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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等我回来


柳文殊疲惫地抬起眼皮,似乎合眼太久,再睁眼时饶是微弱日光,都觉得颇为刺眼。

        “明佑……”他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慌张地呢喃着一个名字,心跳忽然加快,奈何脑袋有些钝痛,周围亦身无一人,屋内清清冷冷,门窗紧闭,却仍有几缕外头的光线透进来。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是晕了过去,就像很多次贫血晕倒一样,又有点像很久以前那次晕倒性休克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心里忽然紧张得很,不顾头晕便掀开被子匆忙跑出房间,正巧碰见了端着药朝这边走来的裴钩吻。

        “裴师兄,”柳文殊的口吻有些急切,他赶紧上前拦住裴钩吻,嗓子还有些沙哑,轻声问道:“我、我晕了多久?师兄怎么回来了?”

        裴钩吻微皱眉,加快步伐将他拽回了屋内,把刚热好的汤药塞到他手中,“三日。你可把祁泓他们吓坏了,我此时此刻本应在青云城看草药,谁知火急火燎地就被召回来救你了,还好离得近。自己把药喝了,你跟你那徒弟一样,都不是让人省心的货。”

        似乎是因为谈及了褚明佑,裴钩吻脸色微变,又有些懊恼地撇开了视线,“……算了,不提也罢。”

        柳文殊捧着那碗汤药顿时有些乏力,三日过去,他竟不知道自己晕了如此之久,他以前从未有过类似症状,也从没有晕过这么长时间。

        “裴师兄,你这又是何意?”柳文殊不肯喝药,初冬时节寒气来得太快,他的双手还有些冰冷,目不转睛地盯着裴钩吻,道,“我晕倒的这三日里,明佑他,如何了?后续事情究竟发展得如何了?”

        裴钩吻不愿回答,只是抓上他的手摸到他的脉,淡淡地答非所问着:“脉象平稳多了。你晕倒是因为气血不足,再加上近日忧思过度,心力交瘁,加上喝药调理,应该都能从这三日的昏睡中补回来了。”

        “裴师兄。”柳文殊一直愣愣地盯着他,不由自主地挣开了他为自己把脉的手,着急地问道:“明佑他,到底怎么了?师兄为何不愿回答我?”

        裴钩吻那双黑眸透着沉默,他平静地道:“你先把药喝了。”

        柳文殊脑中瞬间闪过许多个可能,但无一不让他感到崩溃,他甚至难以自禁地抓上了裴钩吻的衣领,拔高了些音量颤抖地道:“师兄,你说话!”

        “我宁愿告诉你他死了!”裴钩吻抓住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腕,情绪忽然变得比他更加激动,却又不太敢大声跟他大吼大叫,只是深呼吸了一道后,继续平静地说着,“可是他没有。但是,却比死了还要痛苦。”

        “我听闵辞说,因为你晕倒,所以那日查验你没去。幸亏你没去,他们把我叫回来给你看病的时候,闵辞也跟我说过了。那个小……你徒弟他被验出是半人半魔的混种,可这比身怀转生咒罪加一等,闵辞复查过,的确如此,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庇佑他,所以他被玄苍山那帮老贼押了去,关在了地牢,李竟云对他行……天钉极刑,修为全废,根骨断裂,失了神、入了魔。”

        刹那间,柳文殊忽地觉得自己的呼吸被狠狠地扼住,他呆呆地看着裴钩吻垂下的眼眸,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嘴唇轻轻动起来,虚弱地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他明明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无数遍的心理建设,他明明知道天钉刑是什么样的,也尽力逼迫过自己去接受一些可能永远也无法避开的画面,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没法过这道坎儿,脑海中霎时闪回起了许多原作描述过的片段,想象出徒弟声嘶力竭的

        惨叫,还有那惨白的脸色后,他便再难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天钉刑,与那断筋剜骨之刑相差无几,几乎是生不如死。

        他猛地捂住嘴巴,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身子蜷缩起来痛苦地干呕着,神情扭曲作一团,眼眶再难压抑地溢出眼泪,嘴里还发出着细小的呜咽声。

        “柳文殊!”裴钩吻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摸上了他的脉,发现他方才醒来后好不容易平稳下去的脉象却再次紊乱起来,有些焦急地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告诉你!你的脉象乱了,快把药喝了!听话!”

        柳文殊觉得心脏发出了剧痛阵阵,他挣开裴钩吻搭着他脉的手,边捂着嘴巴干呕边揪上自己的衣襟,拼命地弯下腰去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那夺眶而出的眼泪止不住地打湿他的视线,就连裴钩吻那副急切的模样也看不清了,他痛得失了声,嗓音一时间难以发出音节,却还是在极力翕动着嘴唇,颤抖地道,“不要……我不要这样……”

        明佑……他的眼泪大颗滚落下来,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随之而来只有无尽的、剧烈的、让他稍微动一下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来的疼痛,痛在他的心里,痛在他的每一寸骨头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昏这三日!为什么他醒来以后什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那般想要挽救,即使知道或许真的已经走投无路,可他还是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却一次又一次地遂了不了他的愿!果真还是天命难违吗?为什么是这样的天命!

