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

婚后第二年。

        车站前，串流如梭的人群，车水马龙，什么都无法辨别了，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公交车一如既往的拥挤，车内闷得让人透不过起来，可是偏偏全封闭式的窗户，外面的新鲜空气没有办法溜进来。林夕然个子不高，挤在那些人堆里，几乎看不见脑袋。

        随着车厢的晃动，人也开始左摇右晃，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段挤着公交车上学的日子，可是那个时候却是甜蜜的，因为心里装了个他。他在的时候，会紧紧的将她绑在身边，什么都不用怕，不管车再怎么摇晃，他依然会给她一片安宁的空间。

        无奈地摇摇头，为什么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到处都是他的回忆？甜蜜的回忆此刻却成为慢性毒药，一天天腐蚀着林夕然的心，每想一次，腹绞痛便开始了。此刻，前所未有的渴望，未曾拥有。

        林夕然敲敲脑袋，转转脖子，一看周围，人都没了，全都吃饭去了吧。随便收拾了一下，虽然如同没收拾般，她一向是个很随便的人，桌子上乱七八糟放满了东西，这个习惯怎么也改不了了，现在想来，都是被他宠坏的吧。这算不算是一个阴谋，现是给你无尽的宠溺，慢慢卸下翅膀；当你习惯他的时候，再突然抽身离开。

        林夕然咬咬嘴唇，甩甩头，走出办公室。在工作食堂转了一圈又出来了，她一向挑嘴，更何况人那么多，宁可不吃饭也不要排队。可是肚子空空如也，飘来的菜香诱惑着脆弱的肚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首王力宏的歌从认识他到现在一直没变，那么多年了，那是他们交往后他为她唱的第一首歌。

        看到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名字“小白”，她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楼下。”

        “站着别动。”然后就没了声音，林夕然乖乖地站在那儿，心中满是疑惑，他怎么会来？半小时过去了，却依然不见她的踪影。有点担心起来，应该不会出事吧。手握着手机，越捏越紧，刚要拨电话，他却出现了。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这是办公楼后面那条街，你说在前面那幢楼啊。”说完无奈地看着她。

        林夕然只好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识路嘛。”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傻瓜，我又没怪你。”

        林夕然微微惊讶地抬头，多久不曾这么说她了。略带宠溺的小小责怪。

        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把饭递给她：“这是午饭，记得吃，最近很久没吃午饭了对吧，胃病又犯了吧。”看着她，目光停留了一会儿，而林夕然却把头低得往地里钻去，完全看不见脸，言晟射却心中了然，果真呢，一样的会演戏。“那我先走了。”

        然后转身便要走，林夕然突然拉住他的衣服，言晟射回头，“那个，你怎么会知道？不是那个，你今天会早点回来吗？”

        言晟射看着她，一直到她的脸完全变红了，才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当然会尽量。最近冷落你了，是公司的事情很忙。”

        “嗯。”

        夏天，又是一个夏天。当年，也是在夏天相遇，这个燥热的季节。那些年的夏天，彼此惴惴的痕迹，穿着短T恤和牛仔裤走过的夏天，凉爽的6月。扎着马尾辫，穿着学生装的年纪，就这样子过去了。那些年奢华的时间，没想到变成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人生永远是个未知数，处处有转折。

        因为是夏天，天空暗得不明显，所以虽然已经快六点了，可是天依旧亮得发白。林夕然慢悠悠地整理好东西，和同事打了声招呼，走出门了。正好赶上上下班的人流，拥挤得很。手机突然响起来“像张白纸，爱情才刚开始……”，是妹妹的电话。

        “喂，姐，今天爸妈让你回家吃个饭，已经好久没回家了。”电话那边是小妹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及周围杂乱的声音，有人群的走动声。

        “姐，我现在这边很吵，姐，你听得到吗？今晚回家吃饭。”想来是已经好久没回家了，自从那件事后，因为不想对上爸爸妈妈那忧伤和担心的目光。曾经他们花了大半辈子将我抚养长大，爸爸说，把我和妹妹这两艘小船停靠在无风的港湾，看着我们成家立业，看着我们幸福，然后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我这个女儿却从未让他们省心过，我总是这样让他们担心，尽管是大女儿，爸爸妈妈对我的疼爱却不少于妹妹，甚至于花的心思更多。

        这样想着，林夕然应声道：“嗯，好的，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抬头看看天空，好像快要下雨了，夏天本就多雨，时不时来一场雷阵雨。今天，他应该去不了了吧。

        掏出手机，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记忆中的自己很爱粘着他，一天到晚发他短信，时不时打个电话，自从他那句“我很忙，别有事没事就打电话给我”开始，便不敢再贸贸然给他打电话，甚至不敢主动发短信。

        有些东西，伤害了，便很难再弥补。可能是生气时的一句气话，可能只是一句无心的抱怨，但是，当伤害留下了，便成了永远的痛。那个在号码簿里永远是NO.1的位置，那个滚瓜烂熟的号码。

        “喂，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电话那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得不真切。

        “我现在很忙，有事等会儿再说。”

        林夕然顿了顿，勉强挤出一个笑，虽然他看不到。“哦，那你忙吧。”嘟嘟嘟嘟……

        而另一边，言晟射旁边的女人，正媚笑着：“怎么，是她？不知早就要解决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如何，舍不得了？”她一边研究着自己的十指豆蔻，那涂得如血一般红艳的指甲，看上去有些突兀。

        “我自有分寸。”

        “知道就好，别是舍不得了，之前的所有都白费力气了，听说前几日还给她送了饭，我还以为你又对她上心了呢！”

        言晟射冷冷的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地眼眸，泛着森冷的光，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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