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另有打算

月光宁静地散落在北魏大营之上。

　　西北角的营帐前，一个手举火把的士兵正在查看刚刚被送进大营的运粮车，门口稀稀拉拉几个士兵在门口打着哈欠闲谈。

　　”磨磨蹭蹭什么？赶紧清点完了回去睡觉！”门口领头模样的士兵叫道。

　　举着火把的士兵赶忙应了一声，回头一看他们已经往外走去了。

　　“就知道喝酒骂人，要干活了就派我去…”那士兵嘴里嘀咕着，冷不防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是谁？”惊恐的声音并未传出去，身体就已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身后的檀浥将昏死过去的士兵拖进暗处的马车底下，捡起地上的火把，向旁边的马车低声说道：“可以出来了。”

　　齐烨跳下马车，另外四个人也围了过来。

　　“这里是粮草营，守卫稀疏，从这边绕过巡防队，向北就是北魏武帝的大帐。”檀浥打开手中的地图，指着上面的地点说道。

　　“你待在原地，带到我们出去就点燃粮草，趁他们扑火的时间，陛下就可以到达大帐之中。”檀浥指着身边的四人，为他们一一分派事项。

　　当粮草营突然燃起火光的时候，齐烨已经悄悄走到大帐一侧。

　　里面似有人声，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之后，便有人急急出来，向门口的守卫询问一番，进去回报之后又离开了。

　　齐烨和檀浥交换一下神色，两人一同行动，悄悄往大帐门口摸过去，两个守卫还未发出声音，便被悄无声息地放倒在地。

　　黑暗的角落里很快出来两个身穿北魏军服的士兵，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两人拖到一旁，然后站在大帐门口。

　　齐烨向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带着檀浥进了大帐。

　　大帐里燃着烛火，屏风后的榻上有人半躺在上面。

　　听到脚步声，屏风前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向门口望去，还没来得及出声，身旁的檀浥已经出剑将他刺倒在地。

　　齐烨绕过屏风，看到榻上的人约四十岁上下，身穿明黄色长袍，长袍上绣有华虫宗彝图案，头上戴的是十二冕旒，正是北魏武帝。

　　檀浥已经飞身到他身后，一柄短剑对准了他的喉咙。

　　北魏武帝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到大帐中行刺！即使得手，你们也不能活着走出大营！”

　　“既是敢来，自然是有办法出去了。”齐烨轻轻一笑，缓缓走近说道，“不过，暗中行刺这种卑鄙手段，实在是让朕不齿…”

　　北魏武帝闻言，身体一震，瞪大眼睛说道：“你是…”

　　“没错。”齐烨笑道，“今日之行，只是有事商谈，武帝大可放心。”

　　北魏武帝将信将疑，看着齐烨说道：“难怪会匆忙撤军，原来是暗中另有打算！”

　　齐烨点头说道：“朕的军队宝贵着呢，何必让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

　　北魏武帝冷哼一声说道：“所以，即使贵为皇帝，也会为了保全兵力，而甘愿以身涉险？”

　　齐烨毫不在意地笑道：“在你看来，这是以身涉险，可朕却是有备而来。怎么样，要不要坐下来谈一谈？”

　　听得大帐外不断有人声喧哗，却无一人进来询问。又想起刚才有人回报的粮草营失火之事，北魏武帝的脸色沉了下去，知道眼前的人确实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齐烨看着他神色变了，从桌上拿起一炷香折断一半，点燃了插在香炉之上。

　　“半柱香为限，若是谈好了，自然是相安无事。”齐烨指着正在袅袅生烟的香炉说道，“若是谈不好…那把短刀可就不认人了。”

　　檀浥的手紧紧地钳住北魏武帝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只得长叹一声说道：“说吧，要让我做什么？”

　　齐烨轻笑一声，将笔墨移到北魏武帝跟前，缓缓说道：“将朕的荥阳…即刻归还。”

　　如此深入虎穴，竟只是为区区一个城池？北魏武帝抬头问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你的要求，也不过是归还荥阳？”

　　齐烨正色道：“今日虽是挟制了你，却只是权宜之策。此次出兵北上，也只为收复失地。朕的父皇当年打下来的江山，怎能在朕的手上白白失去！”

　　北魏武帝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眉宇间的坚毅和沉静，让他也沉默下来。

　　如果说当年的宋武帝刘裕是英勇善战的话，那么这个年少的皇帝，算得上有勇有谋。

　　北魏武帝心中盘算着，伸手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一段文字。

　　荥阳及属地甸州、祁州，都悉数归还于你，待到与柔然战事结束，我北魏军即撤兵至祁州以北。”