        既然有些事情无论如何他都无力去改变,又为什么让他提前知道一切的结局?要他明知结果如何还要一步一步见证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宁愿从未看过原作!!!

        “为什么……”他痛苦地呢喃着,脸上早已泪眼斑驳,气息十分地不稳,“为什么……”

        裴钩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果断地点了他的穴让他晕倒过去,抓起那碗药,难得小心翼翼一次灌了下去,即使是那药渍顺着嘴角流了下去,打湿了他的锁骨,裴钩吻也难得没有不耐烦,反而只是沉默地拿起帕子轻轻为他擦拭着。

        他沉默半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一样,沉着声音有些无奈地絮絮叨叨了两句。

        “让你们不要收徒……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做师父的,不仅要祸害徒弟,最后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

        柳文殊带着干涸的泪痕醒来,心神俱疲,只觉得浑身都被抽走了力气,动一下都酸疼。

        桌上又放了一碗汤药,还飘着一层浅浅的热气,却已经不见裴钩吻的身影。他沉重地呼吸着,用了原主的身体那么多年,好像还是头一次产生情感共鸣上的副作用。

        他细想了一番被裴钩吻打晕前的事情,似乎的确是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情感起伏。但或许,情感波动的确是属于他自己的,但身体随之而起的剧痛,却不是他的。

        他会干呕,或许是因为想象出了徒弟受刑时的惨状,令自己实在是难以接受;但他的心会痛得那样厉害,却不像是他会有的反应,当初疼他的爷爷奶奶去世时,他的心只是隐隐作痛了许久,却绝没有像如今这般痛到令他难以呼吸,痛到他觉得这颗心脏根本不属于他。

        事实上,也确实不属于他。柳文殊沉默地捂上心口,平静地感受着此时还算稳定的心跳声,可每当他深呼吸一次时,还是会觉得有些隐约的刺痛感,像被一把利刃抵在了心头上。

        沉思片刻,他毅然决然

        地下了床,换了身衣服,连药也没喝,只身一人悄悄离了山,还是头一次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饮风剑,朝着玄苍山的方向一路飞去。

        他没法瞒过须弥山的进出记录,闵希言他们迟早会发现他出了山,也肯定能猜到他去了哪里,所以他必须要快去快回——柳文殊要去见褚明佑一面。

        就让他与天命最后再抗争一次,如果这次仍旧没法将徒弟救出来,他真的只能认命了。但是在那之前,他不想认命,有些事情已成定局,尽管难以挽回,他也要再去争取一次。

        如果,这次仍旧没法将徒弟救出来,那就让他去见褚明佑一面也好,他想去看看褚明佑,一面就好。

        柳文殊如今的易容术已经不再像当年那般笨拙,他掌握得更加熟练了些,甚至能够带着衣装幻形,于是他打晕了玄苍山的看守弟子,照着此人的模样幻化一通后,腰间挂着幻形得来的玄苍山腰牌,光明正大地上了山。

        他悄悄地潜入了那地牢,照着记忆在那黑漆漆一片的地下室里找着一间最为偏僻的囚牢,原作中提到,褚明佑在的这间牢房尤其偏远,玄霜门的地牢有着无尽的长廊,灯火幽暗,寒气逼人,甚少有弟子愿意来这阴冷沟里,他如今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柳文殊甚至觉得地下过于湿冷,再加上现在已是飞雪时节,他的风湿病有复发的迹象,膝盖开始抽痛起来,他举着火把,双腿一软,差点半途跪下。

        这里冷得冻人,甚至还能听见水滴持续落下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反而显得有些诡异。如此阴森的环境,竟连个看守的弟子也没有,似乎是料定了即使有人潜入这地牢,也绝带不走这里的每一个伤患,因为他路过那些囚牢时,被关着的人大多都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柳文殊忍着膝盖的痛,呼吸一滞,加快脚步走到那长廊尽头,终于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褚明佑身上破破烂烂的,他已经被人从行刑架上松了下来,被丢在一个角落,可双手双脚仍旧被铁链镣铐锁着,他垂着脑袋,看不清脸,那满头凌乱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更加灰头土脸,柳文殊忽地心跳一悬,靠近了些,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尽是伤痕,还有戒鞭的痕迹。

        “明佑……”他再也忍不住那风湿的疼痛,甚至连幻形都瞬间解除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那牢外,指尖泛白地牢牢抓住那铁栏杆,痛心疾首地轻声唤道,“明佑!”

