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该继续的还是得继续。

        沈枫隔了几天又乘着车轱辘去上学了。

        白婉霜今天有些蔫，沈枫问她怎么了，她说回去以后被老爹骂了好久，没睡好。

        “为什么要骂你？要骂也是骂我！”

        “我老爹是见过沈楹杀人的人，所以对沈家怕得很。他说我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白婉霜打了个哈欠，“虽然昨天这趟下来我觉得沈家除了你都不正常，但是我觉得不至于见人就杀，我看他想太多了。”

        “……”沈枫心说还真不一定，她觉得下次还是别带白婉霜去见沈楹了。

        “我见过这么多术士，也就你们沈家人威风最大，天子脚下威名远扬，还好你们人少……”白婉霜说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些话你别说出去。”

        倩倩不屑道：“白姑娘，祸从口出，你可别连累我们家小姐。”

        “……”白婉霜头顶青筋跳了又跳，“小枫，你家丫鬟管真宽。”

        “啊……”沈枫看着年纪相仿的俩人怎么看怎么不对眼，只能再次打哈哈绕过这个话题，“你见过很多术士吗？”

        “四大术士继承人我都见过啊。”白婉霜毕竟年纪也不大，沈枫一问她便有些得意洋洋，“毕竟我家有钱嘛，术士家大业大，总是要跟我们打交道的，我连皇上都见过几面。”

        沈枫奇道：“真厉害，那其他术士都是什么样子的？”

        “……就昨天和你一起读书的人那个样子。”白婉霜顿了顿，“妖魔鬼怪齐聚一堂，学堂里就只有你和萧玥俩人是普通人，其他人都是术士之女，或多或少，都有些能力。”

        “……”我去这么厉害吗，沈枫没想到自己身边藏龙卧虎，难怪沈楹会担心她。这么看来其实萧玥的危害性是最低的啊，沈枫吁了口气，“你知道他们都会些什么吗？也是傀儡术？”

        “当然不是，你当傀儡术是吃饭，每个人都能动动手就会？”

        ……虽然但是，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自豪？就像是你会一样？

        话说到这里时，马车停了下来，白婉霜来不及给沈枫科普一遍大家的超能力，沈枫硬着头皮走进书院，又盯着大家的目光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和昨天的心态截然不同，她感觉每个人都如狼似虎，环境充满了不确定性。

        她有点后悔昨天拒绝沈楹的提议了，起码带他过来溜一圈给大家个下马威。

        “你不用怕，你是沈楹名义上的亲妹妹，术士之间互相了解，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白婉霜附在她身边耳语，默了默，“不过也不一定，他们瞧得起的是你哥不是你。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知道你哥护你个犊子护得要死。”

        “……”完了你说完我更慌了，沈枫跪坐在垫子上，看到萧玥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忽然安心了不少，现在的萧玥真是和蔼可亲，她迎上对方带着攻击性的目光，给了个真诚中透着感激的笑，“公主殿下早安啊。”

        “……呃。”萧玥愣了愣神，大概是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气势一下弱了下来，撇着嘴道，“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别给沈家丢人。”

        你是哪来的家族荣誉感，沈枫在心里吐槽，无视了萧玥像是例行的放狠话环节。

        “你是叫沈枫对吗？”

        沈枫一抬头就被头发扫了一脸，芳香扑鼻，她发了个喷嚏，往一边挪挪身子，在她旁边弯着腰的姑娘五官柔和，双目盈盈，端的是敦诗说礼柔情似水的美人坯子，书院里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大，只有沈枫一个人年纪最小，可能是因为身份与众不同，每个人也都长得很有特色。

        她撩了把头发，从袖子里摸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昨天来不及跟你说两句话，小枫，我是张家的张若晴，这是见面礼。”

