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做件披风

　　梳洗毕，盛胤麟走到书房门口，仰头看了看清晨的天空，深呼吸一口清早带着花草清香的新鲜空气，仿佛是想暂时卸下心里的千斤重担，往西暖阁走去。

　　站在西暖阁门口等待的韦素心，看见走在回廊里的那个男子，一身镶玉白滚边的鸦青色锦袍，头戴一顶形制简单典雅的白玉冠，与袍子上的滚边搭配得相得益彰。随着他逐渐向自己走近，他眉如长舟划浪、眼含碧波云霞，身姿挺拔、一身正气之态在素心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素心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这个自己钟情多年的男子出了神，他是这样美、这样好，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仿佛天上的仙子误落凡间一般。

　　直到听见身后的玉艾说“给殿下请安”，素心才回过神来，屈膝向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盛胤麟请安，柔柔地说“给殿下请安。妾身失仪了，还请殿下赎罪。”。

　　“早晨的风冷，你站在门口做什么。”盛胤麟扶了素心一把。

　　就在盛胤麟的手轻轻扶住自己手臂的那一刻，素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定了定神，素心才低声说，“怕粥凉了，就想到门口看看殿下可来了。”

　　“本王更衣来得晚了些，是本王不是。”盛胤麟在膳桌旁坐下，说，“来坐吧。”

　　玉艾和王新已经开始摆膳，素心也在膳桌旁坐下来。

　　“妾身并非此意，只是怕粥凉了，殿下不便入口于。”素心说着伸手摸了摸装着粥的小盅，用勺子盛了一小碗轻轻放在盛胤麟面前，“此刻正好，妾身亲手熬的粥，请殿下尝尝。”

　　盛胤麟端起碗尝了一口，点点头说，“不错”。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素心低头抿唇一笑，也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碗，开始喝粥。

　　粥喝完，盛胤麟拿起王新递来的温热面巾擦了擦嘴，说，“虽说已入夏，但早晨还是有些凉的，你身子弱，以后早晨不必来醒尘斋了。”

　　素心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有些担心地起身问，“可是妾身今日前来，扰了殿下的公务？”

　　“本王并非此意，只是近日公务繁忙，若是一时不得空，岂不让你一直等着？若因此病了又是何必？”盛胤麟面色微沉，可还是耐心地向素心解释。

　　“只是……只是妾身已经好久不见殿下……”素心低着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并未看见盛胤麟脸色的变化。

　　“让你勿来是关心你，并非指责，”盛胤麟将手里的面巾扔回王新端着的小托盘中，站起身来，对站在素心说，“你也不必多心哭泣，等本王忙过了这阵，自会去看你。”说罢便负手走出了西暖阁。

　　素心忙不得擦泪，屈膝送已经出门的盛胤麟，“是，恭送殿下。”

　　匆匆收拾了食盒，素心和玉艾出了西暖阁，准备回宁心堂。

　　玉艾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搀着自己主子，低声提醒道，“主儿，快别哭了，这是在醒尘斋，让人看见了不好。”

　　素心闻言赶紧低头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痕，又压了压眼眶，低头加快了脚步。

　　站在廊下的王新，看着韦素心哭哭啼啼的背影那个，摇了摇头，一甩手里的拂尘，心里琢磨，“这位主儿，看着聪慧，不够懂事啊……”

　　“主儿，你别难过了，奴婢听着，殿下这是怕您受不住早上的冷风，是在意您呢。”出了醒尘斋，玉艾见素心还是一副伤心模样，又安慰道。

　　“若是如你所说，大可让我白日里来。可殿下说的，是让我不必再来了，这不是嫌我碍事，还能是什么……”说到这里，素心的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仿佛比刚刚在醒尘斋里更觉委屈了。

　　“主儿，怎的越来越伤心了，咱们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瞧见。”玉艾知道自己主子生性敏感又多心，这么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回了自己屋里，让她痛快哭一场，于是拉着素心一路往回赶。

　　醒尘斋的书房里，盛胤麟问进来上茶的王新，“走了？”

　　“是，哭着走了。”王新将茶盏轻置在书桌上，退回一步才答道。

　　盛胤麟一只手杵着书桌，闭眼用手揉着眉心，听到王新的这句，不禁皱了皱眉头，“哼，本王知道了。”盛胤麟轻笑一声，并未多说别的。

　　盛胤麟的一系列微表情都被王新看在眼里，心下了然，但王新垂眸默立，并不说话。

　　“等长风回来，让他速来见本王。”盛胤麟放下揉捏眉心的手，又吩咐道。

　　“是。”

　　“你先下去吧。”