        少年微弱地呼吸着,似乎已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那满身的血肉模糊简直是触目惊心,被割破的衣服紧紧地贴在那血色的伤口上,与裂开的伤痕黏在了一起。

        柳文殊的心再次剧烈地痛了起来,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慌乱地穿过那铁栏杆想要去触碰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颤着声音一遍遍地唤道:“明佑,明佑……为师来了,为师带你回家……”

        兴许是听见了那一声声熟悉的传唤,少年僵硬的身形终于动了一下,褚明佑乏力地抬起脑袋,恍惚地侧过头来看着牢笼外的柳文殊,愣了片刻,身体总算恢复了些力气,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朝他师尊那边靠过去,伸出手抓住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此时他的体温已不再温热,反而比柳文殊还要寒冷。

        “师尊……”他干裂的嘴唇轻微翕动着,有气无力地喊道,“师尊,不要来这里……快回去……”

        柳文殊抓住他的手,却发现并非想象中那般熟悉的体温时,心里瞬间凉透了,看着少年惨白的脸色,还有那勉强支撑着的清醒神色,他愈发慌乱地握紧了褚明佑的那只手,颤声道,“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明佑,你怎么这么冷?”

        “我不要紧,师尊,”褚明佑勉强挤出一个轻柔的笑容,声色喑哑,一直不断地拒绝着他的到来,“您快走,您不该来这里,快离开……”

        “明佑,没事了,没事了。”柳文殊双手握紧他伸来的那只手,打着颤吻上他冰冷的手背,试图用温热的唇温来给他回温,不知究竟是在安抚他自己,还是安抚眼前的少年,“为师在这,为师带你回家。”

        可他却连自己的心都没法安抚下来,又怎么能指望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能被他安慰到?柳文殊眼眶再次红了一圈,隐有眼泪复发的趋势,他眨着湿润的眼睛,立刻起身去破坏那锁,可无论用什么法术都没法伤到那锁一分一毫,他浑身战栗着,急得眉头直拧作一团。

        “师尊,不要白费力气了,那锁,打不开的。”褚明佑虚弱地慢慢吐出几个连贯的字眼,“只有李竟云有钥匙。师尊,可不可以,用那开锁的时间,再多陪陪明佑……”

        他知道光是劝柳文殊是没用的,他师尊有些时候意外的固执,他只能这样说,来吸引师尊的注意力。果然,只见柳文殊总算停下开锁,重新回到他眼前,抓紧了自己的手。

        “果真,”褚明佑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哑着嗓子道,“我就知道,师尊,一定不会弃我。”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柳文殊发着抖,眼眶通红,此时他这副焦急不安的模样早已没了往日的清冷与孤美,那眼里泛着的泪光,甚至不再像以前那个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柳仙君,反倒显得他有些狼狈,“明佑,为师,为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知道褚明佑一定会回来,可坠鹰谷毕竟九死一生,凶险万分,要他徒弟到那种炼狱不如的地方去待上十年,就算早已知道结局,可他终究狠不下心来,也舍不得褚明佑去那种地方磨练。

        他被这地牢的阴气冷得直哆嗦,可褚明佑的体温已经低于了常人,他不知该怎么办,他固执地来这一趟,心痛到无法呼吸,结果他还是只能见证自己又一次的无能为力,他说要带徒弟回家,可他还是做不到。

        “师尊,能不能,把这个给我。”褚明佑轻轻摩挲着他手上戴着的那串自己曾经送的檀珠手串,有气无力地吐息换气,“弟子无能……就连师尊给的长命锁也丢了,弟子已经一无所有了。这里太冷了,如果能感受到师尊的气息,心里,就会暖和一些。”

        柳文殊赶紧把那一长串乌紫色的珠子从手腕上剥了下来,颤颤巍巍地放在褚明佑手上,不停呢喃着,“怎么会丢呢……长命锁,怎么会丢呢……”

        褚明佑咬着牙,恨恨地吐出一个名字,“李……竟,云。”

        此刻不远处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褚明佑比柳文殊更加关心他的安危,将那串珠子收入了怀中,掌心搭上柳文殊胸膛上轻轻一推,坚决地道,“师尊,您该走了。不要再为弟子冒险了。弟子,不愿连累师尊,如果,师尊因我受到任何牵连,我饶是,到了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安息。”

        “明佑……不要这样……”

        “师尊今日能来看我一眼,我已知足。师尊没有弃我,我……我好高兴。”

        “明佑,别说了……”柳文殊仍旧紧紧地握着那只毫无体温的手,带着心中的脆弱难以割舍地呼唤道。

        褚明佑却头一回决绝地挣开了他的手,艰难地交叠双手,动一下便浑身疼痛,却仍然要向他郑重地俯下身去行礼道:“弟子,此生无悔入须弥山。

        弟子今日别无所求,只求,师尊柳文殊一人,永世安康。”

        一行清泪倏地从柳文殊眼角滑落,“不……”

        “师尊,快离开……”他催得急促,“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师尊的。师尊,要信我。”

        “无论那坠鹰谷是何等死地,只要我没死,或是做了鬼,我也一定会为了师尊从地狱中爬出来。”

        “明佑,是万万舍不得永远离开师尊的。”

        “所以,师尊,”他柔声道,“快走,头也不要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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