议论。

    苏阶在这议论声中掏了掏耳朵，不期然撞上楚诠的视线，朝他笑了笑。

    回身之际，男生在后面叫住她：“你凭什么信王庆的话？”

    “那我又凭什么信你的话呢？”苏阶脚步向前，声音透着凉意，“凭你是弱者？凭你希望王庆没有好下场？还是凭你狗仗人势？”

    回到座位，蒋雪和宋幸四只星星眼围着她。

    “太帅了太帅了！”

    “你就是我毕生偶像啊！”

    苏阶不大好意思地抓抓头。

    “可是苏阶，”宋幸道，“这次就算王庆没做坏事，但他们之前也算是欺凌弱小了吧，刚刚你们对上的时候，连我都能看出来王庆怕你，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呃，实现你的愿望呢？”

    蒋雪也跟着投去好奇的目光。

    苏阶的愿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嘶——”苏阶摩挲着下巴，好似前不久还被她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可能突然觉得，那个愿望太幼稚了……”

    眼风似有若无看着身边楚诠，他在把上节课的书收下去，找出下节课要用的书本。

    苏阶笑着继续道：“我新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蒋雪和宋幸都觉得她这个愿望太无趣了。

    上课铃声响起，宋幸就坐在苏阶前面，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可就在她整理书本的时候，听到苏阶呢喃似的声音：“太出风头，也是件危险的事情吧。”

    宋幸收拾的动作一顿，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苏阶哎，甭管别人讲什么她都一脸不屑，那般不可一世的人会害怕危险？

    不可能！

    楚诠害怕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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