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阿花的故事（七）

转眼过去一年半载，田中天在组织里的地位逐渐稳定。

        这天，赵国光得到了新的消息，急不可耐的冲进了田中天的房间。

        此时的田中天正对着衣帽镜整理着袖口，烫金条纹的衬衫切合了他日渐结实的身形，暗棕的领结端正的系在脖颈中央，看上去规矩而端正。他拿起放置在椅背上的羊毛外衫，一边穿起，一边回头望着门口的赵国光。若不是亲眼看着田中天之前的样子，赵国光还以为他会是海外回来的贵气留学生。

        学的真像啊！赵国光暗自想到。

        虽然田中光这些天来一直跟着赵国光做事，但他的衣品、行为、仪态等方面却无一例外的复制着祁问华。他一直模糊着自己的喜恶，却毫不遮掩自己对于上层社会的渴望。他尤其喜欢名流阶层斯文高雅的模样，从而化作一条吸血的水蛭，本能的黏附着祁问华，几近成为另一个他。

        会所的那一晚上后，赵国光一直的找寻着机会想要私下给田中天一些教训。他想强硬的折断这个少年的精神脊柱，想令他的瘦弱身躯在自己挥掌的一瞬间开始生理颤栗，想看到他在极度的紧张与恐惧之下依旧乖巧顺从的样子。

        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在给田中天教训的那个晚上做好了打持久战的万全准备。他有太多的方法去制服这些冒尖的少年了，在极大的痛苦面前，□□和精神总要先坍塌一个。

        可他没想到，在他们一行人围住田中天以后，田中天马上匍匐在地上服了软。他像是换了个芯子一般，摆脱了会所里僵硬木讷的性子，仿照着赵国光行事路子圆过了这次打击。在后来的相处中，赵国光和他戏谑，他更戏谑，赵国光对着他嗤笑，他便对自己嗤笑得更厉害。他就像一个液态的灵魂，贴合着环境变化，内心少了太多关于自我的东西。

        “还记得之前抢你货的阿飞吗？”赵国光道。

        “找到了？”

        “早找到了。那个龟孙冒用了你的身份，投奔到了祁爷对头那里。那个杂种得了好处不懂得收手，私下的生意越做越大胆，就怕别人不知道他，赶着去投胎吧？今天他要在青羊街那边的厂子交货，祁爷的意思是我俩带点人，把生意给搅黄啰！把活人带回来！”

        “知道了。”

        田中天和赵国光做事的风格截然相反，所以即便田中天帮着赵国光做事，两人也很少一起行动。

        赵国光每次亲自出手都会闹得道上人心惶惶。他为人暴戾好斗，手段残忍血腥，以致于他每做一次事都沾染着别人的尖叫和鲜血。因此，在一定程度上，祁家让他出场便意味着此事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周转的余地了。他赵国光，就是来帮祁家立凶名，清场子的。

        而田中天虽是跟着赵国光做事，行事却低调刁钻太多。他的手段狠辣绵密，不动则已，一动便掐住敌人最致命的一处，逼得对方迅速缴械投降。他做的事不仅无声无息的展开，更是蜻蜓点水一般的结束。这么多天以来，他为祁家做了不少的事，却没有收获与之匹配的名声。

        还未靠近厂子周围，田中天便拒绝与赵国光一行人同行。他的理由是，赵国光的人气势太过外显，一看就不是去做善事的人。

        “劳资本来就不是去做善事。”赵国光好笑的回道，“胆大的跟哥来。”

        正是非常时分，赵国光并不想与田中天多生事端。他带走了绝一大部分人，让田中天用自己的方式跟上。临别之际，他低头特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姿态。

        “揣不住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揣了。”田中天对着留下的人说道，“到厂子里再找家伙吧。”

        “还捂着口袋呢？”见没有人回应自己的话，田中天对着比自己年纪稍轻的一个少年细声说道。

        “哦！”少年闻声，连忙慌慌张张地将自己口袋里的扳手拿出放在地上。

        “还有你，你，你……”田中天一边侧头，一边点着人，“你们几个把东西拿出来，放松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去找事的吗。”

        青羊街的位置并不偏僻，伪装成外人也不是不容易进入工厂。

        田中天重新规划了路线，让他们分成几路，并在途中潜伏辅助找赵国光的人，等达到指定的地点后再陆续集中汇合。

        独自行动令田中天感到轻松自在，他端起自己想要的样子来到了工厂门口，观察着工厂内外的情况。他隐匿于人流之中，目送着自己的人一路一路进入工厂，心中总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骑自行车的人，路过的人，叫卖东西的人，赵国光的人，阿飞的人，自己的人……

        算时间田中天应该进工厂了，可内心响起的警铃让让他迈不出步子。

        到底哪里不对呢……哪里不对呢……

        田中天内心很是焦灼，他拼命的回想着所有和赵国光的对话。

        条子！！

        田中天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总算明白心里的那一股违和感了。

        今天来到青羊街的人，多了。

        相较田中天内心的青羊街，今天的青羊街多了很多零散的人。他们看似无事的在商店或是街道上走动着，却始终固定在了一定的范围。

        这个阿飞在暴利的生意上做红了眼，被条子盯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怕今天，他们和条子们选到一天来抓人了。又或者，今天的条子是放长线，钓这两家的鱼！

        想到这里，田中光只觉得心慌。

        一是因为他不知道一直徘徊在工厂附近的他是否被警察盯上，二是担忧赵国光如果警察抓了，警察那边一定会找理由收拾祁家的一些买卖的。

        就在田中光决定先行离开的时候，一位穿风衣的成年男子叫住了他。

        “兄弟怎么称呼啊？”

        “田……田青团。”田中天撇着男子身后卖青团的商贩，心跳得狂快。

        “青团？”男子若有所思。

        “我今天在这里约了同学，可他一直没有来。不知道路上是否有事耽误了。”田中天端起了从祁问华处学来的姿势，掩盖住了内心的惊慌。

        “这样吧，你先等会，一会跟……”

        砰的一声，工厂内部发出一声巨响，就连工厂外的地面也为之一震。男子眉头一皱，打了几个手势便带着人冲入了工厂。

        田中天趁机穿向马路，想要迅速离开现场。

        背后的传来的枪声令田中天心头一怵，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一股力猛地撞向了他的身侧。车主人下车想要查看田中天的情况，田中天却担心人群的集中，借着力便起身离开。

        在车站中，田中天用尽口袋里仅有的钱买了一张去往其他城市的车票。他焦急的等待着，飙升的肾上腺素大幅度的降低了腿上的疼痛。在候车的途中，他听见有人正一边努力拨开人群，一边叫喊着自己的名字。

        当即，田中天一瘸一拐的朝另一个方向前行着。

        他从未有如此惊慌过。

        他不想坐牢，无论如何他都不想。

        身后的人见田中天想跑，一个健步就将田中天扑倒。一瞬间，左腿的疼痛喷涌而上，几乎快要使田中天休克。被压住的他向前蠕动着，裤头也被扯下了几分，此时的狼狈的无法维持为人的姿态。

        “放开我…”

        田中天低吼着，右手探进自己的裤兜。在那里，有他的皮夹和事先准备好的一把折叠刀。

        “票，票给我！不给我，我们一个都别想走！”身上的人说话了，是赵国光的声音，“祁爷那边也出事了，条子早就盯上我们了。把票给我，你还有机会藏一会。不给，就一个也别想走。”

        田中天深深的看着赵国光，最终将票转交给了赵国光。

        ……

        ……

        目送赵国光远去后，他打开自己的皮夹，从夹层拿出了一张过期的车票。

        这是上回来到这里买的车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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