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落荒而逃

时间慢慢地过去，水温渐渐褪去，我却还龟缩在浴盆里面没有起来。不是我不愿意起来，因为我的内裤还在床上，我想叫她给我递过来，又开不了口。当水温徐徐接近我的体温时，再也坐不住的我一狠心站起来，背对着她抓起浴巾极快地擦了擦身体，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才向床边走去。

        她盯着电视看，没有发觉我已经出来了，直到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老师洗好了啊。”她连忙站起来。

        我小心地坐在床沿边，她让我躺下，我又小心地躺下，深怕浴巾露出了一点缝隙。

        “麻烦转过去。”她说。

        我慢慢翻转身体，浴巾依然称职地保护着我。

        “放松，肌肉太紧了容易受伤的。”她又是咯咯一笑，“老师，你是江州人吧？”

        我“嗯”了一声。

        “我觉得你们江州男人素质好高哦。”她又赞了一句。

        我羞愧难当，还好她看不到我的神情。

        “你们不像有些地方的男人，看不起我们这些女人。”她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哼了一声，像一个死人似的趴在那里，她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地落在我的后背上，我又哼哼了几下，这是舒  服的哼哼。

        “好啦，转过来吧”她松开了手。

        我又翻转过来，她微微气chuan着擦了擦汗，侧影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挺拔而俏立。我连忙把目光移开。

        “梅哥交代过给老师做最贵的，老师你做不？”她问。

        “啊？”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揣测着这个最贵到底有多贵，以及里面的内容。

        “来就来了，就做一个吧。”她鼓励道。

        “这个……要好多钱呢？”我终于让这句话出了口。

        “九十八。”她回答。

        “哦。”我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老师你不做，说明我手艺差，要被扣钱不说，传出去，我以后会没客人的。”她看着我，言语间充满了恳求。

        “那，你快点嘛。”她的目光一下软化了我的顾虑，我说。

        “要得。”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她低头取过床头一个小瓶子，摆弄起来。

        我直直地躺着，不知她要干什么，觉得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我转了转脖子，目光忽然碰到了墙上一个小牌牌。我定了定神，看见牌牌上面画着两个穿着警服的卡通人，旁边还有一行醒目的黑字：严禁什么什么。

        我猛地一惊，脑子里像断了信号的电视机。呆愣着的瞬间，我感觉身子微微一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光溜溜的像一只被剥开了的粽子。

        “哎呀！”我惊叫一声，弹簧似的坐了起来，慌忙把自己盖住。

        她猝不及防，手中的小瓶子一下掉到了床上。我不仅自己吓着了，也把剥粽子的人吓着了。

        “对不起，我不做了。”我大约明白最贵的含义了，一边说一边抓起衣裤手忙脚乱地穿起来，深怕墙上那两个卡通人忽然跳出来把自己抓进“鸡圈”（牢房），我比出警的消防战士还利索，很快让自己恢复了进来时的模样。

        “这样吧，你就说给我做完了的，最贵的，可以不？”准备出门的我见她坐在一旁沉默着，神情黯然，便说。

        “哪有这么快。”她幽幽地说。

        “那，我亲口给你们梅老板说，她总会相信噻。”我想了想，又说。

        “谢谢。”她努力笑了笑，埋头开始清理床单。

        我心情复杂地转身出了门，走廊上一个男人从对面低头走过来，他前面是带我进来的那个小妹。我赶紧低下头去，和她们擦肩而过。

        前台处，国庆已经不在了，幺妹独自坐在那里盯着电脑出神，手里还多了一支袅袅的香烟。我硬起头皮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

        “……华子哥，你啷个出来了？”幺妹看见我，指间的香烟一抖，神色诧异。

        “我，洗完了噻。”我故作镇静地回答。

        “是不是哦？不满意的话，可以给你换个小妹。”幺妹站起来，问。

        “不是的，真的洗完了。”我躲开她的目光，伸手去掏钱包，“我把钱给你。”

        “要个啥子钱哦，你莫楞个客气。”幺妹连忙阻止我。

        “你做生意呀，要给的。”我一闪身，飞快掏出两张钞票丢在总台，然后掉头就走。

        “华子哥你这是做啥子嘛！要给也是国庆给噻！把钱拿回去！把钱拿回去！”幺妹奔出来想拦住我。

        我拔腿就跑，幺妹紧追不舍。但她哪有我快，等她跟出门外来，我已经钻进浓浓的夜色之中不见了。

        出来才发现天空飘起了雨，密密的，细细的，它们在雪白的路灯下纷纷扬扬，无声无息，扑入地面就消失了踪影。巷子两边依然还有暖色的灯光，我目不斜视，鬼撵起来似的一口气出了巷子，又在梧桐路上赶了好长一截，才停下来喘着气左右张望。

        雨越下越有劲了，头上的梧桐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我的头发和脸上都湿了，那是雨水和汗水的混合物。我顾不得去擦，只想快点拦车回家。

        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摸出按下贴在耳边，眼睛焦灼地盯着来往的车辆。

        “德华，是德华不？快来帮帮我。”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比我还焦灼。

        “啥子事？”有点耳熟，一下想不起来。

        “我蒋媛媛，我洗手间里有只老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不仅焦灼，而且惊恐。

        “耗子又不咬人，把它赶出去就是了噻。”我给她支招。

        “我不敢，我最怕老鼠了，我把它关在里面的，你快过来帮我弄一下要的不？”她的声音不仅焦灼和惊恐，又多了一些央求。

        “好嘛，你住哪里？”我犹豫片刻，问。

        “南滨路滨江一号A栋801，麻烦你快点哈。”她充满感激地说。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车，讨价还价，司机说南滨路那边人少，出租过去就一个单面，划不来，一般很少去，要去得付30元。我只得认了。夜色已深，落雨稀泥的，我愈发觉得家里的温暖。但人家找到了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家里就没有人了吗？邻居呢？物管呢？那只该死的老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跑到她家里去？手机为什么这会儿不扯拐？我缩在后座，心情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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