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昏死

陶妙再转醒过来已是半夜时分，且身在陶府之中。她方醒来，只觉浑身无力，右手又麻又痛。睁眼一看却见萧煜握了她的手在她的塌边假寐。

        “藏锋……”陶妙唤他，只觉嗓子如烧过一般灼痛。

        萧煜睡得轻，不一刻便醒了过来。见陶妙醒了便去倒了水喂她喝，又与她说道：“你今日是被毒蛇咬了手背。大夫来看过，你这伤至少得养上月余，方能清了体内蛇毒。”

        陶妙听得，嗯了一声，试着动了动右手，果然动弹不能。

        萧煜说罢，先喂她吃了些白粥，后又吃了药。方上了塌与她睡在一处。

        未知是否白日受了惊的缘故，陶妙晚上便做了恶梦。梦中萧煜原来陪在她身边写画，二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一条毒蛇却从画里窜了出来，把那画撕了。陶妙心中一惊，看向萧煜，却见萧煜竟化身为一条巨蛇，朝她扑过去。

        陶妙大骇，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尚未睁眼，便感到有人边喊夭夭，边抱住了自己。陶妙开了眼，便见萧煜一脸急切，“可是做恶梦了？”

        陶妙点了点头，却不欲多言，只把自己的身子埋进萧煜怀里始觉安心一些。

        到得翌日，趁着天尚未亮，萧煜便离了陶府。只午后时分却又来看她。

        此时萧煜正喂陶妙喝药。待陶妙吃了药，又给她吃了李子干解口中苦涩。因休整了一日，陶妙精神便好了许多，只右手仍是不能动弹。

        她嘴中正嚼着李子干，忽地想起她被蛇咬前萧煜说有一事要与她商量。此时想起了，遂问萧煜何事。

        萧煜听得，顿了顿，摸了摸她头发说：“这多日未曾收到陶大人消息，原想与你商量一同去一趟柳林。眼下你有伤在身，且待伤愈再说吧。”

        陶妙听罢嗯了一声，因吃了药，不久便又偎在萧煜身上睡了过去。

        此后半旬，萧煜几乎日日都来看望陶妙。除丹砂以外的樱草，以及另外两名老仆便都觉察了陶妙与这位金吾将军关系非浅。

        这日，萧煜又来了陶府寻陶妙。也不等樱草领路，萧煜便熟门熟路地走到陶妙闰房。

        丹砂甫见萧煜，见了礼便退了下去。

        陶妙抬眼看他，只见他今日看着格外松快，一双桃花眼也是溢满笑意。

        遂问他：“可是有好事？”

        萧煜听得一笑，坐到她身边握了她的手说道：“我今日有两个好消息要与你说。”

        陶妙见他欢喜，自也是期待，便笑着道：“你说。”

        “薛锦棠总算要返还沐州了。”

        那薛女郎要走确实算是好事，陶妙心中一喜，又问：“那御史台参你的事呢？”

        “这便是第二个好消息了。圣人已命我带兵剿灵州马贼，若胜了便许我灵州都督之位。”

        若败了又如何？

        陶妙心中如是想，却是不敢细问。

        然而萧煜却似是知她心中所想，“夭夭，此战许胜不许败。两个月后我便出发往灵州。你要——”

        萧煜话尚未说完，陶妙已知他心意，笑着与他说：“我在京中等你。”

        因萧煜两个月后就要离京远赴灵州，有诸般事宜需要安排，这段时日他便无闲来陶府与陶妙见面。于是陶妙便只是安心于府内修养。又过了差不多十来日，陶妙的手才灵便了些。

        这日她见自己身子已是大好，便寻思着往将军府寻萧煜。自那日二人同乘马车后，萧煜便备了辆马车予她。陶妙出门时尚且犹豫了下，只一看到那马车便想起上次二人于马车内厮混，心中羞涩。故还是骑了骡子进城去。

        从陶府进城的路上一道安稳。然而待陶妙到了将军府不远处时，却有几个小厮打扮的人出来拦住了她。那几人也不说是何人委派，只一味与她胡搅蛮缠，教她进不得将军府。

        陶妙正自苦恼之时，却忽地听到有人喊她先生。一回首，便见唤她的人竟是萧潜。

        自桃花林一会后，萧潜与陶妙已是数月不见。今日萧潜头戴银冠，身着宝蓝锦袍。仍是那般面如冠玉，翩翩儿郎样。然而萧潜眉目间却隐见阴郁之色，不若从前那磊落模样。

        陶妙甫见他，便想起他托九娘送予自己的画像。一想到自己的学生中意自己，且至今仍未忘情。而自己与萧煜如今又是这般的关系，陶妙便觉为难。

        萧潜见了她，便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那边厢的陶妙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便只对他颔首示意。

        “先生，学生失礼了。”萧潜说着摆了摆手，之前刁难她的人便都退了下去。

        陶妙见此不禁皱了皱眉，“世子这是何意？”

        萧潜听罢笑了笑，兀自扯开了话头问道：“先生看我画的画像如何？”

        自二人相见，萧潜目光便是盯着陶妙不放。只那目光灼灼教陶妙不欲与之相对，遂微微垂下了眼道：“你悟性高，画人像自有一番独到之处。可惜你画的不过是你心中幻象，却非本尊。”

        萧潜听了这话，忍不住嘿了一声，“我眼中的先生便是如此，又岂是幻象？况先生自己才是一叶蔽目，看不清本真。”

        因将军府就近在眼前，陶妙实不愿与萧潜再多作纠缠，“我答应过你叔叔再不见你，你回去罢。”

        这番萧潜又是冷哼了一声，“先生愿意守诺，你可知叔叔是否愿意守诺？先生觉得我眼中的你是幻象，你眼中的萧煜何尝不是幻象？”

        陶妙听了这番话，不知为何顿时心跳如鼓，隐隐有些不好的念头。

        “世子到底想说甚么？”

        “先生可知叔叔已领了皇命，两个月后到灵州剿马贼？”

        陶妙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又可知叔叔这番何以得圣人重用？”

        陶妙默了默，只待他说下去。

        “叔叔此番受命据闻是得益于那宫中新贵文昭仪。说起这位文昭仪也是个妙人，她仰慕先生才华，神交已久。圣人为搏红颜一笑，便四处搜罗了先生画作予她。听闻她近日新得了一幅先生的佳作，正是东宫馈赠。”

        陶妙听到此，心里念头已生，只还是不敢相信。

        “那……那是甚么画？”

        萧潜见陶妙面色有些不好，心中略略不忍，却还是咬了咬牙道：“是一幅春日桃花图。”

        陶妙画了桃花图这事只有她与萧煜二人知情，如今萧潜说得出桃花图三字，陶妙便知这事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思及此，陶妙只觉心口顿痛，闭了眼喃喃道：“桃花图……果真是桃花图？”

        萧潜见此心中也是说不出的苦涩，“是。往日从未见过先生画过桃花，先生既画了桃花赠人……这物又是﹑又是从东宫所出。那你送的自然便是——”

        只萧潜的话尚未说完，陶妙便已打断了他，“是……我既已把画送了人，便是任凭他处置。”

        “先生这是真心话？”

        陶妙点了点头。

        “他值得甚么，叫你如此待他？”

        陶妙听罢勾了勾唇，“那我又值得甚么，教你这般待我？”

        萧潜听了这话，一时怔忡。陶妙见此也不与他招呼，径直往将军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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