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任萱是个极具危机意识的人。

        虽然她在个人情感这一块没做好，没能及时发现未婚夫和坏闺蜜的奸情，自己吃了个大亏，以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她在做生意这一块，敏锐度一直在线。

        她在创立美集之前，也做过两个别的行业。

        每次行业看似还处于巅峰状态时，她反倒能嗅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土腥味。

        那两次，她都能在巅峰撤退，迅速转型，这才为美集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石。

        这一次，她又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的危险气息——

        文工团的人来砸门了！

        文工团在这个年代可是天子骄子一般的存在，进团都要政审三代。

        被她这个小小喂猪女驳了面子，她的这间安全屋，已不再安全。

        任萱关好门，仔细查看窗户上贴着的旧报纸，她才换报纸没多久，上面没有破损，任萱才放心钻进万链。

        定制了一个跟pcv墙上印着的石臼差不多尺寸的仿古青石石臼。

        “咕噜咕噜”，把石臼滚了出去，给文工团的人拿去当道具了。

        再回到房间里，任萱忙活开来。

        所有安全屋里的小床，床垫，电器，隔音泡沫，还有这堵最费她心思的隐形假墙，她全部送还到万链里面去。

        又去旁边两间杂物间，把跟原先样子接近的锄头等做旧农具挑出来，杂乱码放进她住的这间屋。

        从万链里新领出来的仿旧农具，她全部放到旁边两间屋里去了。

        来了个农具版的狸猫换太子。

        这么折腾，是因为她先前扔进万链的旧农具，早就被美集员工捐进民俗博物馆，当文物去了。

        全部忙完，任萱心踏实下来不少。

        就算哪个文工团成员哪天心里不爽，杀个回马枪，她也不怕。

        “任萱，你叮铃哐当干吗呢，都被你吵得没法午睡了。”贺向东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探出头来。

        还能听到里面刘军很响的鼾声。

        “好像有只马蜂在我屋的哪根锄头柄里做了个窝，一直有小马蜂在我这飞来飞去的。我找不出来窝在哪，只能把农具跟旁边两个屋调个地儿。”

        “马蜂这么会挑地？怪不得你不让文工团的人进来拿石臼，他们要是被蛰了，晚上演出就上不了了。”

        “是啊，他们态度很差，我也就懒得解释。贺处长要是认识他们，回头帮我说一声。”

        “不用放在心上，小事一桩，用不着特意跟他们说。”

        任萱点点头：“行，都听你的。”

        傍晚时分，落日染红天边。

        圆圆的中秋月从东边升起来，但这会儿天还没黑，月亮看着像个蜜粉饼盘。

        宁钢大路两旁种的桂花树有些已经开出小花，空气中有丝淡淡香甜。

        畜牧处全体成员牵着猪，朝坐落在厂区东南角的职工大礼堂出发。

        贺向东和刘军各牵两头小猪，任萱一个人牵一头最肥，劲儿最大的小猪。

        “哟，贺处长，这是去礼堂给大家烤乳猪吃吗？”

        去礼堂这一路，大家都笑着和贺向东打招呼。

        “看到没，这是吃到红烧肉了，不然平时谁搭理咱们。”贺向东满脸红光，压低声音跟任萱咬耳朵。

        又冲着迎面走来的职工拔高嗓门，“吃吃吃，就知道吃，中午红烧肉还没把你喂饱啊。这些都是要上台表演的小演员。七点中秋晚会，你们都过去看吗？”

        “没那么好运气，没抽到票，你们玩开心点。”

        那些人都擦肩而过了，还有议论声传进任萱耳朵。

        “那个小姑娘是任则强家放在农村养的老大吧？几个月没见着，脸长开了，好看多了。”

        “还真是，个头也高了不少。真没想到，畜牧处这么养人呢。”

        “应该是我们宁钢养人吧，农村能吃到啥，看这一来宁钢，就跟出炉的新钢一样，锃亮锃亮的。”

        “许强你是不是看中人家了？看中了跟哥说，哥给你说媒去。”

        “用不着，不是说她没那啥能力了吗。再好看，也不能要。”

        任萱听到这些议论，嘴角使劲抿着，却还是压不住上翘的弧度。

        感恩她一开始就想到的贴胶大法！

        旁边走着的贺向东眉眼沉下去，回过头，狠狠瞪了那群人一眼，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任萱：“没事，宁钢两千多职工，不全是像他们这种瞎了眼的。我帮你留意着，有眼睛亮的精神小伙，我帮你搭线。”

        任萱摇摇头：“不用麻烦。处长，我就喜欢猪，不喜欢男人。”

        贺向东：“”

        怎么感觉自己也被骂了呢？

        职工礼堂的后台熙熙攘攘，挤满了晚上要参加表演的职工。

        文艺组织部的张素芬看到任萱和她牵来的五头猪，忙穿过人流走过来：“你就是畜牧部的任萱？”

        “是。”

        “带表演服了吗？”

        “我穿工装表演。”

        张素芬皱了皱眉：“那样就把宁钢跟猪联系在一起了，寓意不好。你跟我过来，我给你找一身表演服。”

