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安之处即是吾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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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刘赤亭拉着白小豆下山去往扶舟县。
可白小豆又不傻，早就瞧出来刘赤亭不对劲儿，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想去瞧瞧师傅到底怎么啦，结果师傅身上像是罩了一个什么东西似的，死活看不透。
正纳闷儿呢，刘赤亭一把揪起白小豆耳朵，板着脸说道：“最后跟你说一次，不要随便看人，要是不听话，耳朵给你揪下来。”
白小豆歪着头，吃痛叫喊道：“哎哟哎哟，师傅，已经要揪掉了啊！”
刘赤亭微笑道：“不怕，山上泥巴多的是，万一掉了，我挖一把泥给你捏一个。”
白小豆委屈巴巴道：“那能听见嘛？”
刘赤亭松开手，轻声道：“带你去个药铺，里边儿有个比胡潇潇小点儿的假丫头，以后你没事干了可以来找她玩儿，今天开始你红衣手下会有人在山上盖房子，以后房子建起来了你可以带她上山玩儿的。”
白小豆疑惑道：“为啥啊？”
刘赤亭轻声道：“听我的就行了。”
以李幼的性子，落剑城主绝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但李城主为何要亲手斩杀那丫头的父母，刘赤亭就不得而知了。况且，落剑城主恐怕至少也是合道境界了，至于亲手去斩杀的人，会是境界低的寻常人？
只不过这些事情恐怕从乔老汉嘴里讨不来答案的。
不多久便到了药铺门前，今个儿没什么人，
老远便听到那个假小子捧着一本书读道：“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
白小豆疑惑道：“她看得是什么书，师傅这么没让我抄？”
刘赤亭微笑道：“医书，你看了也没用，你又不是学医的料。”
刘赤亭刚刚走过去，那个假小子皱了皱眉头，虽然待在原地没动，但也没说话。
刘赤亭轻声道：“李幼的确是我喜欢的人，她是落剑城城主的女儿，你要是觉得凡是跟落剑城有关的都是你的仇人，也可以把我当做仇人的。”
假小子淡然道：“他没杀我，祸不及家人，那我也只会把他当做仇人，早晚会杀他。”
刘赤亭点点头，“好的，只是我徒弟，叫白小豆，无聊的时候你们可以一起玩儿的。”
假小子哦了一声，看向白小豆，轻声道：“你好，我叫郑萝。”
说完便埋头继续看书，压根儿不给白小豆说话的机会。
白小豆扯了扯刘赤亭袖子，低声道：“师傅，我们走吧。”
刘赤亭点点头，领着白小豆又往扶舟县走去。
刚刚走出小镇，白小豆便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人家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刘赤亭揉了揉小丫头脑袋，微笑道：“不知道，但有些朋友刚开始不会是朋友的，咱们只需要对人好点，对得起良心了，成不成朋友都没事儿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前边儿是一大片桃林，胡子川父女就在林边，估计是看上这块地方了。
刘赤亭走上前，微笑道：“瞧准了没有？要是看上这地方了，我正好要去太守府，到时候一并讨要过来。”
胡潇潇微微施礼，胡子川与刘赤亭互相作揖。
胡子川轻声道：“早晨大概逛了一圈儿，上次跟陈家妇人也了解了些，如今扶舟县只有县城有个私塾，偏僻些的地方都没有，大多数人都是目不识丁啊！我想要把学塾建的稍大一些，最好是留些地方给远处的孩子当做住所。”
刘赤亭咧嘴一笑，“胡夫子这是要盖一间学院啊？建房子都是小事儿，问题是那些个孩子会不会来，还有胡夫子一个人能不能教过来。还有，绝不能让那些个孩童觉得，学问这么容易就能得来，所以咱们可能会收极少的钱，但绝不能不收。”
胡子川点点头，“这些事情我再考虑，地方就差不多选在这儿了。”
刘赤亭点点头，就此离去。
明个儿就是正阳节了，今天明天县城里还要热闹两天呢。
白小豆认识路，这会儿歪着头询问道：“咱们是去良酝署打酒嘛？师傅手里不是有神仙喝的酒，为啥还要去买这些寻常酒水？”
刘赤亭则是笑着说道：“酒就是酒，分什么神仙凡人？我喝一碗甜胚子也觉得差不多的。”
走去良酝署，刘赤亭递上酒葫芦，轻声道：“白簿装满。”
有个一身黑衣的小吏接过酒葫芦，轻声道：“过所呢？一斛出一斛的酒水要登记的。”
这小吏一看就是新来的，由打后边儿走来个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赤亭啊，别理会这怂娃，刚来的。你啥时候回来的？”
小吏埋着头去打酒，刘赤亭则微笑着说：“前天回来的，已经来过了，来打酒你不在。”
