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原丈母娘的嘱托

一个小时后，我们从包子店出来，踏上向下的自动扶梯。包子们都进了肚子里，它们的后面还跟着一碗稀饭。

        “这商场真有点大都市的气韵。”宋阔看了看四周，说。

        “刚开业，开业的时候还请了赵雅芝和林志玲，商场有她们代言的商品。”我说。

        “哇，新老女神联袂演出，你来一睹芳容没？”她好奇地问。

        “没，当时公司新项目竣工庆典，没时间。”我有点遗憾的回答。

        “是不是你们男人都喜欢她们那种传统美女？”她又问。

        “嗯，我想是的，不过这也说不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你把头发蓄起来，应该很漂亮的。”见她没接话，我又说。

        “你是第二个劝我蓄头发的人。”她一笑。

        “英雄所见略同嘛，不晓得第一位英雄是谁？”我问。

        她没回答，不过她脸色微微的变化让隐隐捕捉到了答案。

        “蓄了头发，再换条裙子，就更好看了。”我继续说。

        “我从上初中开始就没穿过裙子。”她回答。

        “为啥子？”我不解。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觉得让我穿裙子就像啥都没穿一样。”她说。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据说，每个女人都有一条钟情的裙子，譬如像赫本在《罗马假日》里的那种圆裙，或是梦露在《七年之痒》中的那种长裙，等等，而且很多女人都对白裙比较偏爱，还是那种压在木箱里带着樟脑和木头味道的素白。”我觉得自己笑得不妥，于是又说。

        “同学，你好像很懂女人哦。”她望着我，似笑非笑。

        “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说。的确也是，这是以前韩英给我普及的，而且她的裙子多得不是一般。

        “再逛逛吧。”下了楼，宋阔没有去大门，而是往里走去。

        一楼是服装城，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服装挂满了每间屋子，接受着客人挑剔的目光，偶尔有一件会被客人从衣架上取下来躲进试衣间套在身上，出来在镜子前旋转几周后，再幸运地被客人带走。逛服装城的十有八九都是女人，十之一二的男人，大多如我这种陪伴。

        跟在宋阔的后面，进了一间屋子，宋阔在一个穿戴整齐的光头模特面前停下来。

        “美女，这套是刚到的新款，你身材恁个好，皮肤也不错，很合适你哦，试试嘛。”营业员过来，用江州普通话殷勤地介绍。

        宋阔没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服装上。她看的这套服装和她身上这套是一个路子的风格，性别特征并不明显。

        我转过身，目光落在一件白色的裙子上面，腰间有细小的褶皱，胸前是白线勾出的镂空花纹，十分精致。

        “你看这件怎么样？”我忍不住说。

        宋阔闻声过来，摸了摸裙子，还是没说话。

        “你老公好有眼光哦，这件裙子好卖得很，只有这一件了，型号也合美女的身。”那营业员跟过来说。

        “我不是她老公。”我连忙说。

        “男朋友嘛，未来的老公噻，你们两个好般配哟。”营业员愣了愣，随即又说。

        宋阔绷着脸忍住笑，却没有反驳。我也只有一笑了之。

        “我们这儿款式多样，价格合理，美女还可以看看其他的。”见宋阔的目光从那裙子上移开，营业员又说。

        宋阔没有领情，而是出了门。

        “这里的营业员素质还真不高。”宋阔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

        “的确有点冒失。”我附和道。

        “呵，这个到没什么。”她笑了笑，“我是指她们和顾客交流的方式很随意，一点也不标准化，不仅是江州，内地基本都是一个样。”

        “哦，愿闻其详。”我说。

        “这商场的负一楼是个大超市对吧。”她说。

        我点点头，不仅是个大超市，还是一个很有名的大超市。

        “我跟他们有过业务往来，还去过他们在美国的总部，他们的管理文化中有个‘八颗牙’理论。”她接着说。

        “‘八颗牙’理论？”我觉得新鲜。

        “嗯，当顾客走到距离员工3米范围内时，员工要看着顾客打招呼，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而且，要微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其实这就是服装店和超市营业员的工作标准。”她说。