        沈枫一愣，张家是四大术士之一，她寻思着这见面礼未免太过寒碜，我上辈子送花都得送9朵玫瑰，你送一朵没开的茉莉花是干嘛？

        可能是她迷惑得太过明显，张若晴低笑了一声，手一翻，茉莉花在她手中缓缓绽开，香味沁人心脾。

        ！

        沈枫呆若木鸡，瞳孔十二级地震，鼓掌道：“好厉害！”

        张若晴举着花，“此花可经年不谢。”

        张家人真牛，沈枫啧啧称奇，打算接过小茉莉好好道谢，袖子里的小山雀飞身而出啄烂了那朵小茉莉，迅猛的架势跟电钻似的，张若晴似乎被山雀的喙伤到，猛地一甩手，眉头拧了起来。

        沈枫惊愕不已，忙对小山雀叫道：“回来回来，不然晚上把你炖了，你干啥呢！”

        山雀听到炖这个字无比敏感地扑腾两下往回飞，沈枫笑得尴尬，“不好意思……不然你再送一朵给我……我送给你也行……”

        张若晴：“……”

        萧玥突然走到沈枫面前，“你是傻子还是缺心眼，张家的东西你也敢收，我不是让你小心点吗？”

        “？”

        你那话不是让我小心你的意思吗？

        萧玥抱着手，她的伴读站在一边人高马大像是保镖，“张若晴，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总是把手伸到沈家，就算她是个乡野丫头，也是沈家明面上的义女，沈家不可能不保她。”

        张若晴似乎有些意外，但是表情调整得很快，抬袖掩面轻笑道：“萧玥，你不是看不起她吗，何况我根本没打算动手，你可别空口说白话诬陷好人……你不喜欢她，可别把我牵扯进来，我可是最喜欢和沈楹有关的一切啊……”

        ？？？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危险吗？？？

        沈枫目瞪口呆，往后退到白婉霜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小山雀的背羽，“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白婉霜稳道：“狗咬狗，小问题！”

        “？？？？”

        “我喜不喜欢她关你屁事，你这妖精能安什么好心，我看你是巴不得沈家人都死光最合你意了。”萧玥翻了个白眼，看向沈枫，“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别来这里。”

        excuseme！？你们来这里不是读书的吗！？？

        沈枫越发后悔拒绝了沈楹。

        萧玥和张若晴可能是这里的老大，俩孩子王吵架没人敢声援，直到夫子进来习以为常地让俩人回座位，又开始催眠式讲解，今天讲的内容好像有所不同，虽然都是她初中就学的文言文启蒙内容，但是沈枫依然勤勤恳恳地做笔记，毕竟她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了。

        午休的时候，沈枫怕又出什么幺蛾子，吃完饭就趴在桌子上装死，结果门口突然出现一阵声响，然后就是萧玥像水开了一样的音高和音量，“你们是非要逼我禀报父皇吗？还有你萧璇，你作为皇子不以身作则反而公然带人来这里看女眷，你是嫌上次挨的那顿板子不够疼吗？你能不能学学太子哥哥？”

        沈枫闭着眼想，她明白萧玥是个什么角色了，容易被人民群众群起而攻之但是其实是在做好事的城管。

        “谁说是我带的？沈易说他前日病了没去你们沈家那个宴，好奇得要死，小爷可怜他……”

        “好奇不会自个儿上沈家登门拜访？”

        “诶都是一家人，说话这么冲干嘛……”

        沈枫满脸黑线，心说你们王子皇孙皇宫贵族都是什么歪瓜裂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老子教出什么孩子。

        这样一对比沈楹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她继续装死，没想到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几位贸然前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闹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没要事的话请回吧。”

        “……我寻思着今天我们也没干什么吧，怎么连你都要来掺和一脚？”

        “不过是看不下去了。”

        沈枫悄悄偏了偏头，余光里看到门口站着个梳着高鬟的女孩，对方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她愣了愣，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细长的柳叶眉，平直的眼尾……她转过头对着白婉霜的方向，“婉霜，她是谁啊？”

        “齐思羽，齐家人。”