小吏去而复返，脸色铁青，凑在中年人耳边说了句什么，看向刘赤亭时眼中尽是惊骇。
中年人转过头，无奈道：“赤亭啊，乡里乡亲的，别为难你黄老叔啊！”
小丫头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心说这又是打什么哑谜呢？
刘赤亭又取出个酒葫芦，咧嘴笑道：“我记得虞太守在时，黄叔叔是长史，助领兵马，是虞上卿被罢官之后受牵连才调任良酝署的吧？”
中年人摆摆手，“谈什么牵连不牵连，虞太守为国为民，遭人陷害而已，我能与虞太守同进退，荣幸之至。”
刘赤亭点点头，忽然笑着说道：“我记得，当年八卦石碎后，是黄叔叔领着工房的人收拾的吧？八卦石碎片应该是经过黄叔叔的手吧？”
中年人眼皮一颤，转过头对着黑衣小吏说道：“打不满就一直打，大不了把酒库里的酒水灌光！”
原来是那只酒葫芦怎的都灌不满，比巴掌长一些有限的酒葫芦，灌下一坛子酒了，居然还是不满，小吏都觉得自个儿是见了鬼了。
中年人走出来到刘赤亭身前，猛地双膝跪地，苦笑着说道：“是我对不住太守，可我也是没办法，若是不按他们说的做，我一家上下三十多口子人就要死绝啊！”
刘赤亭走过去扶起中年人，轻声道：“黄叔叔，是谁让你搜集碎片的？当铺王掌柜？”
中年人面露惊骇，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刘赤亭拍了拍中年人肩膀，微笑道：“虞太守都没有怪你，我怪你作甚？我觉得黄叔叔日后还是会大有作为，日后勤政为民就好。”
顿了顿，刘赤亭笑问道：“对了，新任太守，据说是一方大儒？”
中年人点点头，“马太守原本是大将军帐下幕僚，早年曾追随季直先生游学，极其擅长古文经学。”
刘赤亭点点头，起身说道：“酒葫芦估计是装不满了，黄叔叔还是叫那小吏回来吧，我正好也去拜访一下那位马太守。”
出了良酝署，刘赤亭低头问道：“是不是觉得好无聊？”
白小豆摇摇头，“倒也不是，就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刘赤亭笑道：“那让稼芫带你去逛逛鱼窍峡？”
白小豆点头不止，然后有一道红衣身影便走了过来。
稼芫轻声道：“那让秸月陪你同行？你现在这身体，对上凝神都费劲吧？”
刘赤亭咧嘴一笑，“读书人，至多吵个架而已。你带着小丫头去逛逛鱼窍峡，顺便让老卢安心，我好不容易忽悠来的，给你吓跑了咋整？”
稼芫叹气道：“遵命！”
走过县里私塾，正好赶上放学，一帮孩子撒欢儿跑路，回家吃午饭去了。老先生一脸无奈，自顾自收拾着书本。
放在自个儿小时候，这纸张做的书可不是这小学塾用的起的。
拐过几个弯，刘赤亭走到太守府，直接甩出神行符进了府中，就没过门房。
一颗樱桃树下，有个身穿黑色官衣的中年人正写着什么。
树下一张桌子，桌上一碗一砚，碗里樱桃砚中墨，桌上白纸落墨，黑是黑，白是白。
刘赤亭抱拳道：“天井山刘赤亭，见过马先生。”
没有去叫马太守。
马溶缓缓抬头，似乎早知道刘赤亭会来，只是看了一眼，轻声道：“来了，你不愿称王，我就不喊王爷了。”
刘赤亭几步上前，瞧见纸上唯有两句：“惟籦笼之奇⽣兮，于终南之阴崖。托九成之孤岑兮，临万仞之⽯磎。”
刘赤亭感叹道：“早就听闻马先生乃是当世大儒，跟先生这《长笛》相比，我那打油诗真是贻笑大方啊！”
马溶微微一笑，放下笔，轻声道：“刘公子居然读过在下拙作？”
刘赤亭点头道：“其实早先并未听闻，实在是一出门就走的远了，以至于我九洲人才济济，小子一无所知。还是回乡时遇到了胡子川夫子，老夫子与我一同还乡，这才知道先生大作。”
马溶抬起头，诧异道：“白鹿洞那位胡子川？”
刘赤亭点点头，“胡夫子名头如此之大？”
马溶立马起身，焦急道：“我家季直先生与胡夫子乃是至交好友，先生苦寻胡夫子十余年不得见，你快带我去拜访一番。”
刘赤亭一只手按住马溶肩膀，另一只手烘干纸墨将其卷起，微笑道：“不着急，我得先问问太守大人，作为邓大将军的左膀右臂，怎么看待外戚掌权这件事。”
也不知怎的，马溶猛然伸手拍了桌子，起身后皱着眉头看向刘赤亭，沉声道：“太后是太后，大将军是大将军，二者怎可相提并论？你刘赤亭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有无问过大将军年轻时任职所在对大将军风评如何？连虞上卿都对大将军公私分明，你刘赤亭怎敢、怎能妄言！若非大将军暗中护佑，你以为你刘赤亭能活到现在？你以为虞上卿能安然在陈国赋闲？”
实没想到，提到邓家时，这位马太守会如此不像书生。
刘赤亭抿了一口酒，眯眼道：“那请问太守大人，当年授意老蛟屠风泉镇取真龙气的，就没有那位大将军？再请问太守大人，我父亲刘止拼死护住国祚，却反倒被自己人下了黑手，我不找大瑶问个说法儿，找谁去？！”
陈灵舟凭空出现，暗中刘赤亭，轻声道：“这个真跟大将军没关系，回来时我打听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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