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本来，「泡温泉时邂逅心上人」这样的烂俗桥段，是常常能在江湖话本子里见到的——虽然那后续内容多半会往某种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变成我不能购买的书籍——但对这二人而言，这样的巧合却让人匪夷所思，简直是不可能出现的画面。

        毕竟她颜君遥的洁癖全华山皆知，外人连水杯子都碰不得她的，更别说会主动与人泡鸳鸯浴了。

        难道这位冰山是真的被霍师姐的英勇之举所打动？决定要以身相许？

        虽然进展有些快，但我心想，我应该在水底，不该在这里。

        就在我思考的当儿，霍师姐又出声了：“颜君遥！你，你怎么，”她后半句话吞吞吐吐，也不知是想说「你怎么在这里」还是想感叹「你怎么发育的这样好」。她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妖女，干嘛非得和我抢地方！这会倒是不讲究什么洁癖不洁癖了！”

        看来霍师姐还惦记着明月山庄那回喝错杯子被颜君遥扯烂衣服的乌龙事呢！

        而被霍师姐冒犯了身子又冒犯了人品的当事人，颜君遥却只发出声难以琢磨情绪的叹息。我大惊，按我对她的了解，这会子应当会非常生气地反驳霍师姐才对。唉，真不知道这女道人在山上摔丢了哪根筋。

        温泉间陷入尴尬的沉默。而方才大惊小怪的霍师姐，像是唱了一场尴尬的独角戏。

        小萧姑娘突然打了一个寒噤，而后出声打破僵局：“君遥师姐被非礼了！”她后知后觉地惊讶道。

        不知道躲哪去了的霍师姐大喊：“这也能叫非礼？谁能想到你们俩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下到这池子里？非要说，分明是你师姐的胸非礼了我的手好不好！”

        我也心想，对啊！这怎么能叫非礼呢？这是天公作美，要让这对鸳鸯亲密接触。

        霍师姐似乎还想说什么，刚只起了个头，就被颜君遥给打断了：

        “霍彤你有完没完？和小孩子也能吵上两句。”女道人终于不负众望开始发话。接着水花一响，她也出了温泉去。岸上霍师姐连退直退，步伐跌撞：“干嘛，你要干嘛？”又不知被什么给绊倒了，发出哎哟一声吃痛惨叫：“我的脑袋！”

        颜君遥话里有嫌弃，又有些担心：“本来就笨得很，怎么还照着脑袋摔？”

        却听吱呀一身，我们身后温泉间的木门被打开了。接着八师姐的声音响起，她惊慌失措，紧张无比：发生什么事了？霍师姐？你在哪？

        “八师妹？等等，快出去！”霍师姐话还没说完，便又是一声惊呼，接着砰的一下，两声吃痛呼喊。我正在心中疑惑，恰好从门外吹来一道风，屋内的雾气瞬间散去，只余下层薄薄浅纱。便就在这片朦胧中，我们见到了这样一幅诡异场景：两个大师姐以暧昧极了的姿势躺在不远处的鹅卵石地上，上面那位是颜君遥，挂着件湿透了的浴袍在半腰。下面那个是霍师姐，坦坦荡荡什么都没穿。两个人互相叠压，四条腿彼此纠缠。

        若不是她们脸上痛苦的神色，我想即便是小萧姑娘，也难免要生出遐想了。

        霍师姐抱着肩膀，十分痛苦：“你就不能想一想我为什么会摔倒吗！”她们的脚边有一只倒扣的木勺。

        颜君遥捂着胳膊，嗓音嘶哑：“还不是因为你这般大惊小怪？”

        八师姐支吾两声，似是尴尬：“你们……你们这是又打上了？那我走？”

        客栈老板娘从外边过来，与大家陪了不是。原来是她担心师姐们受凉，便将窗子关的紧了些，如此温泉的水气才全被积在屋子里。这样一来，霍师姐和颜君遥也不好再发作了。二人红着脸分开去，谁都不愿再回温泉里。而我和小萧姑娘对这地方略有些念念不舍，商量片刻后，决定再泡一阵。

        等我们洗好了出去时，发现大家已经叫了半桌子饭菜。

        “咱们不是要回山上去吃吗？”我很疑惑，依稀记得青城那弟子说过要在下午饭前赶回去的。

        八师姐坐我旁边：“小师妹，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今晚不在此处下榻，可又受了客栈老板娘的盛情款待。如果不吃上一顿，怎么好意思走呢？”

        我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那老板娘在上菜的间隙又送来一瓶药酒，说是治瘀伤用的。约莫是觉得霍师姐和颜君遥方才在那鹅卵石地上跌的不轻。

        霍师姐却拒绝了好意：“这点小磕碰，算不了什么。”她说罢，夹菜的手微微颤抖。

        老板娘看起来有些难下台：“大妹子还是收下吧！”

        颜君遥在旁边干笑一声：“老板娘不必浪费好意，这位是十分经摔的。”

        霍师姐眼睛一圆：“合着你不是下面被压的那个，你躺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知道你多重吗？”

        我眉头一蹙，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周围的客人也纷纷侧目。八师姐连忙陪笑，算了，算了，我们这大姐冲动起来说话不过脑子，诸位该干嘛干嘛。这药酒我们收下了，晚上给她擦擦。

        我们稍微吃了一会，本想等其他人来了再上大菜，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半个人影回来。师姐们有些担心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青城女弟子提起剑：“我去寻他们，诸位在此等我。”

        霍师姐拦住她：“不行，近来危机四伏，万万不可单独行动。我和你一起。”

        “不必了。”却见颜君遥突然站起身。这女道人发冠微乱，面色坨红。眼神飘忽，目光迷离。望着门外，呢喃两声：“我掐指一算，人没问题。”她一面说着话，身子一面打着偏儿。

        “你这家伙，莫非……？”霍师姐话头一哽，两步上前去，凑近了要瞧她。却被颜君遥闪身避开。她溜到小萧姑娘身边，抬眸不悦道：“干嘛这么紧张？我就尝了一小杯而已。”

        八师姐语气惊讶：“你喝酒了？颜君遥，不是我说，就你这酒量还敢碰酒？我们今日有正事要办，你这平路都走不稳了，待会上山可怎么办！”

        “放心，霍彤背我。”颜君遥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

        “谁要背你？”

        那个瞬间，霍师姐罕见地红了脸，又睁大了一双黑眸惊恐且紧张地盯向颜君遥，那模样似乎是在害怕对方继续说出什么失格的话来。

        完了，我想，颜君遥莫不是受了今日两次亲密接触的刺激，要把她和霍师姐彼此暗恋的秘密宣告天下。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微醺的女道人又开口了。她说：

        “你们大师姐可还欠我一千两银子呢。十年过去，算算利息又该涨了。不过没关系，背一回，少五两，以前说好的。”

        “颜君遥！”

        霍师姐从脸红到脖子根，冲上前去捂女道人的嘴：“你在说什么屁话！”

        “唔……放开我！”颜君遥拿手扒拉她：“就你在华山每个月那点饷银，攒五十年都不够还的。还不如背我划算呢！”

        等会，等会，什么一千两？我吃惊的速度跟不上她们曝光的速度。这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情债，竟值一千两，要让霍师姐赔上五十年也不够？

        小萧姑娘也相当讶异：“这是什么惨无人道的收入，竟这么低，五十年都赚不来一千两？”

        霍师姐张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突然一个人影冲进客栈，跑到我们跟前。居然是胖师兄。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慌张道：

        “不好了不好了。华晓岚让丐帮的人给扣住了！说他弄坏了他们一千两的打狗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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