        “噢……”沈枫点点头，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齐家人，应该是错觉吧。

        “算了算了，看在齐小姐的面子上，咱们回去吧。”

        那里的声响逐渐减弱，沈枫松了口气，暗暗感谢两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姑娘。

        今天放学比较早，沈枫怕又惹了什么事端，收拾收拾书忙不迭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过青石板路，送走了白婉霜，沈枫趴在窗框上往外望，前夜刚下过雨，路上的积水倒映出挂在楼阁上已经点亮了的红灯笼，夕阳的余晖洒在商铺招牌旗帜上，绿瓦红墙间，街道上行人如海川流不息，两旁张着大伞的商贩叫喝得声嘶力竭。

        像是在拍电视剧一样，又真实又虚幻。

        “诶，是桂香楼……”倩倩突然出声。

        沈枫不解地望向她。

        “那是……老爷之前一直去的地方，小姐不是最喜欢吃那里的糕点吗？”倩倩似乎触景生情，有些神伤。

        沈枫默了默，“我们下去看看？”

        “啊？”

        她叫停了马车，给自己戴好了帷帽，牵着倩倩的手往下走，就像上辈子路过面包店一样，走到桂香楼门口就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她有些新奇地在各色糕点间徘徊，知道倩倩身上肯定有带银子，“你想吃什么？”

        “诶？”倩倩有些发愣，“奴婢没什么想吃的……”

        “那就这个……招牌的桂花糕！还有那个茯苓饼！”沈枫没管倩倩的回应，兀自扯了扯倩倩的衣袖，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沈楹，“多买几份，给哥哥带回去。”

        “……好的。”

        沈枫到处乱瞄，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笔直地立在人群中，和她远远地对望着，帷幕黑纱下的脸被遮盖，神情晦暗不明。

        那不是齐思羽吗？

        说起来，她早上似乎帮自己解了围……沈枫拉住打算结账的倩倩，指了指齐思羽的方向，“能不能给那个齐家的齐思羽也买一份？她早上帮了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齐姑娘不缺这些吧？”

        “……”

        好像也是，千金小姐应该不稀罕这些吧……不过万一人家正好就是缺这些呢？看她在门口站着半天不进来，说不定就是想吃这家店的桂花糕呢？

        “礼轻情意重。”沈枫拎着结好账包装好的一份桂花糕跑到齐思羽的面前。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猛地后退一步，但没有贸然开口。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桂花糕，这个送你，中午的事情谢谢啦。”沈枫像是上辈子给舍友带零食一样自然地伸出手，她比齐思羽要矮了一个头，只能仰着脸看她。

        “……不需要。”齐思羽没有抬起手，也没有低头，帷幕下的眼神有些凌厉，冷声道，“我不是帮你，你是沈家人，即使在公主和张若晴那里吃瘪了，也没必要讨好我。”

        “……”你在说什么，戏太多了吧。

        沈枫感觉这个世界简直没有正常人，但是比起萧玥和张若晴，齐思羽只是想得多了些，也算是面冷心善的妹妹，她解释道，“我没有要巴结你，你确实帮到我了，谢谢。还是你不喜欢桂花糕？”

        “……我没有不喜欢。”齐思羽顿了顿，抬起手接过那袋糕点，语气放轻了很多，“谢谢。”

        “嗯嗯。”沈枫笑嘻嘻地想，其实就是个警惕心很重的小妹妹嘛，其实对别人的好意她是能领情的。她朝齐思羽挥挥手，“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齐思羽没有回应，抓着那袋桂花糕望着她，她看齐思羽一个人呆立在人群中，忍不住多嘴道：“你也早点回去，看你身边没个丫鬟，女孩子在外面一个人不安全……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齐思羽安静了好几秒，缓缓道，“你回家吧，我和你没关系。”

        ……拒绝就拒绝，让我回家就让我回家，你咬文嚼字一定要这么别扭吗。

        沈枫给对方贴了个傲娇大小姐的标签，飞快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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