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欢喜

月色下，只见她白腻的身子与淡淡清辉融为一体，揽着她便犹如抱一轮明月在怀。此时萧煜心里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陶妙被他抱在怀里如哄孩儿一般轻轻地摇晃，有点拿捏不准他的意思，遂反手摸摸他的脸颊。

        陶妙听他又唤自己先生，心下微怒，头一侧便咬在他的下颔上，咬的那处竟同上次一样。

        这次萧煜却没就范，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夭夭要咬便咬别处好了，明天还要见人。”

        陶妙被他捏得没了劲，也不理他，身子一翻便往塌内睡去。

        萧煜见状，笑了一声，又贴了上去。他一手抱住了她，另一手扯了锦被覆在二人身上，后又把手贴在她腰上肌肤轻轻磨沙。

        藏青床帷内二人良久不语，呼吸渐缓，萧煜似已酣睡。然陶妙想到今晚在平康坊内种种，却心乱如麻，难以成眠。翻了翻身，却瞧见萧煜睡着后的面容沉静如稚子，心里莫名地淡定了些。回过神来，想到明日起来被侍候萧煜的小厮碰见诸多不便，便要起身。

        岂料才撑起身，手臂便被萧煜捉住了，“去哪儿呢？”

        “回去睡，丹砂许是在等我。”

        萧煜不信，只把她往自己怀里扯，让她枕在自己胸前，“先生不懂撒谎，不是睡不着幺？”

        陶妙没应。

        萧煜又问：“想那秦又玄呢？”

        陶妙听他又提起秦又玄，心中一跳，却听得枕在耳下的心肝跳得比自己更快。遂伸手在他胸口上抚了抚，低声道：“我想他甚么？”

        这一句话听起来含哀带怨，教萧煜听得如鲠在喉。再开口，声线竟被妒意磨得沙哑，“他为何与你提他的夫人长子？”

        这事是陶妙心中刺，骤然听他提起，便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萧煜不允，反把她抱得更紧。

        陶妙抵不过他，闭上了眼小声说：“你定然猜到了，何必问我？”

        “我要你说。”萧煜语气冷漠，听着有几分残忍。

        陶妙被他激起了心性，咬了咬牙道：“……他想要纳我为妾——那年……那年他与我说，我愈长大性子却愈发散漫，难以担宗妇之责。他虽不能守诺娶我为妻，但只待他娶了正妻，得了长子，他便可纳我为妾。往后便只有我一个，待我如从前一般好。”陶妙说完，略略缓了口气，却感到背后萧煜的呼吸愈来愈重。

        “你信他？”

        陶妙摇了摇头，“从前他确实待我很好，像我父亲一般纵着我。我的性子难担秦家宗妇之责不假，可难道他在我十六那年才知我性子如此幺？”说罢，陶妙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下悠长的呼气声，抱着她的手臂似是松了松，复又听得萧煜说：“秦又玄不过是个见利忘义，得陇望蜀的小人。”

        “嗯。”

        “你往后不许再见他了。”

        “这是我要见他的幺？”

        “反正……反正，你便应了我吧。”

        陶妙听得他话中竟有几分恳求之意，心中不忍，便应了他。

        蓦地，身后的萧煜竟翻了个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

        衾被已冷，佳人却仍在梦中。陶妙醒来时，手探向了身畔的位置，发觉那处已是微凉。藏青色的床帷依旧掩着，晨光被绣在床帷上的松石图样遮挡着只余下一片朦胧。陶妙见萧煜竟已走了，心下略有些不自在，后又想起要去寻自己的衣衫。

        待起身来，始觉自己已穿了抹胸亵裤，身上也清爽，没有昨夜睡下时汗津津的感觉。她想了想，抬手去摸自己的后脖，发现那抹胸带子松垮垮又歪歪扭扭地系了个结，手轻轻一扯便散了。陶妙笑了笑，不知怎地，方才那些不自在已烟消云散。

        她回去的时候是避着萧煜院子里的侍从的。待回到自己房中，已是辰时中了。丹砂甫见她便急切地喊了声女郎。

        陶妙见她素来红润的脸蛋有些发白，眼下发青，心中甚是愧疚。

        复又见她欲言又止，便知她想问自己昨夜去向。可陶妙却只叫她侍候自己洗浴。

        丹砂已是个一十八的女郎，虽未经人事，但见陶妙身上印子也略略猜到是怎么回事。她一边帮陶妙把长发扭干，一边问道：“女郎……昨夜你与将军……”

        丹砂心中虽愿陶妙与将军能结成连理，却又怕陶妙吃亏，甚是忐忑。又见她良久未发一语，心下更是惴惴。

        她心里有事，手上却未停。待陶妙头发半干了，才帮她挽发。

        此时方听到陶妙说：“嗯，我是与他一起。”

        “女郎！”

        陶妙听她语中急切，转过头与她一笑，半调笑半安慰道：“怎的？你原来不是这般盼着的幺？”

        “可……可是……那以后……”

        陶妙听到“以后”，忽地想起萧煜昨天与她说“你生来便应当萧煜娘子”，原来在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从她懂事起，身旁的人都与她说等她长大了便是秦又玄的娘子。是以她也是这般想的。

        谁曾料到白首之约也是说毁便毁了呢？

        况陶妙心里也晓得，退婚之事，她的性子不过是其一。其二是陶家早已失了曾祖辈时的风光。说到底秦家毁婚约不过是因为秦陶两家早已是门不当户不对。

        一个五品县令的女儿尚且被三品尚书之子嫌弃，更何况如今的萧煜？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陶妙说着打开了妆匣，从里面挑了一枝缀着玉蝶的金步摇递了给丹砂。丹砂替她簪了发髻，只见金流苏垂在陶妙鬓边，衬得她面容如玉，说不出的娇丽动人。

        陶妙瞧了瞧铜镜里的脸，抬手模了摸那金流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是春末生人的，转眼便二十一了。

        “只他此刻是真心的，纵是一时，我心中也欢喜了。”

        接着的大半天，陶妙都待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里写那百蝶图。再见萧煜又已是傍晚时分了，甫入门萧煜便见陶妙簪了枝玉蝶金步摇。此前除了日常必要的物事，陶妙尚未动过他送的这些珠钗首饰，当下见她用上了，萧煜心里自然欢喜。遂走到陶妙跟前，抚了抚她脸颊说：“好看。”

        丹砂见二人亲昵，也不待萧煜发话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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