　　玉笙院里，念之今日精神甚佳，早膳用了不少，这会儿又想吃点心了，玉蓉提着食盒高兴地去了膳房。

　　其实昨晚念之早早躺下却并未睡着，思虑良久，反复问自己，当初为何选侍？

　　“一来为报殿下救兄长一命之恩，二来为苏家寻求一丝荫蔽。”答案并未发生改变。

　　奈何自己身为后宅女子，既不能策马执剑为他拼杀保护他，又不能提笔著文为他分忧辅佐他。如今进了王府才知道，当奴婢也好，当妾室也罢，自己能为他做的，其实很少很少，只能是尽己所能照顾好他的起居，让他在处理繁杂公务之余能轻松愉悦一些。

　　他既然喜欢和自己待在一起，那边心无旁骛地陪着他便是。何必去猜测他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去探究他对旁人是否也是如此。想得多了，心中渐渐生出不该有的贪念与嗔怨，就会忘记自己当初选择这条路的初衷和本心。既伤了他也伤了自己，又是何必呢。

　　既想清楚了，困惑疑虑打消了，内心也就清明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念之心里已经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念之见玉蓉取回来的蝴蝶酥焦香酥脆，就叫上书珍和玉蓉一起来尝尝。主仆三人吃完点心，又净了手后，念之吩咐玉蓉将前日里殿下赏赐的衣料搬出来看看。

　　“当时主子也未来得及细看这些衣料，殿下就来了。如今细细挑选了，做几身夏日的裙衫，总是不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心意才好。”书珍一边将托盘里的衣料摆开，一边和念之说。

　　“这些料子可真好，殿下待我们主儿啊，真是不薄！”玉蓉也开心地凑上来看衣料。

　　“你们看这匹颜色如何？”念之摸着一匹汉白玉色的锦缎问。

　　“这颜色自是极衬得起主子的，”书珍转过头来说，“天气炎热，穿些清单的颜色，人也显得清爽些。”

　　“衬得起我，想来也是衬得起殿下的吧？”念之依然看着这批料子。

　　书珍一瞬间便明白了念之的心思，“主儿这是想给殿下做身袍子？”

　　“嗯，进府几个月了，我还未曾给殿下做过些什么。”念之点头道，“只是我平日里喜欢看书写字弹琴，既不擅厨艺又不擅女红，不知能给殿下做点什么。”

　　“主儿有这份心意便好，不拘做个什么，只要表达了心意，殿下定会喜欢的。”书珍安慰说。

　　“袍子的工艺有些复杂，若是做不好，怎敢呈给殿下？不如……做一件披风，殿下骑马时穿上，也好抵御寒风。”念之在心里想象着这件玉白色披风被盛胤麟穿在身上的样子，竟有了些期待，“你们先别往外说，等披风做好了，我自会告诉殿下。”

　　等书珍去绣房要了盛胤麟衣服的尺寸回来，主仆三人就热火朝天的忙开了。

　　长风刚回府，得了王新的通传，便又赶往书房去见盛胤麟。

　　“殿下，屹碣山中、瀚王府、辅国公府三处，属下均已排得力之人严密监视，一旦有发现立即回报。”长风进了书房，转身检视了屋外，确认没有可疑之人，将门关起后，才低声禀报盛胤麟。

　　“嗯，”盛胤麟站在书案前，两只手负在身后，低头踱步，“屹碣山中的异动，必定与瀚王脱不了干系。只是为何大内禁中严密封锁的消息，瀚王却能及时得知？”

　　“想必是与兰妃有关……”长风说道。

　　“兰妃身在宫中，行动多有不便，如何及时与宫外的瀚王传递消息、互通有无？”盛胤麟站定，抚弄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传消息给母妃，请她严密监视兰妃宫中动向，想办法查清是何人在中间为兰妃和瀚王传递消息。”

　　“是”，长风抱拳应答，正准备出去，又被盛胤麟叫住了。

　　“罢了，让沧海去给母妃传话，你不必跑这一趟了。”盛胤麟想了想说，“你从昨天起就一直为本王四处奔波，现在先去歇息吧。”

　　“属下不累，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荣幸。”长风躬身抱拳说。

　　“山雨欲来，往后需要你亲自去做的事会更多，不必急于一时。沧海也该历练历练，免得到时候你分身乏术。”盛胤麟抬手拍了拍长风的肩膀，宽慰他说。

　　长风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长风身材高大健硕，武艺高强，做事细心沉稳，是盛胤麟身边最得信任的近卫。他是从小就跟在盛胤麟身边的，甚至比王新还早。少时陪着盛胤麟习武练剑，长大了陪着盛胤麟出生入死，两人名义上虽是主仆，感情却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许多事，不必多言，他懂盛胤麟，盛胤麟也信他。

　　长风去找沧海传达命令的路上，心里盘算着，“正如殿下所说，如今朝局不稳，山雨欲来，也该让年纪小些的沧海历练历练，假如有朝一日自己遭遇不测，殿下身边好歹还有一个得力的侍卫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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