        我释然，随即下意识地看了看，我的视线之内，有顾客从营业员眼皮底下擦身而过，也没见营业员的一颗牙齿，对面不远处有两个营业员露出了满口的牙，因为她们聊天聊得哈哈大笑。

        “边远落后山区，肯定不能和发达地区相比，更不能与国外跨国集团相提并论。”我忽然想到了穆铁在公司的推行的铁腕政策，又说，“再好的东西，可能也要因地制宜吧。”

        “我不同意你这个观点。”她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就说这个‘八颗牙’，是不是很难呢？”

        好像也不太难，但我依然持保留意见，却又组织不起来有效的词汇进行反击，只好不说话。

        “人都是有惰性的，这个惰性需要用严格的管理去消除。就像陀螺，如果不用鞭子抽，它就不会一直转下去。”宋阔说，“我干过这么多的企业，但凡那些搞得好的企业，都是严字当头，西点军校的军规，翻译成中文的大白话就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最后这句话让我有点胆战心惊。

        “三多的基础还不错，使劲拧一下，很有前景。”她继续说，“华投有意把三多搞成一个培养实业企业干部的基地，老同学，我看好你，加把油哦。”

        我勉强一笑，没回答。

        又走马观花似的看了几个店，我们开始朝外走。门口不远处的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设了一些椅子，上面挤满了人，多是些进来纳凉的老人。

        “小柳。”椅子方向忽然有人喊。我没在意，依然迈步向前，那声音又响了几声，我侧头一看，原来是韩英的母亲，绵绵他外婆，她旁边，是她的拖斗，韩英的父亲，绵绵的外公。

        “……二老逛商场啊？”我停住脚步。

        “嗯啦，小柳，想跟你说件事？方便不？”老太太站起来，看了看宋阔，欲言又止。

        “我在门口等你。”宋阔一笑，转身走了。

        “是你女朋友吧？”老太太的目光从宋阔的背影里抽回来，过来小声地问。

        “不是。”本不愿回答，但我还是答了一句。

        “有空了把绵绵带到家里来吃吃饭噻。”老太太笑着说。

        “谢谢。”我望着老太太，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英子那里的情况你晓得不？”她问。

        “晓得，我去看过她。”我回答。

        “那个人出事了，而且她还怀了娃儿。”老太太脸上浮现出焦灼不安的神情，“前几天琼儿才跟我说，我叫英子去刮了（流产），这个死妹儿，硬是不听啊。”

        “我也劝过她。”见老太太这个样子，我心里有了一丝怜悯。

        “德华，你帮我再劝劝她啊，你说嘛，那个人都进去了，又啥子用，这不是自讨苦吃，自找罪受？”说着，老太太低下悲伤的头，好像要抽泣起来。绵绵的外公也过来了，不知所措。

        “二老放心，我一定再劝劝她。”我连忙安慰老太太。

        宋阔还在门口站着，我说我先走了。老头说，要得，要的，德华你各人去忙。

        “德华，把绵绵带到家里来耍。”走了没几步，背后又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你有事吗？这么近，我自己回去。”见我的表情有点异样，宋阔说。

        “没事，先送送你。”我回答。宋阔还住酒店，任陆那个房子洗手间是马桶，让给郭燕了，她和穆铁的住处找到了，还在修葺中。

        一路无话，到了酒店门口，宋阔微笑着伸出手来，说感谢老同学，我握住她的手，说不客气。

        宋阔转身进了酒店，我正要离开，里面出来几个人，其中两个认识，几天前一同进京的政府人员，他们从身边过去的时候，一股酒味也扑面而过。我忽然注意到酒店的门楣上拉了一条红色的标语：热烈欢迎××集团莅临江州机械厂投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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