　　北魏武帝拿起国玺，郑重盖章，才将它递给齐烨。

　　齐烨看完，将文书收在袖口，“一个月为限，到时候镇北将军严帜将会带着武帝的文书，亲自收回荥阳。”

　　再看一看旁边的香炉，半只香正好燃毕。

　　“今日多有得罪，他日若有机缘再见，定会奉上美酒赔罪。”齐烨走到北魏武帝面前说着，然后转身出去。

　　刚刚走出大帐，大营的上空突然燃放起明亮的信号烟火，北魏武帝看着帐外的光亮，下意识地抬起头向上看。

　　在此瞬间，身后的人迅速拿开短刀，飞身离开。

　　大帐内安静下来。

　　北魏武帝望向门口，心下稍安，这才一手将榻上的书桌与笔墨推翻，厉声喝道：“来人！”

　　北魏大营已经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檀浥和另外四人已经陆续骑马追了上来。

　　成功了！齐烨骑着马在暗夜中狂奔的时候，心中是痛快淋漓的欢畅感觉。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如何悄然混出城去了。

　　一行人飞奔而去，月色下，只留下官道上扬起的阵阵沙尘…

　　北魏军营，大帐中灯火通明。

　　北魏武帝沉着脸喝到：“竟然能让人混进我北魏大营之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站在前面将军模样的中年男子叩首道：“臣护卫不力，请陛下责罚！”

　　北魏武帝冷哼一声说道：“有你领责罚的时候！”

　　中年男子身体一震，赶忙跪下说道：“臣现在就带人追到荥阳，若是不能带回文书…臣…提头来见！”

　　北魏武帝此时才缓和神色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祁将军了，一定要在他们离开荥阳前，将文书带回来！”

　　跪在地上的祁荆这才起身行礼，退了出去。北魏武帝看着他出去，脸上的愤恨才渐渐消解。

　　案上的半支香早已燃尽，只留下一小堆香灰在炉中。

　　不过是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胆大包天，闯进这守卫重重的大营中来！

　　若是让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带着归还城池的文书离开，那么日后，北魏国的颜面何存，北魏武帝的颜面何存！

　　大帐外传来调动兵马之声，祁荆已经带人追出营去。

　　北魏武帝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一队士兵骑着马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恨恨想道：“不知天高地厚！这一次，就让你付出点代价…”

　　一大早，甸州街道上就人声喧嚣起来。城门口有许多士兵把守，出入都要经过他们一一检查。被细细盘查的人中，有几个胆大的抱怨几句，很快就被士兵们拖出来一顿臭骂，进出的人们只得忍气吞声排队等候。

　　檀浥在城门前的小食摊边坐下，手中握着茶碗，双眼却看向正往城门缓缓移动的人们。

　　直到四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城门之外，檀浥才转过身来，向角落中静坐的齐烨说道：“都已经混出城去了。”

　　昨夜的行动中并未被人看到相貌，因而严帜留给齐烨的四名精兵，只是稍作乔装便混出城去了。

　　齐烨将帽檐向下压一压，低声说道：“武帝果然不甘心将荥阳拱手相让，看来他是改变主意，要追回文书了。”

　　檀浥看着街道上来回巡视的士兵，低下头说道：“已经开始在街上盘查了，得先找一个藏身之处，再做打算。”

　　齐烨点点头，从帽檐下看着角落里被士兵们推推搡搡的流民，起身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也要乔装一番了。”

　　在乔装打扮之前，齐烨带着檀浥进了城中唯一的两家粮店，出了远远高于市价的价钱，向他们买了米面，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们在破庙门口施粥。

　　临走前，齐烨又在掌柜的手中放上去一个沉甸甸的银子，并在他耳边悄声嘱咐几句。

　　那掌柜的露出不解的神色，看着手中的银子，又谄笑着连连点头，将银子收进袖子里。

　　流民们聚集的破庙，突然出现了两个新的面孔。窝在墙角的人们抬眼看一看他们，又毫不在意地低下头去。

　　每天来来去去的难民太多，都是一样的蓬头垢面，谁与谁又有什么差别？

　　檀浥看着眼前的皇上，他穿着一身破烂衣衫，还故意涂花了脸。他勾着腰慢慢向前走的模样，和眼前的难民们并没什么不同。

　　虽然心中疑虑，檀浥还是按照皇上的话，乔装打扮成了难民的样子，出现在甸州城里最大的难民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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