        任萱把五头猪系好在后台的支撑柱上，跟着张素芬往五十年代服化道区域走去。

        里面同样围满了人。

        大部分面孔任萱并不认识，但中午想直接砸她门，进屋拿石臼的五名文工团成员，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她从万链里拿的仿制品现在的待遇很高，石臼上腰部被系上了大红绸，胖肚子上，已经贴上了写着繁体毛笔“丰”字的大红纸。

        “是她吗？”

        “就是她！”

        任萱从他们身边过，那群男生还在嘀嘀咕咕。

        原本任萱想跟他们用“马蜂说”解释一下，后来一想那么多人在，别回头人家又以为她觉得人家肚量小才出言解释的。也就没说什么，跟着张素芬进去换衣服，化浓妆去了。

        “任萱，任萱你在哪？”

        化妆师正往任萱脸上涂年画娃娃同款的大红胭脂，贺向东的嗓门在外边响起。

        任萱让化妆师等她一下，撩开布帘：“贺处长，我在这，出什么事了？”

        “快别化妆了，跟我出去找猪吧。五头猪，全跑啦！”

        任萱牵小猪的绳是新搓出来的草绳，很牢固，小猪根本不可能挣脱。

        不用猜也知道，是来“借”石臼的文工团小伙故意放跑猪的。

        “贺处长，别找了，晚上我们部门的表演取消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怎么可能很快就找到那五头小猪？

        贺向东狠狠踢向旁边的香樟树干：“我去找他们理论去。”

        “算了，贺处长，本来就是过来玩玩的，玩不成就算了。你和刘军进去看表演吧，我慢慢找。”

        贺向东双手叉腰，环顾了一下四周。

        小猪确实最听任萱号令，他和刘军在这边也是添乱，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今晚没能让畜牧部在大伙面前露脸，贺向东确实感觉堵心。

        “进去吧，贺处长，以后我还可以带着小猪去托儿所，给孩子们表演。付出的辛苦不会白费。”

        贺向东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转一些：“行，那你找吧，找到就来礼堂找我们。”

        畜牧处每个人都发到晚会的票，原本这个部门人就少，还给职工多提供了一顿红烧肉，文艺组织部也就没让他们抽签。

        “再说吧，要是很快找到，我就去。太晚不剩几个节目，我就不去了。”

        任萱给五只小猪取过名，这会儿，她小声呼唤着小猪的名儿，边用木棍扒拉路边的草丛。

        “潮生，这是我爷爷亲手打的月饼，豆沙馅的，很好吃，给你。”一道羞涩的女声传到任萱耳朵里。

        任萱停下翻找小猪的动作，躲到大香樟树的后面。

        皎白月光下，多月未见的二舅爷爷穿着板正白衬衫，长腿分立，背对着她，站在一堆还没处理的矿石堆旁边。

        他面前站着的，是挽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已经上完夸张妆容的女同志。

        女同志穿着绿色军装，戴着有红星标志的解放帽，这个造型任萱刚刚在后台见过，和那五名文工团男生装扮一样。

        她和那些人是一起来的，一会儿会跳压轴舞蹈——《兵团大丰收》。

        “我不爱吃甜的，你拿回去吧。”

        管潮生的声音拒人以千里之外。

        啧啧啧，不解风情啊。

        人家给的是月饼吗？

        那是爱里的心！

        “我大老远拎过来的，不好再往回带。潮生哥，过年的时候你能请到假吗？我们一起回怀市吧。这些年你一直在苏联，很少回国，叔叔阿姨都很想你。”

        原来还是老乡。

        青梅竹马耶！

        又是文工团的。

        为什么连这样的配置你都看不上！

        “我肯定请不了假，好几个项目同时在进行。叙静，时间差不多了，你应该去后台等着了吧。”

        任萱看到管潮生不耐烦地拉开袖口，低头盯着手腕上的表面一直看。

        那个被称作叙静的女孩显得很落寞，把用油纸包着的高高一摞月饼放到地上，头也不回，往礼堂那边飞奔而去。

        “拿着呀，那么好的月饼。”

        任萱看那人连看都不看月饼一眼，都替那些面粉，调料和豆沙馅着急。

        这个年代的月饼，很值钱的！

        可是人家管潮生就是能做到无比绝情，迈开大长腿，看到不看那包月饼一样，直直往远离礼堂的方向走去。

        艹啊。

        一辈子和钢铁锁死吧你！

        反正她的万链里有的是能帮到她的助兴药，她才不会像这个叙静一样，用这种小女生手段去捂那个人的心。

        钢铁做的心，能轻易捂化吗？

        得上到1500度的高温吧。

        宇宙级别的难度啊。

        还是在酒里洒点什么的容易。

        “哼唧哼唧哼唧”

        一团白花花的什么玩意突然冲了过来，目标就是那些放置在地上的月饼。

        很快围成一团，用短鼻子开始拱翻外边的包装纸。

        很快，外表面的细麻绳就被猪用牙齿咬断，包装纸开始失去外力地彭开，发散。

        任萱忙站起身，冲出香樟树：“管壮，管硕，管巨，管雄，管健，都给我住嘴！”

        走在前边的管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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